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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等到你了。
”德鲁端起姜茶,伸出舌头,舔了几口。
黛儿摁了摁脸上的牛头骨,抠着坚硬的边缘,似乎想把骨头撕下来。
一阵“嘶嘶啦啦”的撕扯声传来,牛脸的下方不停地滴着鲜血。
她痛呼着,起身回了内室。
“我们一直想找到解决的办法。
”德鲁摁着拉玛的肩膀,对他说道。
如此一张巨大的人皮牛脸对着说话,让拉玛差点晕了过去。
德鲁伸出粗糙的舌头,带着浓浓的姜茶味道:“只有等到你们,我们才有可能得救。
这个村庄,才会摆脱两千多年的诅咒。
” 四 两千年前,印度还被称为孔雀王朝,在无忧阿育王的统治下,国力达到了空前未有的盛况。
王朝北部有一座奇特的山,两边高耸的山峰如同两根长长的牛角,故被称为“牛首山”。
居于山峰中央的凹陷地带,有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民的先辈躲避战乱,隐居于此,岁月变迁,竟然形成了不大不小的村庄。
村民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俨然是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然而,德鲁却愁眉不展。
在村庄里,谁家添丁,都会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代表着村落后继有人,可是任谁说到小德鲁,都会叹息着摇头。
小德鲁长得根本不像一个人!高高的鼻子一直延伸至长方形凸起的下巴,宽宽的额头上长着两根圆圆的肉球,尤其是咧嘴哭时满嘴的方形槽牙,明明是一头牛的模样! 更让村民觉得害怕的是,小德鲁出生时,因为巨大的头颅太过坚硬,根本无法从母亲的体内钻出,直到生生撑裂了母亲肚子才降生。
母亲自然因此丧命! 接生婆看到一只血淋淋的牛头从孕妇腹部伸出时,惊恐之下一失手拧断了小德鲁的左腿。
全村人都认为德鲁一定是触犯了神灵才会生下这么一个怪物,甚至有人在村中广场生了一把大火,要闯进德鲁家夺走孩子把他烧死,保得全村平安! 已经被吓傻的德鲁任由村民旺度夺走了还未剪掉脐带的婴儿。
面对熊熊烈火,旺度一把扯断婴儿的脐带,高高举起,鲜血洒了他满头满脸,在火光的映射中,宛如恶魔。
婴儿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拼命挣扎,扭动四肢,哇哇大哭。
围观的村民或许早已厌倦了平静如水的生活,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眼中居然都迸射出残忍而兴奋的光彩! 就在这时,村中最年长的老人拄着拐杖赶到广场,制止了旺度!当他看到婴儿的模样时,更是匍匐在地跪拜,嘴里不停地喊着:“这是湿婆神化身,必能带给村落福瑞!” 村民们将信将疑,旺度抹了把婴儿流下的鲜血,老人小心地把婴儿抱过来:“湿婆神降临人间,必以牛面示人。
”当他目光触及婴儿被扯断的脐带时,面色一变,又立刻掩饰道:“要杀孩子,先杀我。
” 老人的年龄无从得知,在村里所有人有记忆的时候,老人就已经是现在这副苍老的样子,如同村中央那棵古老的棕榈树,皲裂的树皮刻着岁月的痕迹。
既然老人如此说,村民们自然不敢违抗。
虽然他们崇拜湿婆神,并且由此而尊重牛,但是一个人如果长出了和妖怪一样的牛头,却又是另外一种心态了。
德鲁说什么也不敢抚养亲生骨肉,老人只好颤巍巍地抱着婴儿,回到村东头独居的小屋。
自此以后,老人每天都会挨家挨户讨食,一口米粥,一碗菜汤,先放到自己嘴里温好,再喂给小德鲁。
小德鲁总是会伸出粗糙的舌头,将老人嘴里的食物舔舐干净,就像一头牛。
只有看到小德鲁吃饱了沉沉睡去,老人脸上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眼中却有一抹深深的忧伤。
五 就这样过了十三年,小德鲁在老人的呵护下茁壮成长,渐渐长成了半大小伙,可是他的脑袋却更像一头牛了!他也知道自己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在村里经常受到孩子们的欺负,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大人们厌恶的眼神,包括他的亲生父亲。
