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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1/3)

莫惊春抱着桃娘回去歇息的时候,正巧撞到徐素梅,她看着小孩睡倒在莫惊春身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稍微往边上让开。

等他出来时,徐素梅还挺着肚子站在外头,显然是在等他。

莫惊春轻笑着说道:“大嫂可是有话要说?” 徐素梅身边跟着一个搀扶的婢子,她轻笑着说道:“是想与你说说桃娘的事情。

” 他们两人沿着画廊不紧不慢地走着,婢子退到了身后去。

“桃娘过了生辰,就到岁数了。

我想给她请个女先生,家里的西席虽然好,但是毕竟不是女子。

有些事情,也到了年龄该学一学。

”徐素梅说道。

西席虽然能够教导桃娘诗书礼仪,可是起居坐卧的另一套事情,便是教导不得。

如何待人接物,如何进退,如何应付外事,这些都还是需要靠时日一点点练出来。

莫惊春:“这是应当的,多谢大嫂。

”他感激地说道。

徐素梅:“沅泽那孩子现在已经懂得为兄为长该尽的职责,却是桃娘教会他的。

家里头只有一个,到底是寂寞了些。

”身边和莫沅泽同年龄的孩子确实是少了一些,有了桃娘后,沅泽越来越长进了。

她挺喜欢桃娘这孩子,自然要为她考虑。

再则,从这两年子卿的态度来看,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娶。

既如此,没有后娘教养,再有这幼年失母,对女儿家也不是个好声名,传出去桃娘归在她膝下一同教养,反倒是好事。

莫惊春:“大嫂,沅泽那孩子的脾气,虽然有时候软柔了些,却也很是果敢。

其实很像大郎小时候,你不必担忧。

” 徐素梅苦笑一声,“像大郎,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我倒宁愿他像的你。

” 莫惊春抿唇,看着已经走到拐角处的画廊,摇头说道:“像我,才是最大的坏事。

” 他和徐素梅话罢,回了屋。

屋内烛火摇曳,莫惊春慢慢地换下衣裳。

他想着数日前,他和正始帝在劝学殿的一番纠缠,他当时到底是舍下脸面说了一番话,可到底对陛下有几分效用,却是说不准。

而且当时…… 莫惊春下意识地摩挲着唇瓣,他已经试探着提过了那种药物。

尽管为此引起帝王接连的诘问,然那或许只不过是引爆的寻常话。

那番话……那些试探……正始帝是早早就看在眼底。

任何人都不会接受的古怪,公冶启却顺其自然地接受。

任何人都会以为的怪物,公冶启却反以为喜。

莫惊春沉沉闭上眼,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在公冶启不以为意的言语里,莫惊春确实得到了几分宽恕。

自得了精怪后的战战兢兢,在帝王的心中也不过尔尔。

只是…… 莫惊春重新睁开眼,淡漠地想到。

毕竟,这本来对他,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祸害的,只是莫惊春罢了。

他摇了摇头不再思索,熄了灯准备歇息。

入了梦,莫惊春紧闭的眼皮似乎颤了颤,不知在梦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明月当空照,光辉遍大地。

这泼洒的银光遍照了莫府的同时,也多情地注视着肃穆的皇宫殿宇。

这座属于公冶皇室的殿宇内,长乐宫所在,仍然是灯火通明。

老太医就站在殿中,额头微微出了汗。

在这样燥热的夏日实在是太寻常不过,只是更有一层额外的压力,是坐在上首的公冶启给予的。

帝王抓着手里的玉瓶把玩,似是若有所思。

“……老太医的意思,便是这药物,会有严重的后果?” 老太医其实并不知道这药物是用于什么,只是当初陛下将这物交于他们改良时,只轻飘飘地说道要减少药物的剂量,却不能改变其刺激的效果。

