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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外围障碍,可他却敏锐地看到了终局,反过来逼迫他们。
到了这个地步,进一步他就要奔向鱼死网破,退一步自己又绝对无法接受,如何是好? 苏晏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困倦的呵欠。
紧接着又是连着一串呵欠,眼皮都要垂下来黏住了。
“我怎么忽然困得不行,太困了,感觉站着都能睡着……” 沈柒扶住他,说道:“你这么多种酒混着喝,真喝醉了。
” “也许吧,但我没觉得醉酒的难受,就是乏力,困……我累极了,只想睡觉,一切等我睡醒再说……”苏晏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整个人往下软去。
荆红追觉得他这副情态有些不对劲,即便是醉酒犯困,也不该困得如此神志模糊、全身失力,似乎不太正常。
他再次搭上苏晏的脉门,初时觉得脉象正常,只是太缓慢了些,细细查探之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随着苏晏闭上眼睛陷入昏睡,脉搏就逐渐停歇了;而旁人连声呼唤,他受惊似的蓦然一醒,脉搏又重新跳动起来。
可这清醒并维持不了多久,不过几秒他又再次睡着,脉搏又渐寻不到了。
荆红追失声道:“这不是普通的醉酒犯困,大人身体有异常!” 所有人闻之色变,全都围过来探看,朱贺霖高声命人去传召太医,转头不停声地呼唤他。
但苏晏只是睁眼瞥了一下,嘟囔道:“你们别吵我睡觉,我真的很困……” 荆红追排众而出,目光触到桌面酒坛,掌风扫过,所有酒坛、葫芦与牛皮囊尽数爆裂,酒水交织泼洒一地,满园尽是混杂的酒香。
终于在破裂的雄黄酒酒坛底部,他发现了一小块几近融化的白色蜡衣,骤然想起苏大人交给他的那颗药丸…… 那是他前往杀胡城的王宫营救大人时,大人拿在手上,犹豫要不要投入奶茶杯中的蜡丸。
大人亲口说过,那是夜不收让他拿来毒杀阿勒坦的,但他说自己不会杀人,更不会杀阿勒坦。
后来为防万一,大人就把蜡丸交给他保管……那颗蜡丸呢? 风影掠过,眼前一花,荆红追消失在当场。
须臾后又闪掠回来,手里拎着个晕头转向的苏小北。
“我柜中一个白蜡丸不见了,你可见到?”荆红追急声问。
苏小北努力克服轻功带飞造成的眩晕感,答:“我奉大人之命打扫追哥的房间,发现一个乌鸡白凤丸,以为是豫王殿下遗落的,拾起来打算送还。
” “蜡丸呢?” “在我袖中。
”苏小北在袖子里摸来摸去,又在腰带里掏摸,“奇怪,去哪儿了?明明收好了的……” 荆红追望向酒坛,心中浮起一个糟糕的猜测:苏小北在搬运酒坛时,蜡丸从身上滑出,掉落到雄黄酒里去了。
而方才喝了这坛雄黄酒的,只有苏晏一个人。
“什么蜡丸?”豫王挑起那一小片蜡衣,“不像乌鸡白凤丸,莫非是安神催眠的药?” 荆红追胸口一片冰冷,连血脉都冻结了似的:“是夜不收给大人,让他毒杀阿勒坦的药丸。
” 夜不收的掌管者豫王愣住。
险些被自己的可敦下毒的阿勒坦愣住。
“毒药?谁吃了,清河吗?”朱贺霖暴跳起来,“快,宣太医!先催吐!去拿牛乳过来!” 这回景隆帝没有摁住他。
抱着困乏难当的苏晏,见他难忍耳边喧哗声,想伸手堵住耳朵,可是一抬手又忍不住睡着的模样,沈柒的眼眶涌起赤红血色,咬牙攥紧苏晏的肩头,不断呼唤:“清河!醒一醒!先别睡,清河!” 夜不收,毒药。
豫王想起了一个人——楼夜雪,夜不收的千总,擅长练兵、用毒,人人闻之色变的黑心鬼老夜。
阿勒坦也想起了一个人——严城雪,当初在飞针上淬毒,一点“边城雪”,让他几乎命丧黄泉的那个铭国官员! 豫王咬牙问荆红追:“你确定是夜不收的毒药?” 荆红追道:“大人当时是这么说的。
” 阿勒坦道:“当时我俘虏了夜不收的霍惇。
” 豫王:“霍惇是楼夜雪的搭档,经常同时出动。
” 荆红追:“那么当时他们都在杀胡城,的确可能与大人见过面。
