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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最最亲爱的你(2/3)

刘茫哭得不得自抑,全身都在抖,指甲陷进鹿鹿的肩胛,他盯着他,直直地盯着他:“鹿鹿,我是为你杀了人!” 鹿鹿一振,刘茫双眸的恐惧渐渐沉淀成一种疯狂的痴意,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杀人了,你也脱不了罪,我是为了救你才杀人的。

” “我有罪,你也有罪,我们是一体的,听着,鹿鹿——” “你是我的,以后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你都要跟我走。

” 鹿鹿没有回答,刘茫不管不顾,他惨然地笑了,紧紧地抱住他,忍不住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咬得那么深,那么狠,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仍不放松。

不够,还不够,他变成恶魔了,鹿鹿也休想上天堂,鹿鹿若是天使,他也要折断鹿鹿的羽翼,留鹿鹿在一起。

鹿鹿沉默地任他咬着,血腥味呛得他头晕,他却没挣扎。

他觉得心一直往下掉,往下掉,四周越来越冷,最后把一颗心也冻得麻木不仁,受过的毒打,每日的白眼,今晚的一幕,都与过去格格不入。

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林鹿鹿,以前他总是很欢快,现在他却总是很疼,疼得说不出口。

对不起,姐姐,我变成地球人,却成了坏人。

46 刘茫许久才起身。

他洗了把脸,把沾了血的衣服扔掉,找了间小旅馆,带鹿鹿躲着,还好,他都有偷藏钱。

他躲在旅馆里不敢出去,几天后才买了顶鸭舌冒出去打听消息。

他没找任何人,就偷偷在老大以前经常去的地方看,让他惊喜的是老畜生没死,没死,就是说他没杀人,他心里的石头放下来。

他喜滋滋地想回旅馆告诉鹿鹿,走到门口却改变主意。

让他心里有罪,让他觉得亏欠我的,就会留在我身边。

他什么都没说,回去整了下东西:“鹿鹿,我们离开这里。

” 鹿鹿点头,也一起收拾,他就那个小书包,刘茫觉得是破烂,他当宝贝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他忙上忙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我能回家吗?” 刘茫心一痛,他为他差点杀人,他还是想回家,见他姐姐。