如此空洞无物的说法,让老太医等几个人琢磨的时候,压根就思索不清楚这究竟要从何下手。

还是老太医,在宫内数次变更中似乎觉察了什么,默不作声地找到了方向。

只是这药物本身就过于偏激,不管再是如何削弱修改,还是改变不了其中最是严重的后遗症。

老太医:“陛下,这香料中,有三味药是绝绝不能变更,乃是主药。

唯独这三味药在,才能确保这香料还能再有刺激人清醒的效果。

然,也正是这三味药在,才会使得闻到这香味的人狂躁。

这是一种循序渐进的效用。

且这种香料一开始,便是为了致使人发狂,所以长期服用,会让人持续困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实在难以清醒。

” 他可谓苦心孤诣。

这香料越是钻研,老太医就越是胆颤心惊。

为了独独一昧的清明,就要使用这样有着巨大后遗症的药物,实在是祸害极大。

公冶启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这药物不能做长效之用,只能紧急使用?” 老太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等药效困在体内,实是难以排解。

使用次数一多,也同样会如此,还请陛下三思。

” 公冶启敛眉,陷入沉默。

他在想莫惊春。

夫子是在精怪处得知这药物的严重,方才知道突兀都要来告知他吗? 公冶启看着手底通透的玉瓶,到底没有立刻下定决心。

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不是那般容易就能舍弃。

即便莫惊春对他来说是一味良药,可时至今日,公冶启一直不曾将他的重要性告知太后。

正是因为他知道,若是太后知道莫惊春的存在,太后会做出的事情,怕是要将莫惊春牢牢地困在他身上。

这种方式不会是眼下两人之间的拉扯,而是某种更为严峻恐怖的办法,亦或是会将事情发展成莫惊春不愿意见到的状态。

在正始帝还能控制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将莫惊春展露在台前。

他的脸色阴沉恐怖起来,像是一想到那种会让莫惊春绝望的状态,他的杀意就怒不可遏。

何其霸道。

即便是这样的情绪,他也只愿意自己一人独享,却不愿意任何人施加在莫惊春身上。

即使夫子再恨,再痛,再是不甘绝望,都只能因他而起,旁人……即便是母后,也绝对不行。

他把玩着这玉瓶,声音仿若轻响。

“记住了,此事唯独你知,刘昊知,寡人知。

若是再有第四人知晓,寡人就摘了你俩的脑袋。

” 这一刻,老太医便知道,陛下还是要尝试。

是了,谁能真的在医者面前隐瞒太多呢? 帝王在老太医面前肆无忌惮时,就已经将老太医拖下了危险的船。

只是皇帝第一次使用时,却是在七八日后,这么早的时间确实让人措手不及。

盖因正始帝与太后的争吵。

这天家母子甚少发生吵闹,可是每一次爆发激烈的矛盾,却无一例外,是为了张家。

先前说道,贤太妃的部分谋划都是通过张家才得以实施。

可是在追查贤太妃和四皇子一党时,正始帝独独漏过了张家,却不是意外,而是为了太后的颜面。

他已经与太后争吵过一次,既然张家对太后仍然重要,那就索性避之不谈。

在这段动荡的时日内,唯独张家平安度过,而且张哲还在去岁就已经完婚,据说妻子都怀有身孕。

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岂料张家在夏日仍闹出来一桩事,这祸根,还在张哲身上。

张哲在乖乖结婚,让妻子顺利怀孕后,总算让家中几位放松了对他的盯梢。

以往总是连府门都不给出,如今却是还能去坊市里玩闹。

张哲的正妻家世与其不相上下,所以他出去玩闹也只是在外面胡天胡地,不会将那些烂事带回家中,家里头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岂料张哲吃醉了酒后,在大街上闹腾起来,硬是要强求一位女郎与他同行。

那女郎已是有婚约在身,夫婿也正在身侧,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结果张哲一个上头,让着家丁将人强行捉了起来,活生生打死了那郎君,再将人抢了回去。

这小国舅在吃醉酒的时候耍尽了威风,酒醒后吓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回去府上告罪。

