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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袖将马车停在了蓬莱城外,有些疲累,方才策马狂奔,简直是不顾一切,自己的精神及身体都已近临界点。
忽然,她听见身后的门人喊道:“门主,门主你怎么了?” 苏袖慌忙回头,跳进车内,将萧茗搂在怀中,只觉他体温灼热,仿佛要冒出火来,若非自己是修习了清心大法,恐怕也与其他人一样,避得远远的。
恐怕这与他练错了功法走火入魔有关,方才一直在强撑着,眼下到了安全的地段反倒是坚持不住了。
她看了眼其他人,只见一个一个都拿着救命的眼光看着自己,不觉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几个,身体如何?” “回圣主的话,并无大碍。
”其中一人恭谨地道,自从那夜助萧茗夺得沧溟剑后,新圣主之名已经由当时的蓬莱台传遍整个地狱门门人当中。
而当她如天仙下凡一般将所有人拯救回来的时候,再没有不相信,她不是地狱门的圣主了。
“那好。
你们几个,拿着这个信物先去长天坊蓬莱堂寻惜香公子,就说我即将前往晏雪山,然后让他给你们足够的盘缠立刻返回逍遥峰。
” 苏袖蹙眉,整理思路之后,继续说道:“还有,让白锦联系天乙宗宗主楚明澜随你们回逍遥峰,就说我拜托的,如今地狱门群龙无首,短时间内各堂堂主也不一定能回归,收拾残局的事情就拜托他们了。
” 苏袖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还是没舍得将那根红珊瑚的簪子拔下,反倒是留下了那根戴了十年的玉簪,递给了伤势最轻的那人。
“若我能将门主救回,他定会回去主持大局。
但在此之前,切莫轻举妄动,必须按我说的去做,听见没?” 苏袖补充了句,“时间无多,我必须马上上路。
” 四人立刻跳下车,苏袖用力地点了点头,策马上路。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白锦没有墨昔尘,甚至是没有萧茗、没有水运寒的帮助下,自己做的决定。
正因为如此,她涌起了从来都没有过的斗志,终于再度支撑着她朝着神医晏雪的所在地奔去。
她明白,这个时候,只有晏雪能救回萧茗。
不眠不休地走了一天一夜,萧茗的身体热度越来越高,苏袖看了眼天色,眼瞧着就要下雨,不觉心中大骂老天爷实在是太残忍。
就在她骂出的那一刻,老天很应景地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盘山路十分狭窄,可以说有时候要过去一辆马车难上加难。
苏袖原本就累得够呛,全凭一股毅力在支持着自己,大雨倾盆的时候,显然是没有浇醒她的大脑,反倒是更加的辛苦。
这时一块大石头挡在了车下,整个马车忽然猛地颠起,就听见一声闷哼,苏袖赶紧回头,却看萧茗居然整个人都抛了出去,顺着崖下斜坡滚去。
急中生智下,苏袖整个人都跃了出去,手腕中的铁钩狠狠地砸出,在地上钉牢,截住了萧茗下滑的趋势,而她也乘着这一刻的滞留,扑了过去,才将萧茗紧紧地抱在怀中,单手卡住铁钩,强自站住了脚。
然后她吸了口气,一手卡着铁钩,一手紧紧地搂着萧茗庞大的身躯,用尽全力地朝着山崖之上走去。
连日奔波,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萧茗的身子微微一坠,她打了个激灵,又咬牙朝上,只是抓着铁钩的手越来越没力气,勉力拔出再迅速投往前方,仅仅几下就已经逼出了她剩余的力气。
再这么下去……没在连玉山完蛋,也要坠崖死去。
她低头看了眼虽然不算陡峭,但也离地丈许高的山崖,倒吸一口凉气。
仓皇间,似乎看见左边不远处有落脚点,隐隐还有个山洞,心下大喜,直唤天无绝人之路。
丈量了下落脚点的距离,左手与右手都好似快要断了一样,单凭手中的铁钩也根本无法到达那处山洞,她睨了眼兀自昏迷已经快成个泥人的萧茗,心中念了个得罪,便借着铁钩之力荡了几荡,用尽全身力量将萧茗抛了过去。
自己也借势一跃,刚刚踏在实地,却看萧茗的身子已经因为天湿地滑而朝着下方坠去。
她猛地前扑拽住了萧茗的衣角,生生地扼住了他的下滑,此刻已经是汗湿浃背,额冒冷汗。
大难不死之后,即便是大雨淋在脸上,她亦是再没有力气拖萧茗进去,转了个身与其并肩躺在山洞外头,任天水将二人浇个透湿,洗去了方才滚了一地的泥泞。
好累……真的好累…… 待她力气回转之后,她才将萧茗拖进了洞中。