他受够了鹿鹿开口闭口林夕落,她就像一个打不败的敌人。

如果对他好,就不会丢掉他,虚伪的骗子!他要一点一点把“林夕落”这三个字从鹿鹿的脑袋里抹掉,最后拔根而起,丁点不留。

想到这儿,他笑了:“当然,我带你回家。

” 他根据鹿鹿说的,坐车回去。

其实鹿鹿大概能说得清地名,但他就是七拐八拐,鹿鹿说这个地方,他带到另一个地方。

折腾了好多天,鹿鹿眼中的期盼也变成绝望,他太笨了,竟然把家里的地址给记错了。

“走吧,说不定是其他地方。

” 鹿鹿点头,跟他上车,刘茫买的是去Z城的车票。

但鹿鹿毫不在意,除了回家,去哪儿都一样。

车启程时,刘茫笑了,他终于可以带鹿鹿远走高飞,以后鹿鹿就是他一个人的,他要好好做他的哥哥,好好照顾他。

从前他没有亲人,现在有了,鹿鹿就是他的亲弟弟。

刘茫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6月8日,那年高考的最后一天。

刘茫带鹿鹿到Z城,又想干起老本行,他身无所长就会这个。

他怕鹿鹿又像上次揭发他,把他放在站点,得了手就坐返程车回来,鹿鹿仍在公交车站等他。

他牵着他,高高兴兴:“鹿鹿,我们去吃肯德基。

” 叫了一堆,鹿鹿却一点都不动,刘茫隐隐猜得到,阴沉着脸。

“怎么,你嫌哥的钱脏?” “哥,偷东西是不对的。

” 这是鹿鹿第一次叫他哥,刘茫心一暖,第一次觉得当扒手是罪大恶极的事。

他把汉堡递给鹿鹿:“吃吧,以后哥不做就好了。

” 刘茫说到做到,不过Z城是待不了,消费太高。

他们到周边的一个小县城,刘茫在工地里做小工,每天赚的钱不多又辛苦,但回来看到鹿鹿安静地等他回来,心里全是满足,这大概是家吧。

他曾经有个家,可那个家不要他了,他就走了,但他如今也有家了,刘茫幸福地想。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刘茫去定制了个音乐盒,这年头讲究个性化,有钱什么稀奇玩艺都有。

刘茫挑了个音乐一响,会有一只小鹿跟着音乐一动一动,可爱极了,刘茫看了一眼就决定是它,定制的音乐是《鲁冰花》。

精品店的小妹很不解:“这首歌很老,没人听。

” “就要这首,你不懂。

” 刘茫欣喜地把音乐盒送给鹿鹿,《鲁冰花》的节奏一响,小鹿就跳起舞。

鹿鹿眼睛亮了,大大圆润的双眸全是小鹿,他很喜欢。

他想了想,到小书包翻找,好一会儿,找到一张画,把画递给刘茫。

“送给我?”刘茫心中狂喜,鹿鹿总是不冷不热的,这次终于有回应。

鹿鹿点头,刘茫看画,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想起了,就是那些外国名画,简直一模一样,刘茫瞪大眼睛:“鹿鹿,这是你画的?” 见他点头,刘茫心跳了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或许真的可以。

刘茫开始贩卖假画,一开始鹿鹿画,他到街上摆摊,直接卖出去,后来,说画得太像的人太多了,他开始以假充真,当真画卖出去,卖过一次,他就停不下手了。

就这样,他从不跟鹿鹿说,画是被他当真画卖出去,鹿鹿只负责画,其他一律不管。

刘茫也聪明,从不在一个地方逗留多久,一般得手了,他就转移地方。

几年下来,生活越来越好了,他到哪儿都带着鹿鹿,有钱了,还带他去医院,原来鹿鹿不是傻子,他是儿童自闭症,缺乏情感反应。

难怪他举止总有些怪异,刘茫拿着诊断书,看走廊的宣传海报。

夜空中,小孩把自己蜷曲在瓶子里,孤独症,其实人生在世,谁不是带着一颗孤独的灵魂在流浪。

他看着鹿鹿,竟有种莫名的庆幸,这样他永远会是个孩子吧,永远不会长大吧?就会永远这么干净透明? 刘茫温柔地看着他:“鹿鹿,哥会赚钱给你治疗,让你变成地球人,不过哥只有你,你也只有哥,好吗?” 鹿鹿没回答,刘茫就当他答应了。

治疗过程是痛苦的,但鹿鹿的举止越来越正常,刘茫很高兴,这是他创造出来的鹿鹿,他走到哪儿都带着鹿鹿,他觉得鹿鹿就是他的,不属于林家,更不属于林夕落。

林夕落已经越来越少从鹿鹿口中出现,或许他心冷了吧,从挨第一顿毒打,他就明白“姐姐”这两个字是禁忌。

挨的打好了,但伤疤去不掉,深深浅浅一直可怖地留在身上,也印在心里。

鹿鹿想起姐姐两个字,就疼,伤疤火一样灼伤着他。

离家久了,他也相信,姐姐不要他了,她丢了自己。

后来,他看电视,女孩哭着喊“我恨你”,他问刘茫。

“什么是恨?” “恨就是由爱生恨。

” 鹿鹿点头,过一会儿,刘茫看他,他在那本视若珍宝的《小王子》上面写字,一笔一画,全是——我恨林夕落!我恨林夕落! 密密麻麻,一笔一画,全部是深刻的恨意,他有多信任林夕落,就有多恨林夕落。

