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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厮杀声越来越清晰。
与满城惊乱形成鲜明对比,崔府四下一片寂静,哪怕是长房和二房,得了诸葛均的吩咐,都安心聚在议事厅,等着最后的消息。
芝兰轩的书房内点着一盏莹玉宫灯,灯芒透过纱窗在廊下投下一道光影。
诸葛均坐在一方描金酸枝长几边布棋,瑾瑜端了个凳子挨着他趴在长几边,好奇望着,时不时伸出他圆滚滚的小胖手搞一些破坏。
诸葛均哈哈大笑,被迫一遍遍重来。
对面的圈椅上,小七端端坐在那里,一脸茫然和懵懂望着棋局。
诸葛均下了一子,又拿了一子给小七, “七少爷,来,下一个。
” 小七憨憨地捏着棋子没动,他在把玩手里的檀木棋,沉静的眸子闪着几分疑惑和兴趣。
突然,外头传来锐利的刀剑交加声,瑾瑜耳目灵敏,立即抬眸望去,随后好奇地跑开,爬上窗口的炕上,张望着外头, “伯伯,外面有黑衣人呢。
”他声音无比兴奋,麻溜地掏起弹弓朝外射了几发。
诸葛均失笑一声,无奈至极,再看面前的小七,只见他专注着盯着棋子把玩,并不曾被外面的响声惊动。
一刻钟后,霍江提着刀剑,神色阴沉走了进来。
他浑身沾着血腥气,刀尖一行血迹滴下。
“先生,洪王调了一批江湖杀手,意图拿下两位小主子。
” 诸葛均面色如常,手执一子落下,“他们无非就是想威胁程大都督而已,明赫那边顶不住了吧?” “半个时辰内,程将军必定拿下明赫!” “好!” 瑾瑜发现了霍江,吭哧吭哧跑过来求抱抱,诸葛均瞅了一眼霍江衣裳上沾了血迹,眼疾手快将瑾瑜给捞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教他落下一子,随口道, “收网吧。
” “是!” ............ 半个时辰后,捷报传至乾坤殿, “陛下,程将军砍下了明赫的狗头,悬挂在南城门!” “好!” 皇帝扶案而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名羽林卫传来消息, “陛下,陶将军被司马靖算计,身受重伤,禁军一半倒戈!” “什么!” 殿内一片哗然。
禁军可是皇帝最后的底牌,如果禁军倒戈一半,那么他们今日在这里的人都有危险。
皇帝刚刚那一点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外头还有程云,可那不一样,北衙是他的人,北衙如能控制局面意味着他这个皇帝能立威,可现在他的希望很可能泡汤。
受制于人的局面他真的是受够了! 年轻的皇帝眼底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手里只剩下一支隶属于历代帝王的黑龙卫。
外头再次响起徐淮的狂笑。
“哈哈,老夫告诉你们,别说程云杀了明赫,就是程云入了这宫城,我都不怕,哈哈哈!” 就在这时,又一枚利箭嗖嗖而来,叮的一声,箭矢正中徐淮的头冠,头冠应声而碎,击得他满脸鲜血,鼻孔破裂! 若不是他多年行军打仗的警觉,刚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能现在他已经脑袋开花! “谁!” 他再一次朝前方浓浓烟雾望去。
这一回那箭矢来的悄无声息,仿佛距离更近了。
大殿内的众臣,也是纷纷错愕。
这是什么神箭手,竟然再次射杀徐淮? 所有人翘首朝那被层层烟雾笼罩的台阶前望去,只听见一阵铿锵有力的军靴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兵力靠近乾坤殿。
众臣神色各异。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支攻破皇城的是谁? 是来擒贼救驾的,还是来夺权的? 乾坤殿前,羽林卫副将萧询带着人与司马靖殊死搏杀,徐淮被侍卫围绕立在西侧宽阶之上。
直到底下的铿锵声已经接近到了眼前,烟雾渐渐散去,众人瞧见一排执盾牌的黑甲军威武朝大殿靠近,在盾牌军身后是列阵的黑甲兵,个个气势昂扬,从容不破。
这是雄踞宣府的黑甲军! 大晋最负盛名的野战军,也是唯一能跟蒙兀铁骑旗鼓相当的一支重甲部队! 他们怎么来了这里? 徐淮脸色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黑甲军如潮水般涌入乾坤殿前面的白玉石阶,并迅速将整个乾坤殿给围了起来。
随后只见将士们让开一条道,一道穿着玄色披风的清隽男子,如天神降临般从黑暗中朝大殿走来。