阖府一惊,一查,只不过是个还未闭馆的、不起眼的庶吉士。

上头几个国舅一通使力,就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这是去岁年关的事情。

今年夏日,被驱出京城外的苦主在事态平息后,方才悄悄回到了京师,然后在光德坊敲了登闻鼓。

当时,正是天还未明时,那女子敲响了登闻鼓后,悬绳自缢,吊死在了光德坊。

闻声而出的官员大为吃惊,看着女子留下来诉状后实在是不敢瞒,方才透过层层上报,最终呈现在了正始帝案前。

而那庶吉士的身份也被扒了出来,叫常德。

正始帝记得这个名字。

翰林院每次考核,送上来的榜首,一直都是这个名字。

直到去岁,这个名叫常德的庶吉士突闻暴毙,还让正始帝有些惋惜。

他看过这人的文章,虽然有些天真,可人实在通透,一点就通,便是几位阁老偶尔看过他的文章,也觉得赞叹不已。

正始帝还曾召见过他。

这样一个看过,期待过的学子,居然因为这样无端可恶的事情横遭祸事,就连妻子要为他击鼓鸣冤生告御状,也害怕无法引起更大的重视而最终以死来上告,又何其可悲? 正始帝在朝上听到时,便已是怒不可遏。

待下了朝,却看到太后正在长乐宫候着他,那殷殷切切看过来的眼神,让正始帝恍然大悟。

他冷冷地说道:“母后从一开始便是知情的。

” 太后轻声说道:“张哲酒后无状,闹出这样的祸事。

虽然确实是不该,可他毕竟年纪还小……” “母后!他今年二十一,已经不小了!” 正始帝暴怒。

又是张家。

太后的神色也变得冷硬了些,“可他毕竟是皇帝的小舅子啊……如果张哲犯下的是什么大事,哀家必定不会拦住。

可是区区一个庶吉士……” 正始帝冰冷地说道:“母后,就是您嘴里这么一个区区庶吉士,得了许伯衡的赞叹,让两朝阁老欢喜,更是在寡人面前对答如流,乃朝廷未来之栋梁!这么区区一个庶吉士,便是三年,五年的科考,都未必能出得来一个的人才,怎么就冤死在张家这不中用的小国舅手下了?!” 太后的脸色变得苍白,眼底又更像是燃烧一般,“皇帝,难道你真的要将张哲抓起来不成?” 正始帝的脑袋头疼欲裂,冰凉地说道:“寡人不仅要将张哲抓起来,更要秉公处置!” “皇帝!曾经冤死在你手下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如今张哲不过是杀了一人,何以……” 哐当哐当哐当! 正始帝猛地踹翻了桌椅,隐忍的脸上满是暴起的青筋,连带着眼底都深沉暴怒得可怕,看着太后就跟像是在看着死物一般。

那一瞬的惊颤,让太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脱口而出说了什么。

正始帝闭上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看也不看地吞进。

好半晌,他的喉咙才咕咚响了一下,像是将刀片生生咽了下去。

重新睁开的眼底虽然猩红一片,却勉强有着清醒。

只是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像是有无数把锤子在他脑袋上拼命敲砸,他铁青着脸说道:“所以寡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他不是。

” 他的眼锋冷冷扫过刘昊,厉声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将太后送回宫中?!” “喏!” 太后被刘昊强行拥着带出了宫门,就听到背后一声爆响,猛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缓缓关上的殿门,将她的视线隔绝在外。

刘昊一脸带笑地拦在她身前,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送您回去。

” 太后一步,一步跟踩在棉花上一般,直到下了台阶才猛然反应过来,抓着刘昊的胳膊说道:“不,不,哀家要回去,皇帝需要哀家……” 刘昊牢牢地挡在太后的面前,仍然是那一张带笑的面具,笑着说道:“娘娘多虑了,陛下什么事情也没有。