恨,就是由爱生恨,林鹿鹿对林夕落的爱,全部由爱转恨。

后来,林鹿鹿变得很沉默,怪异的举动少了,人却变了,除了刘茫,他不同任何人说话。

他一天一天长大,离世界也越来越远。

城市的夜是看不到星空的,他却爱仰望天空,想着母星的飞船什么时候来,他不想当地球人了。

直到林夕落再一次出现,她长跪不起,说一直在找他,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找他。

鹿鹿偷偷打量着屋外的姐姐,其实第一眼,他就认出是姐姐了。

但他太恨了,恨得太久了,也不懂爱了。

人为什么总要做错了事,再来乞求原谅,他看着她一次次地跪倒,却一次次面无表情地走开,其实每一次走开,他真的好想哭。

那是姐姐呀,疼他爱他的姐姐啊。

林鹿鹿走过去,拉住林微笑的衣角,黑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要恨你,我只是太疼了,疼得我难受,疼得我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我不恨你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很高兴。

他的眼睛还是水一样的干净,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泪流满面的林微笑,无声固执地说。

姐姐,鹿鹿怕,我们回家。

林微笑轻轻触到那些惊人的伤疤,打得那么重那么毫不留情,层叠交错在一起,就像他们被摆弄的命运。

她总是怕他受伤,偏偏是她伤他最深,她的眼泪落在鹿鹿的伤疤上,也灼伤了鹿鹿的心脏。

鹿鹿含泪地望着姐姐,林微笑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吻了他的额头,朝他吹气:“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鹿鹿不疼。

” 鹿鹿哭了,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在我遍体鳞伤,一无所依的时候,你在哪里? 林微笑回答不出来,倒是身后的警察在催她:“该走了。

” 等等,让我再抱抱我弟弟,林微笑哽咽地说不出话,她无助地伸出手,可却被拉开,她该上囚车了。

不要,再等我一下,让我抱抱他。

她真的很想给他一个拥抱,完整地,温暖地,什么都不想,就紧紧地抱住他。

可戴着手铐的手怎么可能给人一个完整的拥抱?手铐沉甸甸地套在林微笑纤细的手腕上,她什么都不能给,指头与衣领轻轻划了下,就被拉开,直到上了警车,林微笑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弓着腰,手微微弯曲,无望地向空气中伸着。

“鹿鹿!鹿鹿!” 林微笑忍不住大喊起来,鹿鹿惊醒了,他看到姐姐被带走。

从一开始他就很茫然,刘茫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只会画画,其他的事全都不懂。

姐姐出现了,他就在纠结是原谅姐姐,还是待在刘茫身边,姐姐和刘茫的矛盾他不懂,也无法理解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不知道这是法院门口,他不知道刚才他的姐姐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带走他姐姐,他什么都不明白,等到警车要开走,鹿鹿才恍然大悟,姐姐要走了,姐姐被带走了。

“姐姐!姐姐! “带我回家!” 林鹿鹿跑起来,追着警车跑,那里面有他的姐姐。

他跑得那么快,边跑边喊,他真怕又像六年前,他一回来,就再也找不到姐姐。

林微笑全身都在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现在戴着手铐,不是自由身,连抱一下弟弟都不可以,她看着鹿鹿在后面不要命地追,她歇斯底里地用头撞车门,胡乱地喊着。

“停车!停车!” 我后悔了,我不要离开我弟弟,别说是六年,一分一秒我也不愿离开。

可没人理会她,警察好心地任她折腾,林微笑泪流满面:“让我下车,我要回家,我要带鹿鹿去见爸爸妈妈。

”但警车仍向前开,林微笑只能看着弟弟越变越小,直到不小心摔倒在地,他抬起头,大眼睛全是泪水。

“姐姐,你又不要我了吗?又不要鹿鹿了吗?” 姐姐怎么会不要你,林微笑说不出来,她只能冲后面追过来的牧嵘大喊。

“牧嵘,帮我照顾我弟弟! “帮我照顾鹿鹿。

”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到,警车已经远了,再也看不到。

鹿鹿还趴在地上,哭得断断续续。

姐姐走了,姐姐又走了。

他的冷漠,他的无情,不过是他的伪装,其实他仍是那个有着全世界最干净眼睛,永远温润善良的林鹿鹿。

他哭得很伤心,姐姐走了,他要去哪里?他要怎么回家?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回家? 牧嵘伸手把他拉起来,看着哭得眼睛红通通的鹿鹿,柔声说。