至少有干草、有避雨的地方,在这黑暗的山野之中,对于累到极致的苏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从白锦曾经为自己准备好的油纸包里翻出了没有湿的火折子,只能谢天谢地。
认识了贤惠的白锦是苏袖此生最大的幸运。
上前触碰了下萧茗的额头,似乎经过一场冷雨的袭击,身上的热度也减轻了不少,不像刚出发的时候那么滚烫了。
渐渐安了点心,苏袖这才勉力去张罗点火好烤干自己的衣裳。
这时刚要转身,却觉腿脚一紧,原来是萧茗无意识中抓住了自己的腿。
苏袖只好又坐了回去,疲劳至极的她终于忍受不住地倚在萧茗的怀里睡了过去。
“袖儿。
” 灼灼桃花,那棵树下站着的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不是水运寒是谁?十岁那年,正是他乘船在海上经过的时候,救起了几欲死去的自己,而也正是他,将她带回了地狱门,给了她能够栖息的地方,让她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每一年寿辰到了,别人都不记得,但少年时分的水运寒一定记得。
不论他在哪里,都会从远处赶回来,给苏袖带一两件小礼物。
十三岁的年头,她做了地狱门门主萧茗的侍女。
十五岁的时候,他说他喜欢的人是她。
十八岁,他们都已经到了最和当的婚配年龄,他却惦记着,说……他要娶她。
“运寒大哥……运寒大哥……” 为何要对自己那么残忍,他完全可以不让自己看见那瓷瓶的,他完全可以也让她以为,水运寒已经死在了连玉山上。
当那温柔的人与那覆着银甲的云连邀重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尖叫一声,坐起身来,才发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身上的雨水还未干透,简直难受极了。
但是最要命的并非如此,而是萧茗显然又开始浑身发热,她扑了过去,焦急万分地看着洞外,至此刻,若是她还没有办法带着萧茗离开这里,萧茗依旧是凶多吉少。
她想了想,决定死马全当活马医,先用自己的真气探究下他体内究竟是如何好了。
执起他的腕处,她缓缓释放了一缕“清心大法”的清气,开始游走在萧茗的体内,这时候才发现其体内如今正像是一团火炉,四处都在着火,却没有疏导的地方,而自己的那股清气冲了进去后,瞬间就淹没在火炉当中,被包裹在其中兀自挣扎。
咬牙又灌入了一些清气,想办法借自己的这股寒意,降低萧茗身上的热度。
哪里晓得当第二股清气注入其丹田的时候,腕处忽然一震,她骤然睁开眼,却看萧茗面露痛苦地睁开眼,眸中的精光闪过,将苏袖狠狠地抛在壁上,用力地点住自己周身几个要穴,却似乎毫无作用,发狂地跪在地上强自忍受。
苏袖以为自己办了坏事儿,自己这相生相克的清气,很有可能是让萧茗走火入魔的导火索,不觉吓得冲了过去,大声喊道:“门主门主,我们都到这里了,坚持住。
” 萧茗额上已经青筋冒出,体内的烈火正在与那两股清气做搏击,这般打斗若是在体内的话,自然难以忍受。
他推开苏袖,泄愤似的连续击掌,一股股的热浪扑出,轰在墙上顿时印出一个又一个的手印,碎石崩裂,砸在丝毫不敢动弹的苏袖头顶,才将她再度砸清醒,咬紧牙关冲上前去拦腰抱住萧茗的腰。
“冷静!冷静一些!” “离……远一些……”萧茗委实担心自己狂性大发,伤了这个女人。
苏袖摇头,都走到这一步了,她绝对不允许萧茗真个发生这种事儿。
顷刻间周身的“清心大法”居然不受控制地再度渗出,令她花容失色,顿时手忙脚乱地收回功法。
萧茗一把回抱住她,“别动,就这样,别动。
” 方才她的清心大法竟然与他体内的那股清气起了反应,似乎有前后夹攻压低体内火焰的趋向,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苏袖离开导致前功尽弃。
渐渐的因为凉意渗透,他体内升腾的邪火总算是压了回去,舒了口气,萧茗才放下心来,与苏袖抵额相对。
大概这辈子萧茗都没有此刻如此狼狈,往常他即便是被仇家追杀,也能与关键时候逃离生天,今日这浑身如浸了泥汤一般全无形象的,还是周遭第一回。
坚持了这么久,终于似乎有了起色,苏袖始终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松弛,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软了过去。
萧茗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强撑着道:“我撑不了多久,现在是去哪里?” “晏雪山,寻神医晏雪,替你医治。
”苏袖被一语惊醒,立刻简明扼要地回答。
