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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成南心中微震,他忍不住想,这孩子难道是把他父母的身死,归咎于他自己身上吗?他蓦地想到,问兰闹脾气的时候曾脱口而出:“他命那样硬,父母都死了,他能有什么事?”原来他虽然不曾言语,却都听在耳中,记在心中。
他握着徐空月的肩,缓缓蹲下来,直到与他视线一齐高。
“孩子,你要记着,你父母双亡,并非你的过错。
” “那是谁的错?” 徐成南一时之间却无法回答。
漠北城破,原因有太多,就连他也不敢轻易言说。
他只能对徐空月说:“孩子,你记住,漠北城破有很多原因,只是都与你无关。
”那些阴谋算计、尔虞我诈,不是一个孩子能与之较量的。
徐空月又不说话了,他垂下目光望着手里的木雕短剑。
时光荏苒,一转眼,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引得无数少女芳心乱动。
可谁能知晓,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心底藏着狠狠的恨意,不显露于人前,却在暗地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他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将知晓的事告知于他。
“荣惠郡主以死喊冤,陛下彻查之下发现,南嘉长公主被屈打致死。
”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何有那样大的胆子,不但对一国长公主动用死刑,甚至在将长公主屈打而死之后,才伪造了她的画押。
可那证词根本经不起查验——活人与死人的招供是有很大区别的,更何况长公主出身高贵,能识文断字,证词之上又怎会只有画押而没有亲笔签字? 皇帝听闻,勃然大怒,参与会审南嘉长公主的三司纷纷被革职查办。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瞧了一眼徐空月——他虽然不曾过问此事,但燕王谋反一事闹得这样大,他就算不想知道,也被迫知道了不少事。
会审南嘉长公主的主审,名义上就是徐空月。
他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给他这样大的权利,也好奇三司都被革职查办了,为何唯独徐空月还能安心留在家中养病?甚至皇帝还数次派来御医,为他诊治。
徐空月静静听着,苍白消瘦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点儿讥讽的笑意:“竟然如今才装作发现真相的样子。
” 徐成南微微一惊,脱口问道:“什么?” “陛下早就知晓,不过是引而不发罢了。
”他负责主审南嘉长公主,自然不会发现不了南嘉长公主是被伪造了画押。
他发现之后,立即进宫便向皇帝禀明了此事,却不曾想,皇帝直到如今才作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
当时他对南嘉长公主府满怀恨意,自然也不会刻意做些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却让皎皎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那人从高处一跃而下的景象。
他只觉得心上破的那个口子愈发大了起来,寒风打着转似的在里面呼啸着,彻骨的寒意从心口四散开来。
他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
可那一点点暖意,根本无法驱散从心底深处迸发的寒意。
徐成南瞧着他脸色更加惨白,不敢再说什么,正要走,就听到他问:“哪日下葬?” 不同于先前的讥笑,也不同于往日的沉默呆滞。
徐空月问起这个问题时,双眼微微出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满心哀伤。
徐成南一直都知道他对南嘉长公主府抱有成见,只是当年皇帝赐婚,他又不曾拒婚,便想着时间总能化解一切。
可如今想来,时间或许不会化解一切,有时还会加深怨恨。
他当年位卑言轻,对漠北城破一事了解不多。
徐空月来到他家中之后,又一直是那副默然呆滞的模样,他更难知晓当年全貌。
于是很难将当年惨剧与南嘉长公主夫妇关联在一起。
谁能想到,当年的惨剧竟会连绵到了今日。
低低叹息一声,他答道:“四月初四。
” 燕王谋反一案,原本随着燕王之死,就已尘埃落定,谁能想到,荣惠郡主当着朝中大臣的面,从百尺高的宫墙上一跃而下。
而她手中,还紧紧攥着一纸诉状。
上写着:“燕王谋反,另有内情,请陛下明察。
” 漆黑的字迹被鲜血染红,刺目惊心。
朝中老臣无不震惊。
而随着皇帝要求彻查此案,许多先前或被无视、或被隐瞒的事,都一一被扒出。
怂恿燕王谋反的龙武军统领秦益,与万婕妤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秦益的亲妹妹嫁给了万婕妤的堂兄。
而秦益的继室,是万婕妤入宫前的手帕交。
而燕王被幽禁明华殿,负责看守的禁卫统领,早年也曾受过万婕妤的恩惠。
有查验过燕王尸身的验尸官这才敢站出来说,燕王并非服毒自尽,而是有人将慢性毒药加进了他日日狂饮的酒水之中。
因为他每日饮酒过量,这才导致毒素积累过多,提前口吐毒血,露出了中毒的迹象。
直到此时,早已被认为服毒自尽的燕王才现身于人前。
他在朝堂之上痛哭流涕,深悔不该听信秦益怂恿,就莽撞行事,意图逼宫。
事情到此,仿佛一切都已真相大明。
万婕妤将秦益安插在燕王身边,一手谋划了“燕王谋反、逼死二皇子”一事。
谁料二皇子死后,皇帝过度悲伤,虽然将燕王幽禁,却并非处死他。
万婕妤想除之后快,便在燕王的酒水中下了慢性毒药,本意是不想被人查验出。
谁能料到,燕王却因祸得福,表面上像是毒发身亡,其实只是闭过了气。
等到验尸官查验之时,才发现本该气断身亡的燕王,还存留着一口气。
只是燕王谋反毕竟是事实,虽然有被教唆怂恿之嫌,但仍是罪不可赦。
皇帝下令,将其封为南岭郡王,即刻离开长安,不得召,永不得回。
可南岭郡王终究没有立马离开长安。
他在政和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是想送一送姑母一家。
南嘉长公主也参与了谋反逼宫一事,可如今她被屈打致死之事暴露,再也没有人敢向皇帝进言,她亦是罪人。
只是此事到底不可细说,于是丧事从简。
下葬的日子,原本司天监预测会是一个很好的晴天。
可谁知天刚刚亮,就起了风。
等到三具棺柩出了城,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赵垣熙一路跟随送葬,眼见着就要封墓,有个本该到来的人却始终不见踪迹。
他站在雨里无声叹息。
随着封墓石落下,在里面沉睡的人,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而此时,徐府琼花院中,徐空月坐在空荡荡的廊檐下,面前有一石桌,桌上红泥小火炉正烧得旺。
徐问兰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徐空月素白的手捂着唇,低低咳了几声。
明明是四月的天,可他仍穿着狐裘大氅,怀里抱着一个紫金暖炉。
即便这样,他仍是觉得冷,脚边还放着一个暖炉。
无形涌来的热气一下子熏得徐问兰的眼眶微红了。
他的身子一向很好,即便是战场上受了再重伤,第二日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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