“别哭了,我会带你回家的。

“以后我就是你哥。

” 鹿鹿还是哭,他不要什么哥,他只要姐姐,只要林夕落。

牧嵘拍拍他的肩:“好了,别伤心了,很快你姐姐就能出来了。

” 他知道这是骗人的,六年很长,尤其是在监狱,时间会变长。

47 林微笑哭着到女子监狱。

接管的干警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她不懂,林微笑哭不是失去自由,而是和鹿鹿的又一次离别。

她抬头看接下来要生活六年的地方,白色的墙上粉刷着大大的标语,“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是不是将来她从这里走出去,就能赎掉一身的罪? 干警催她:“进来吧,没有你想的那么遭。

” 有牧嵘的打点,林微笑在监狱里并没有受多少罪,新收训练,入监教育,分监区,劳动改造。

她消沉了几天,便打起精神,听狱友讲,只要表现好,可以减刑的,早点出去,她就可以早点和家人团聚。

牧嵘有写信过来,说鹿鹿很好,他帮鹿鹿拜了位油画大师为师。

老师很喜欢鹿鹿,鹿鹿也很认真,叫她放心。

牧嵘做事,林微笑是最放心的,又觉得很羞愧,牧嵘做这么多,非亲非故帮她。

可她还是想鹿鹿,他身上狰狞的伤疤,一定很痛,可她却连个拥抱都不能给。

到监狱的第一晚,林微笑哭了一晚上,无声地流泪。

她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到鹿鹿被怎么地毒打,哀叫着求救,可没人救他,一个人都没有,他默默地忍受,直到麻木,直到把自己忘记,鹿鹿一定很恨亲手丢掉他的自己。

想起再遇,鹿鹿看也不看她一眼,林微笑更无法原谅自己。

从没有像现在,她觉得身上的壳那么重,压得她快喘不过去,她有罪,法律可以剥夺她的自由,让她赎罪,但她永远无法安宁。

第二天醒来,狱友看她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轻声说:“别哭了,再大的错,来到这里,就已是惩罚。

” 同牢房的是个年轻女孩,叫李茉荷,温柔漂亮,有一双似乎能看懂人心的眼睛,她问:“你有家人吗?” 林微笑点头,李茉荷又问:“在等你出去吗?既然都在等你,还哭什么,犯了错,有人原谅,有人等你,这已经够了。

”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

” “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忏悔。

” 林微笑一愣,李茉荷冲她亲切地笑,眼里全是温柔的善意。

林微笑擦干眼泪,李茉荷没有打听她为什么入狱,就介绍一下情况和注意事项。

她记下来,望着女孩柔和的侧脸,心里不那么害怕,她总是能遇到好人。

毕竟在监狱,各种不适应,不过林微笑真是个小强般的存在,到哪儿都表现出可怕的韧性和顽强的适应力,她又变回那歌永远不会受伤的蜗牛。

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闭上眼浮出的都是鹿鹿身上的疤痕,可总要向前奔跑的,监狱的每一天都很难熬,她就靠着牧嵘寄过来的信,还有鹿鹿的习画支撑过来。

鹿鹿也给她写信,不过他表达能力有限,更喜欢用画画。

依旧是小时候奔跑的三个人,永远蔚蓝的天,白白的云,明朗又一点点地回来了,看来,鹿鹿被照顾得很好,林微笑想,那自己也要努力! 很快到了第一次探监,从前几天林微笑就处于一种非常焦灼的状态,她很想他们,又怕见他们。