萧茗想起那整整五年的爱意,心中不觉一荡,只是眼下他自己重伤在身,根本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勉力起身,抱着苏袖提气踏回了山崖。
只是载着二人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萧茗停在原处身子似乎又有些倾斜,但一旦看见苏袖,就又挺直了回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来路上正骑着马飞驰而来的商贾。
苏袖忽然明白,他是要杀人劫马,心中一颤轻声道:“不……不要杀人。
” 就在下一刻,萧茗果断收掌,起身凌空而起,将那商贾踢下了马,冷冷地道:“借你马一用。
” 眼看着此人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泥水,不似是正常人样,将那商贾吓得屁滚尿流,口中连声道:“您用、您用!”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绝尘而去,不知去向,山道之上,只留了余烟滚滚。
“强盗啊!!!” 当苏袖带着再度昏迷过去的萧茗赶到晏雪山的时候,险些没有寻到晏雪的小屋住处,幸好她向来记忆甚好,勉强依着记忆,只走错了一条路,便安然到了晏雪神医那门外。
她与晏雪还没有那么熟,不过好歹也有几面之缘,此刻与那日不同,正是日出正午时分,当马蹄声“哒、哒、哒”的出现在晏雪那小院的时候,那神医已然在屋内说道:“不知是哪路朋友?” 苏袖喘了口气,高声道:“是苏袖,龙子你还记得我吗?” 她刻意提这件“龙子晏雪”的传说,便是想让晏雪能快速地记起,果不其然,那晏雪拔腿就出了门口中嚷嚷,“虽然你肯定是来给我找事儿的,但我实在是想念你做的饭啊。
” 结果二人一对面,晏雪愣住,“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 要说苏袖这刻,风尘仆仆不说,浑身泥泞,又臭又脏,若非说话声音没变,晏雪险些都没认出她来。
苏袖无奈苦笑,“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今日是央你救救他。
” 她下了马,露出伏在马背上的萧茗。
晏雪大感头疼。
但是他又没办法不管这送上门的病人,挠了挠头叹口气道:“索性他还没死呢,你二人先弄干净点。
” 苏袖连忙应许,借了晏雪的那灶房煮水沐浴,为了赶时间也不像往常那般细致地洗,除去一身泥污后,便穿着晏雪的书生装走了出来。
晏雪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萧茗的上身,显然是想帮其擦拭下身子,但又明显其对这种事情十分没有经验,苏袖只好叹了口气上去帮忙,只是由晏雪架住萧茗。
若说晏雪这人,当真对朋友推心置腹得很,也不问此人来历,只要是朋友带来的,绝对不推辞,这等好心肠,难怪被称为当世神医。
只是看她很习以为常地替萧茗擦完背部,由晏雪拖到床上后,他终于压抑不住地问: “你不是白锦未婚小娘子吗,怎么与这男人如此不避嫌?” “别听白锦胡说,我与她是好友,他……他才是……” 苏袖服侍了萧茗这么多年,哪里没见过,当然能面不改色,但她实在认为不该瞒着晏雪,当其知心良友一般指了指躺在简陋客房的床上的萧茗,顿时娇颜羞红,若出水芙蓉,一时间让晏雪看得都有些呆愣。
“那我还必须治好他,以免你连夫君都没了。
”晏雪寻处坐下,替萧茗开始把脉。
苏袖将萧茗弄干净后,替他盖上厚被,却想起绯夕烟,心情顿差。
那个如斯反复的女子,真要是回来,萧茗是会继续接受她的吧。
毕竟绯家对其的养育之恩在那,萧茗是不可能能对绯夕烟狠心的人。
不过也好,自己也坦明了爱意,就再没遗憾了。
“不会是夫君的……因为他根本不要我……”苏袖黯然地垂下头,她已经尽力了。
“什么?他居然敢不要你?”晏雪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倍。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想的,摸不透这人。
”苏袖忽然觉着累得够呛,精神的疲惫至极、身体的疲惫至极、心的疲惫至极,让她很想立刻趴下,若非很想知道他的现况,她真的早就坚持不住了,“不过他心里,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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