毒药也是严城雪给的。
” 豫王二话不说,拔腿就走:“楼夜雪在居庸关!我这就去把他拎过来解毒!”他接到鹤先生绑架阿骛的威胁信后,本来安排了楼、霍二人去大同怀仁调查世子下落,后来发现荆红追已经救下了阿骛,便转而命二人继续盯着阿勒坦。
阿勒坦率兵进入居庸关,紧逼京城时,豫王知道这是苏晏、朱贺霖与阿勒坦商议好的钓鱼计划,但也担心阿勒坦出尔反尔、临阵倒戈,故而又命全体夜不收守在居庸关待命,伺机行事。
居庸关距离京城一百多里,在昌平城以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三天便可以来回。
豫王边走边扬声道:“二哥,这三日清河就交给你了!” 景隆帝沉声道:“好。
你要快,竭尽全力!” 豫王的身影已经掠过围墙消失不见,紧接着唿哨声起,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远去。
剩下四人要去探看苏晏,沈柒紧紧抱着他,厉声道:“谁也不许碰!” 景隆帝冷冷道:“沈柒,你别在这时候发疯。
荆红追身负上乘武学,能吊命。
阿勒坦是萨满大巫,少不得懂一些行医用药的门道。
待会儿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赶来会诊。
这种危急时刻,你还要死守着不让人碰他,是想要他的命?” 沈柒用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盯着他与在场众人片刻,心头仿佛万千挣扎,最终疯狂的神色退去,缓缓松了手。
“不能让大人睡着。
虽然毒性不明,但我总觉得大人一旦真正睡过去,恐怕——”荆红追当即捏住苏晏的脉门,狠狠心输入一丝尖锐的真气。
苏晏疼得一哆嗦,霍然睁开眼睛:“疼……阿追你别拿针扎我……”说着又要睡。
荆红追无奈,间隔几秒就输入一丝内力。
苏晏屡屡被疼醒,困得要死又没法睡,愤怒地要抓狂,然而面对一张张紧张焦急的脸,他的气舍不得朝他们撒,化为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叹息。
“此毒名为‘关山月’。
”他在入睡与清醒的间隙里,极力集中注意力,勉强说道,“阿追说的对,不能让我睡着,睡着了就再也醒不了了。
” 苏晏被送入屋内,没敢放在床榻,就让他坐在圈椅上。
苏小北边哭边端了一盆盆冷水过来,又将冰窖里存的冬日冰块敲碎了放在水里,用来冷敷,刺激着不让他入睡。
朱贺霖急问:“解药呢?严城雪有没有连解药一同给你?” 苏晏摇头:“没有解药。
他特地叮嘱过我……啊,疼!”他抽口气,继续说,“说原料难得,只成此一丸,让我不要失手……嘶!”冰得一哆嗦,他又睁开眼,“我当时失忆,但仍觉得不能杀阿勒坦,就把蜡丸丢给了阿追,真是……阴差阳错啊……” 苏小北大哭:“是小人的错!小人百死莫赎!” 苏晏扯出一丝笑容,伸手似乎想拍拍他:“是天意。
我动了回家的念头,老天来成全我了。
” “不准走!”朱贺霖狠狠揪住苏晏的衣襟,把他摇成了一丛风中芦苇,“哪里都不许去!你敢睡着,敢走,老子大巴掌扇醒你,听见了?” 沈柒一拳砸向朱贺霖,被荆红追眼疾手快抓住。
景隆帝道:“闹吧,就在他身边闹。
闹得越凶,他越不放心,越不敢睡。
” 苏晏长长地吐了口气,疲惫地道:“过来,都坐我旁边,轮流和我说话……嘶!阿追,我真的要生气了……你们说话、读书、敲鼓、吹喇叭都行,只不要再扎我了。
我又不是紫薇。
” 荆红追也很无奈:有几下大人瞬间沉睡,冰块都冻不醒,也只有真气刺穴还能重新清醒。
他也不想的。
阿勒坦满面阴霾,起身道:“我去收集残酒里的药渣,看能不能研究出解药来。
你们四个好好看护他,别让他睡着。
实在不行,你们就当他的面拔刀互砍,看他着不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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