她坐立不安,期盼着又害怕着。

干警带她出去时,她走得很快,走到门口,脚步又慢下来。

她穿着女子监狱统一的狱服,头发扎起来,如果不看她的衣服,她就是个年轻充满朝气的清丽女孩,可看到她的狱服,多少有些可惜,她受过最好的教育,有光鲜的工作,长得又好看,可却要在监狱里被折断所有羽翼。

林微笑才不在乎这些,她紧张地问:“我看起来好吗?” “很好。

”干警温和地笑了。

林微笑走出去,在看到门口熟悉的背影时,脚步硬生生地停下,爸爸! 那个一夜白头,失去妻子,又失去一双儿女的父亲,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含泪望着五年未见的女儿。

短短的几步距离,林微笑却觉得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走不过去,她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是爸爸,是她,让他一无所有。

她想过和爸爸再见面,却没想过是如此,她穿着狱服,隔着一面玻璃墙。

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这一刻,林微笑却突然想起,那一年,爸爸被炸药炸成一个陌生人,连脸上的皮肤都凹凸不平,躺在妈妈腿上,妈妈拿针一粒一粒地帮他挑掉。

她记得这一幕,妈妈扎得松散的长发垂在两鬓,爸爸豪爽的笑容…… 她那时不懂爱,直到如今,才明白最好的爱情莫过于如此,有你有我,有个家。

可这一切都被她毁了,如果可以,她愿意拿所有去挽回,假如时光能倒流,她不会再错。

可她做了,就像小时候她不能让时光快进,现在她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她只能站在这里,满身风雨地望着满面风霜的父亲。

“爸爸!”林微笑哽咽,她真的无颜以对。

林爸爸望着女儿,眼泪滚下来了,五年,女儿走了五年,他找了五年。

好不容易有人告诉他女儿在哪里,儿子也找到了,她却待在监狱,他不信,他的女儿从小乖巧,不会做任何坏事,那个年轻人给他讲前因后果。

老人沉默了,许久才擦掉眼角的泪说:“这就是命。

” 他本不信命,失意大半辈子,现在终于信了,这就是命。

可再怎样,也是他的女儿,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软软窝在怀里,奶声奶气叫爸爸的小娃娃,不是皮得让人头疼带着弟弟到处撒野的小顽童,也不再是挺着背坚强得好像可以扛起一切的少女,她变成一个真正的青年,风华正茂,年轻秀丽,像极了她母亲的年轻模样。

林爸爸站起来,快走了几步,近距离看她。

他老了,真的老了,有些老花眼,可不会认错女儿。

她的女儿就在面前,他伸出手,想摸摸他,可玻璃挡在面前,他嘴唇颤了颤,哽咽问:“夕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好强?” 好强又骄傲,什么都自己扛,爸爸是错了,不该指责你丢了鹿鹿,可爸爸没有不要你,你就这样说走就走,五年不声不响,找到鹿鹿,也不告诉爸爸,一个人冒冒失失认了罪,你以为你这样子,你心安,那爸爸呢,爸爸怎么办? 林爸爸眼睛模糊了,他恨,真的恨,他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来找爸爸?” 一个人只有一次二十四岁,只有一次三十岁,她出来都三十了。

三十岁别人早就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她有什么。

林微笑说不出来,她哭着摇头,爸爸我想你,可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我真的很怕。

她哭倒在地,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像把所有委屈不幸都宣泄了出来。

干警去扶她,发现她瘫倒在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无法平静,做不到,孟姜女寻夫哭倒长城,假如跪着能得到原谅,她可以此生此世再不起身,她可以三步一拜,一步一叩。