夜风吹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只见他神色如刀斧般迫人,气势排山倒海,寒气逼人, 他岳峙渊渟立在那里,对着金殿之上的皇帝,躬身道, “臣崔奕救驾来迟!” “是侯爷!” “是崔相!” 原先死气沉沉的大殿,顿时沸腾了! 惊吓了一夜的女眷们喜极而泣。
西侧的徐淮死死盯着崔奕,不可置信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了平阳?” 崔奕看都没看他,只是面容冰冷看向大殿人头窜窜,随意道, “你以为,你那点把戏能骗得过我?” “不可能!”徐淮几乎是咆哮。
他派了整整十五路杀手去杀崔奕,明明有人带回消息说,崔奕已经伏诛,怎么崔奕却好好出现在这里? 崔奕没工夫跟他废话,而是扬声朝里问道, “我夫人何在?” 角落的程娇儿,听到这句话,赶忙朝大门口奔了去,娇俏的身影扶在门槛上,一眼看到那道墨色的身影。
他凛然的神情在撞上她娇柔的面容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温柔。
“夫君!” 程娇儿越过重重守护,朝他奔了去。
“娇儿!” 他张开双臂,咬着牙关,见她如飞鸟投林般朝他奔来,小小的娇影就这么撞在了他的怀里,崔奕闭上眼紧紧将她搂住,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 他不是没想过不让程娇儿入宫,只是这么一来,很可能引起徐淮等人的疑心。
程娇儿代表的就是他,虽然他已有万全的计划,能确保程娇儿的安全,但终究是悬着心的。
“娇儿,你怕不怕?” 程娇儿仰眸,读懂了他眼底的愧疚自责与担忧,她骄傲地摇着头,神采奕奕道, “不怕,娇儿不怕,娇儿哪怕今日死在这里,也是光荣的,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我要跟你并肩而立!”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自豪,她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替他挡在前线。
崔奕面色动容,将她紧紧扣在怀里,随后将她带至身后。
“来人,护着夫人。
” 几名侍卫护着程娇儿退到后方。
崔奕的目光随后看向徐淮, “徐淮,你还不俯首?更待何时?” “哈哈哈!”徐淮仰天长啸,“怎么可能呢?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容易认输吧?” “哦,莫非你还有底牌?” “那是当然!” 崔奕负手冷笑,煞有介事点头,往前指了一指, “你是在等他?” 霎时,所有视线朝前方台阶望去,只见霍江与陈琦压着一个人前来,那个人穿着一身褐色袍子,满脸血污,一时没人认出他是谁。
直到有大臣认出他腰间的那枚玉佩,登时心惊肉跳, “是洪王,洪王怎么在这里?” 大殿内再一次沸腾。
崔奕背着手望着徐淮,冷声解释道, “这位洪王殿下早就入京了,私下与徐淮密谋谋反,所谓卫所军械粮食盗窃,不过是他们私藏下来准备造反用的,我说的对吗,徐大都督?” 徐淮面色一阵铁青,冷冷盯着半死不活的洪王,猝骂一口, “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抓两个小儿都抓不到!” “不过又能怎样?”徐淮依旧自负昂头,咧嘴狂笑, “没了洪王,我还有三个儿子,没了儿子,我还有十几个孙子,你以为我非得洪王不成?实在不行,那个位置就我自己来坐。
” 崔奕眯着眼讽刺地盯着他,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有胜利的把握?” “那当然,因为我真正的底牌还没出来呢!”徐淮狂妄自大道。
众臣依旧心有余悸,徐淮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大家心里没底。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道朗笑声穿透暗夜而来。
“大都督说的儿子是他们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程云与谢科,身披铠甲,昂扬威武,各自拧着一个人头上了台阶。
他们径直将那两个人头丢到了徐淮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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