” 太后脸上的崩溃慢慢地收敛,直到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刘昊。

她记得这个內侍。

在皇帝的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是唯独被他从东宫再一路带到长乐宫都不曾出事的內侍。

他在公冶启的身边多年,比一条狗还忠心。

当这条忠狗拦在她面前犬吠时,太后猛地想到了正始帝。

方才她暴怒下所说的话…… 太后脸色大变。

老太医同样脸色大变,严阵以待。

他被皇帝招来长乐宫后,就嘘寒问暖,上下跑动,各种观察,生怕陛下有任何暴动的趋势。

只是并没有。

正始帝只是按着额角,告诉他头疼得要命,像是有刀子时时割着一般,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老太医是研究过内情的,知道这所谓的忍忍就过去,实际上是多么痛苦的一桩事情。

这种疼痛无法用外力纾解,甚至于比平时的爆发还要严重,只是为了博得少少的清楚,便要付出将十倍的代价。

正始帝连抓在桌边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刘昊急急跪倒在正始帝身前,“陛下,不如,请……” “住口!” 正始帝眼下的情况,压根忍不得一丝一毫的忤逆,他睁着一双血红的眼,“让他来做甚?”他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恶意蛰伏在眼底,几乎要挣扎出来。

“让他来等死吗?” 即便是现在,他没杀了老太医和刘昊,只是因为他忍得住。

太后说的话却也是不错。

死在他手下的人也是无数,就连他对莫惊春也是强占之举,本来就是个罪孽满身的疯子,如今此时此刻,若是再将莫惊春召到宫里来,正始帝却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莫惊春对那种状态下的正始帝有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包容。

可他却不清楚,这样的隐忍退让会让一头疯兽做出多少疯狂、又得寸进尺的恶事。

翌日不是大朝,正始帝将自己封锁在长乐宫一日,便也这么生熬过去。

除了殿前,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再两日,正始帝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大朝上,便是要求进入三堂会审的阶段。

这便是要严查。

张家在朝上的几位国舅爷当即脸色大变,他们这两日虽然担忧,却也不至于害怕。

毕竟张家是皇亲国戚,更有太后在宫中,就算陛下暴怒,只是过了这段时日,再让张哲受些惩罚。

即便在他们心中所以为的惩罚,也只是闭门思过,或是受上几鞭子棍子,也便罢了。

万万是想不到会下牢狱。

正始帝却是不欲他们多争,简单粗暴地下了决断。

朝中不满张家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翰林院的张千钊。

常德在院内读书,在同批里头,一直是最得翰林院讲师的喜爱,他不仅才学出众,人品也极佳。

他的妻子是与他一同乡里的女郎,两人感情甚笃,从前是女郎做活供给他读书,等他读了出来,便是常德带着她一并来了京城,从未有过舍弃之念。

如此恩爱夫妻,如此贤良之才,如此纯厚女子,却是因为一时欲念惨遭如此大祸,夫死妻随! 张千钊如何不动怒! 莫看张千钊只是一个翰林院学士,可是翰林院在他管辖下,究竟走出去多少翰林?又有多少庶吉士被他一一送了出去? 若他想动,朝内便也不只是他。

更别说……对张家虎视眈眈的,又何止张千钊。

莫惊春听着朝臣的激辩,却是忍不住再三看着堂上的正始帝。

尽管现在的正始帝看着非常正常,但是莫惊春却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现在的陛下,是不是略显暴躁了一些? 那并不明显,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动作与反应。

莫惊春微眯起眼,发觉整一次大朝上,正始帝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倒也不是说莫惊春在谋求这额外的对待,而是这反应略微古怪,仿佛陛下是在刻意控制自己……不要看他一般? 到底是出什么事? 只是莫惊春心中虽然思索再三,但也确实如皇帝对他的评语一样,他没有立刻做些什么。

而正始帝在回了宫后,便大袖一挥,让所有人都退下。

他坐在案前,两根手指死死按住额角穴位,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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