牧嵘红着眼圈站在一旁,他料得到是这样的场面,太惨烈了。

可他不这么做,父女俩相见,又要等六年,他不能等,林微笑不能等,林爸爸也不能等。

时光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带走任何一个人。

林鹿鹿站在父亲旁边,那个讨厌的男人带他回家,去见爸爸。

他不是很高兴,他回家了,姐姐却不在,而且妈妈真的死了。

记忆中的房子空荡荡的,就大厅摆着一张妈妈的照片,冲他温柔地笑。

他上前把妈妈的照片搂在怀里,仔细看她,姐姐长大了,爸爸变老了,只有妈妈没有变,喜欢笑,喜欢对鹿鹿笑。

可是他不是要妈妈的照片,他要妈妈抱他,他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笨,再也不会把妈妈推开了。

别人说的很多话,他都听得懂,他努力地长大,适应地球人的生活,变得像个地球人,可为什么妈妈不来夸他? 他望着相框上的妈妈,想起她总爱抱他,还爱亲他,边亲边说“我的宝贝,我的宝贝鹿鹿”,就算他总是偷偷擦脸,她也不生气,她从不打他骂他。

她这么疼他,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纸,招手让他过来,摸他的脸,说,鹿鹿,你要乖。

鹿鹿乖,鹿鹿现在很乖,妈妈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要死? 林鹿鹿还不懂,死这个字眼的真正意义,大概一个人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他不懂,却不是不会伤心,不会哭。

他搂着妈妈,像第一次听到母亲的死讯,对着电视无声流泪,眼泪涌出来:“妈妈不要死,妈妈不要死……” 在一旁的林爸爸看着他,六年,他习惯没有妻子的生活,但他的心永远缺了一块,破了,再也补不回来。

他看着鹿鹿,眼泪止不住,这个孩子带来很多不幸,有很多人问他会后悔吗,他不可能不后悔,现在却觉得心没这么苦。

如果孩子的妈妈还活着,一定会很欣慰,鹿鹿会想妈妈了,鹿鹿长成帅气的小伙子,可惜她再也看不到。

鹿鹿看着父亲和姐姐痛哭,他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他还是很懵懂,上前隔着玻璃,很高兴地看着姐姐,大声喊。

“姐姐!姐姐!” 林微笑抬头,泪眼婆娑,听着他开心地喊。

“姐姐,回家!回家!” 一起回家,我和爸爸来接你回家了。

鹿鹿不懂,不是见到了,就能把姐姐带回家。

林微笑痴痴地望着她最亲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再等一下姐姐,好吗? 48 鹿鹿是被牧嵘强迫带回去的。

他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坏人,姐姐明明在这儿,为什么不能一起回家。

林微笑狠心转身,她咬着手臂,鹿鹿,很快我们就能一起回家。

这次的探监,他们都没说什么话,林爸爸只说了两句,给了林微笑所有的救赎和希望。

“一切都过去了…… “我和鹿鹿在家里等你。

”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她赎罪了,她可以坦荡地做回林微笑了。

她心怀内疚的就是牧嵘,他对她这么好,什么都为她思考,她却无以回报。

走前,林微笑神色复杂地望着牧嵘,牧嵘笑着摇头:“林微笑,我为你做任何事都不过分,我们说好了是亲人。

” 林微笑无法反驳,牧嵘倾身靠近,小声说了句:“我也等你,我最坚强的蜗牛小姐。

” 林微笑一震,隐隐觉得明白什么,但时间到了,牧嵘架着鹿鹿出去。

他就冲她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潇洒俊逸,这个初见恶劣,桀骜不驯的少年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细心温柔的男人。