所以他总是把自己锁在屋里,每天望着小小窗户外的四角天空发呆,等待老人把食物带回。
“上天赐予你生命,肯定有他的意义。
”当小德鲁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点点老人讨来的残羹冷炙时,老人总会柔声安慰。
“爷爷,是谁在唱歌?”小德鲁和老人坐在屋外纳凉时,经常听到村中传出黄莺般动听的乡谣,清澈干净的嗓音,如同山间潺潺流动的山泉。
“那是旺度的女儿莎拉,”老人慢慢地摇着芭蕉叶子替小德鲁驱赶着蚊蝇,“我们小德鲁有喜欢的人了啊。
” “不……不是的。
”小德鲁摇着硕大的牛头,自卑地低声说道。
“我的孩子,你见过田里耕种的牛吗?”老人望着满天繁星,沉声说道,“它们之所以得到人的尊重,不仅仅因为它们是湿婆神的坐骑,还因为它们通过辛勤的劳作,给人们带来了食物。
孩子,你选择不了相貌,但是可以选择你的心。
” “只要你有一颗帮助人的心,会得到村民尊重的。
说不定还会娶了莎拉。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疲惫得似乎要睡着了。
“爷爷,真的吗?”小德鲁抬头看着漆黑的天幕,一颗流星滑过。
“当然是真的。
”老人手中的芭蕉叶子掉在地上,“要做个好人啊。
” “嗯,我一定做个好人。
”小德鲁点着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可是好景不长,唯一不嫌弃他、抚养他长大的老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去世了! 葬礼很简单,出于对老人的尊重,村民们都参加了。
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村民当即一哄而散,只剩下跪在泥水里的小德鲁。
“爷爷,我既然选择不了我的相貌,那我就选择我的心。
你在天上要看着我啊,我会做一个好人的。
” 小德鲁的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乌云密布的天空,一丝曙光撕裂了铅云,如同老人慈祥的笑容。
村民们每天清晨都会发现,农田每天晚上都会被犁种得整整齐齐,灌溉上甘甜的溪水。
终于有人发现,夜深时,小德鲁会偷偷带着农具在田地里做农活。
他的力气极大,农活干起来很快,在即将天亮时,他会满足地坐在田边休息一会儿,偷偷收拾农具回家。
丑陋的脸,圣洁的心! 渐渐地,村里人偶尔见到小德鲁,都会报以笑脸,把手中的食物往他手里塞。
小德鲁总会涨红了脸,把手背到身后,嗫喏着:“我不要……爷爷说过,做一个好人是不求回报的。
” 于是,每天清晨他回到家中时,屋门口都会堆着几筐香喷喷的馕饼,一坛子熬得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咖喱。
馕饼蘸着咖喱,就着山泉,听着莎拉萦绕在村中每一个角落里的歌声,小德鲁的牛脸就会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
生活的意义,对他来说,很简单。
如果爷爷看到了,也会很高兴吧。
小德鲁望着天空的云彩,默默地想。
不过他的父亲老德鲁在一次独自出村打猎后,再没回来过。
有人说他被猛兽吃掉了,也有人说他受不了亡妻和畸形儿的刺激,远走他乡了。
村子里的时间宁静又缓慢,不知不觉又流过了七八个年头。
德鲁已经被全村接纳,似乎看得久了,谁也不会觉得这个牛头人有多么可怕。
就连最美丽的莎拉,都会壮着胆子摸摸德鲁的脑袋,葱嫩的食指从额头顺着鼻子滑过下巴,然后娇笑着唱着歌跑开。
德鲁总会痴痴地站很久,欢快地仰天长啸,发出牛的叫声! 六 世外桃源般的村庄,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树,枯萎;土地,龟裂;庄稼,颗粒无收。
村民们再也没有安详的微笑,没有粮食,男人们只好去山上打猎。
可是大旱天气让动物都纷纷逃离,每天只能带回几只麻雀、刺猬,直到空手而回。
当树皮都吃干净,土里的蚯蚓都挖出来生生吞掉,喂奶的母亲,奶头被孩子吮出了血水后,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让人们失去了理智,举起屠刀挥向他们心中神圣的牛。
靠着这些牛肉,饿得几乎发疯的村民又苟延残喘了几天。