她望着他的背影,猛然意识到,牧嵘,是个男人了…… 这之后,牧嵘,还有鹿鹿、爸爸,经常来看林微笑,他们渐渐能像话家常坐着聊一会儿,虽然有些悲伤,但也有说有笑。

林微笑想,她已经能用平淡的语气讲过去,像讲别人的人生,那真的快过去了。

阿信也来看过他,他很抱歉,和牧嵘布的局最后帮了倒忙。

林微笑说他们帮她够多了,能留下鹿鹿,已经很幸运。

如果当初她真的傻乎乎听了刘茫的话去自首,入了狱,刘茫带着鹿鹿远走高飞,那才是叫糟糕。

“刘茫还是没消息,不管怎样,恭喜你找到鹿鹿。

” 林微笑点头,心一动,有些嘴贱地问:“那你呢?” 还找牧雪吗,她没说,但阿信哪会不明白,他点头:“继续找,总会找到的。

” 话虽这样说,他的声音却充满惆怅和心酸,他就像做一个不愿醒的梦。

阿信走后,林微笑想了很久,她庆幸自己没有一段这样的爱情,太绝望了,这一生负尽恩宠,空掷所有温柔。

她想,爱情还是不要生死不离比较好,也许此去经年,至此别过最好。

林微笑也会想起许小虎,但每当许小虎三个字冒出来,她就会赶紧打住。

不要想了,就让许小虎成为余生的禁忌。

她把他封锁起来,也封锁了与他有关的记忆,挺难的,十六年,杨过等小龙女等了十六年,许小虎毁掉和林夕落的所有,只用了一夜。

其实林微笑不恨许小虎,真的,她了解许小虎,他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状况,她还是愿意相信,许小虎没有背叛她。

她离开他,因为无力继续,一身罪的人哪能奢望爱情? 以前她爱不起,现在她配不上,林微笑不去想,就这样吧,结束了。

后来,许小虎得到消息,来看过她。

林微笑走到门口,看到玻璃前那很是沧桑的男人,她转身就走,对干警说:“我不见他,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 许小虎猛地站起来,在后面凄惨地喊:“夕落——” 这嗓音,曾经林微笑一听到,心里就是满满的信赖,如今却变成了揪心的痛,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许小虎,我们真的不要再见面了,就让林夕落离开你的生命。

从此阳关大道,独木小桥,相逢不相识。

许小虎又来过几次,也给林微笑写过信,不过她都未拆封就退回去。

果断决绝,林微笑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偶尔她想起,许小虎去广州,他把邮票都贴好的信。

彼时,她为妈妈的透析费折磨得快疯了,只写一句“我很好,很想你”就寄了出去,多好,何曾想过,两人会决裂至此。

物是人非,真的是很残酷的四个字,时光模糊了所有。

狱中接受劳动改造之余,林微笑会看看书,牧嵘寄了很多书过来,什么都有,这几年忙忙碌碌,没看什么书,没想到在这里,静下心来,看了不少书。

那日看到三毛填的一首歌,有句话她很有感触,星星白发犹少年。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想起许小虎,仍是年少天真的模样,她是真的真的爱过他,也是真的真的要放弃他。

如果时光能保持原来的模样,那就好了,可她清楚不可能,所以,就这样吧,许小虎和林夕落,翻篇了。

红尘多少事,大浪淘沙,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粒。

林微笑在狱中很积极,表现很好,她是谁,她是谁也无法打败的蜗牛小姐。

六年有期徒刑最后减刑成三年,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不知不觉,当初进来泪流满面的女孩,蜕变成一个坚毅勇敢的女孩。

三年的狱中生活磨砺了她,她坚强了,也柔软了,她终于赎清了她的罪。

最后一个晚上,林微笑向李茉荷告别。

她们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李茉荷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是命运太玩弄人了。

她们相互扶持走了三年,林微笑没看到有人来看她,也没人给她写过信,她就像被遗忘在孤岛,被所有人遗忘。

“我会给你写信。

” “不要,出去后,把这三年忘掉。

” 林微笑懂她的意思,入狱毕竟是不光彩的事,要与这里撇得一干二净才最好。

她笑笑没说什么,用力地抱抱李茉荷,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没人等你,那我等你,我做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出来。