没有食物的空虚和吃饱后的满足,让村民更加疯狂。
所有人都瘦得如同厉鬼,目光涣散地游走在村子里,看见一点点类似食物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撮泥土,都会争抢厮打着往嘴里塞! 德鲁也已饿得奄奄一息,每天只能虚弱地出村,半夜才会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出去做了什么,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顾及别人呢? 生命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深夜,将要饿死的人们躺在家里,谁也没有察觉到,一个消瘦高大的身影偷偷撬开了琪娜家的房门。
琪娜的丈夫已经饿死了,刚刚三个月的儿子饿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皮肤如同百岁老头。
近乎昏厥的琪娜紧紧抱着儿子,她已经没有奶水,连最后的血水都已经耗干,儿子干裂的嘴唇上满是血痂,张嘴哭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忽然,她觉得怀里一空,儿子被夺走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竟然从床上挣扎而起,撕扯着夺走儿子的人。
那个人戴着面罩,几下摆脱了琪娜的纠缠,把她推翻在地。
慌乱中,面罩落下,琪娜从倒影中看到,那个人长了一个牛的脑袋! 当德鲁兴奋地回到家中时,几乎全村人都愤怒地举着火把,站在他家门口等着他。
“你们……你们……”德鲁有些慌乱,可是他没有意识到危险,很快又笑了,因为他相信,一旦说出一件事情,全村人都会高兴。
好久没有听到莎拉的歌声了! “嘭!”一条粗大的木棍砸在他的头上应声而断。
他晃了晃身体,脑袋嗡嗡作响。
“杀了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村民们疯狂地叫着,饥饿已经把他们变成了鬼!德鲁根本没有来得及说话,也没来得及挣扎,只能下意识地保护住丑陋的牛头,任由棍子雨点般砸下。
“你们……你们到底怎么了?”德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低声呻吟着。
终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嘭!”木棍落下,砸裂了他畸形的鼻子。
他再也说不出话,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重。
模糊中,他看到村民从他的屋里拖出了无数人的骸骨,还有一个死去的婴儿。
“啊!”琪娜披头散发地扑向他,狠狠地撕着,抓着,咬着! “这个怪物,竟然吃尸体!竟然吃人!”旺度挥舞着火把,“他根本不是人!他是牛头妖怪!吃了他!” 疯了的琪娜嘴角还挂着一绺德鲁的肉,也许是新鲜的血肉勾起了她的食欲,竟然咀嚼着咽下,喉间发出“咕噜”一声。
村民们“嗷”的一声,如同狼群扑向德鲁! 迟钝善良的德鲁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就要被已经饿疯的村民吃掉。
“如果这样能让村民活下去,那么我死得也是有意义的。
”德鲁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笑容。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莎拉的歌声,还有她那张饥瘦得像骷髅、曾经美丽的脸。
我不能死!起码我要告诉莎拉那件事情再死!求生的欲望让德鲁猛地爬起,跌跌撞撞向莎拉家跑去。
人群如同狼群,嘶叫着追去! 德鲁的心脏几乎要炸裂,双腿像是被沸水浇过,滚烫得根本迈不动。
强忍着全身的伤痛,德鲁终于冲到了莎拉家,不由分说地推开门,闯进内室! “啊!”莎拉一声尖叫! 德鲁看到了屋里的一切,愣住了! 当村民追来时,发现德鲁盘坐在莎拉家门口,双眼已经被挖去,巨大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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