” 李茉荷眼一酸,又嘱咐她:“出去的时候一直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 林微笑没有回头,从操场到大铁门,长长的一段路,她想了很多,三年,她在这里待了三年,有眼泪也很艰辛,但结束了,老天对她的处罚够了。

走出大铁门,干警跟她告别:“再见,223号,不要再回来了。

” 不会再见面,我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我洗掉我身上的罪。

林微笑抬头,蓝天白云,真美,她笑了,她终于沐浴在阳光下,享受人生的美好。

林微笑什么都没带,她要跟过去做告别,她出来了,清清白白回到人间。

门口停着辆骚包的敞篷跑车,流水般的曲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车上放着一整车的红色野蔷薇,红得似火,也似满天的朝霞。

车座后面还绑满彩色的汽球,牧嵘车模般地站在车旁,冲林微笑咧嘴笑。

林微笑被雷到了,这哪儿像接出狱的,接新娘还差不多。

她装作不认识,拐弯要走,牧嵘急了,也不记得摆姿势,过来拉她:“这边!这边!” 林微笑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有礼炮乐队,夹道欢迎吗?就这么辆破车,随手摘的几朵野花,还有最大的败笔是这气球,这气球到底干吗用的?” 牧嵘目瞪口呆:“好呀,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得瑟上了。

” “怎么,就许你花枝招展,不许我多说几句?” 牧嵘受不了,他扑上去,把她搂在怀里:“叫你得瑟!叫你得瑟!” 两人闹了一会儿,牧嵘把林微笑按在怀里,轻声说:“欢迎回来。

” 言轻却情深,四个字,已经说明一切,林微笑抬起头,她挣脱,后退一步,伸出手。

“从这天开始,我就是林夕落。

” 她终于可以做回林夕落了,牧嵘郑重地同她握了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欢迎回来,林夕落。

” 牧嵘去开车,林夕落就看着满车的野蔷薇,她喜欢野蔷薇,怒放的生命,随口问:“我以为我爸爸和鹿鹿也会来。

” “他们当然要来,不过我说不用,我来就够了,”他笑嘻嘻地说,“你又不是美国总统,用不着群众夹道欢迎,我一个人就够了。

” 其实是他自私,故意说错日期,一个人来,因为他想,这一次,她的眼中只有他。

牧嵘倾身给她系安全带,随手摘了朵蔷薇,别在她发上,贴着她耳边字字温柔:“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蜗牛小姐,我很想你。

” 很想很想,日思夜想,思念如潮。

林夕落望着他的眼睛,说:“我也很想你。

” 真的,她也很想牧嵘,监狱的夜很长,她就靠着回忆支撑下来,而和牧嵘相识的日子是为数不多没有烦恼的时光。

因为他总是太贴心,什么都为她做好,为她想好,不让她有任何一丝烦恼。

林夕落能认识牧嵘,真是三生有幸。

她摸了下发间的蔷薇,莞尔:“好看吗?” “好看。

”牧嵘笑,踩上油门,跑车冲了出去,招摇过市。

他要她知道,她不丢脸,她很好,一直都很好,无论如何,她都是他心中永远的蜗牛小姐,风吹不倒,雨打不倒。

不过接下来,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她可以做一朵娇弱的花,因为有他在。

跑车很快就离开,他们都没注意到角落也停着辆车,不再是凯迪拉克,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眼神老了,泪里有伤。

他用手捂住眼睛,透明的眼泪透着指缝漏出,在他身边,同样放着一束红色的野蔷薇。

“小虎,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最好的那种?” “最好的,比林鹿鹿还好!” 什么时候,林夕落和许小虎竟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49 出狱第一件事,林夕落和鹿鹿,还有爸爸一起来到妈妈的墓前。

八年,她终于有脸站在这里,林家终于一家团聚,林夕落拉着鹿鹿,跪在母亲墓前,泣不成声:“妈妈,我把鹿鹿找回来了。

” 找回来了,再也不会把他丢掉。

他是我弟弟,一辈子都是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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