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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的脸色如同白纸,转眼间从白转青,又从青转黑,双手也是如此,连指甲都变得乌青。
他全身发抖,面目扭曲,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耳目口鼻中淌出黑血。
我吃了一个大惊,抢步上前要去看他的情况。
榛子却一把将我拽住,叫道:“当心有毒!” 我恍然大悟,壁画上长出的东西,根本不是黄金灵芝,几十年前挖开盗洞的土耗子,从西耳室下来,正是摸到了这个东西,才死在南边的中室,并不是让狐狸迷死的。
带我们躲进辽墓的狐狸,死前也不吃这黄金灵芝,见到我们上前还要咬人,皆因它知道这个东西吃不得!我这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陆军已全身乌青,脸上全是血,他使出身上所有力气,狠狠地一头撞在壁画上。
他一向胆小怕死,但在这种情况下一头撞死,也好过忍受万蚁噬身一般的苦楚。
可这一头撞上去,用力虽猛,却一时不得即死,他又使劲撞了几下,直撞得头上脸上血肉模糊,张开的大嘴中叫不出一个字。
辽墓中鸦雀无声,只有到他的头一下接一下撞在壁画上,发出沉闷而又诡异的声响。
没等做出反应,陆军已在壁画上撞了七八下,一头扑倒在地,随即一动不动了,墓室中恢复了一片死寂。
我心口“砰砰砰砰”狂跳,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榛子,她望向我的目光中也全是惊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至此我才意识到——陆军死了!陆军虽然胆小怕事,身体素质也不怎么样,但在屯垦兵团17号农场遇上那么可怕的暴风雪和狼群,他都坚持了下来,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古墓之中。
他既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兄弟,我眼睁睁看他惨死在面前,却完全无能为力,再做什么都不赶趟了。
如果刚才上去摘黄金灵芝的是我,那又如何?原本就该我上去,是陆军替我送了命!而黄金灵芝并不存在,不仅陆军的命没了,尖果怕也活不成了!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并且抱了一个侥幸的念头,觉得陆军不该如此轻易死掉,刚才还是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能说能动,怎么说死就死了!我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壁画上全是鲜血和脑浆,陆军横尸在地,头都撞瘪了。
榛子在我身后颤声问道:“他咋……咋……咋的了?”我正想摇头,横尸在地的陆军突然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虽然巴不得他活转过来,可他的头撞瘪了,壁画上全是他的脑浆子,死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活,世上岂不再也没有死人?我当是我看错了,再仔细一看,见从陆军身上掉出了一包香烟。
在他垂死挣扎之时掉出一包香烟并不奇怪,可那是一包“硬盒战斗牌香烟”,上边除了烟标之外,还印有“紧跟伟大领袖在大风大浪中前进”一行小字。
我感到一阵错愕,要知道在当时来说,一条狼皮才换得了一条战斗牌香烟,我们这些在大兴安岭屯子里插队的知青,根本抽不起战斗牌香烟。
战斗牌香烟有三种,一种绿签白标的,烟标为“战斗”二字,属于普通香烟,我们连这个都抽不起。
再有一种是白签绿标的,仅供屯垦兵团使用,兵团连排干部一个月配发一条,兵团以外见不到。
另有一种是陆军在壁画上撞头时掉出来的白签绿标硬盒“战斗香烟”,并配有“紧跟伟大领袖在大风大浪中前进”的字样,级别为特级香烟,很多人习惯说这是特供烟,实际上不是,但也只有通过关系和路子才搞得到,陆军身上怎么会有半包特级战斗牌香烟? 我和胖子、陆军三个人在兵团的时候,从来都是同甘共苦,哪怕仅有一根烟,不分好坏,必定一根捻成三根来抽。
众人一路进山,陆军这小子身上揣了一包特级战斗牌香烟,为什么一直没掏出来?是舍不得分给我和胖子,还是另有别的原因?我不免想起大虎、二虎那两个打猎的兄弟,他们为了让我和胖子带路来找黄金灵芝,曾摆出了整整四条特级战斗牌香烟,我和胖子没答应。
然而进过辽墓的并不只有我们二人,莫非两个打猎的又去找陆军了?陆军这小子拿了他们的好处?我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捡起那包战斗烟来看了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神不守舍之际,忽觉阴风飒然,墓室中的灯烛一下子变暗了。
陆军那个撞出脑浆的尸首,在九尾狐壁画前坐了起来!
我和榛子发觉情况不对,立即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墓顶崩裂的穴隙中爬下一条六尺多长的大蜈蚣,金头青身,不知已经蛰伏多久了,背上长出了大大小小的蘑菇,五彩斑斓,口中滴下金光闪闪的垂涎,竟将陆军的死尸吸了起来。
我在壁画之下看得真切,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来辽墓在龙脉宝穴上,不仅黑山头的狐狸将这地方当成葬身之处,这条六尺多长的金头大蜈蚣蛰伏在墓顶,也欲将墓室据为巢穴,只不过裂开的石壁太窄,它无法进来。
九尾狐壁画上长出的黄金灵芝,乃金头蜈蚣垂涎结成。
民间有五毒之说,分别是“蜈蚣、蝎子、长虫、蟾蜍、壁虎”,蜈蚣又居五毒之首,其毒之猛可想而知。
上次我们进古墓躲避暴风雪,正是滴水成冰的严寒之时,蜈蚣伏在墓顶石壁中不动,所以我们没有发觉。
而陆军拿猎叉往上戳了几下,刚好使得顶壁裂开,蛰伏许久的金头蜈蚣饿急了,张口来吸死尸的脑浆子。
它的涎液落下来,死尸冒出阵阵白烟转眼间化为一摊血水,都让金头蜈蚣吸进了口中。
我又惊又怒,捡起猎叉使劲往这大蜈蚣头上戳去。
六尺多长的金头蜈蚣张口咬住猎叉,双方只僵持了一个瞬间,一股怪力将我甩了起来,整个身子横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了墓室石壁上,撞得我眼前直冒金星,胸口气血翻涌。
金头蜈蚣可能饿了挺长时间了,这会儿见了活人,掉头摆尾冲我而来。
刚才这一下撞得我几乎吐了血,一时挣扎不起,顺势来了个就地十八滚。
但是金头大蜈蚣在石壁上爬行,来势太快,眼看是躲不过去了,我暗说一声:“罢了,想不到我是死在这里!”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榛子摘下背在身后的弓箭,她出手如风,一箭射在了蜈蚣头上。
这大山里的猎人虽然迷信鬼狐,却不怕毒虫猛兽。
大兴安岭一带虫蛇蜈蚣并不多见,因为山上的无霜期不过百余天,可也不是绝对没有,山沟山洞等阴湿之处还是可以见到。
相传蜈蚣有三怕,一怕鸡母,如果有人让蜈蚣咬了,拿鸡屁股捂上一个时辰即可痊愈;二怕艾草,其实不仅蜈蚣,五毒都怕艾草;三怕鞋底子,那就不用说了,抡鞋底子拍呗!榛子熟悉深山老林中的蛇虫猛兽,在以前来说,并不全叫蜈蚣,蜈蚣分大小,小者称“蜈蚣”,大者称“金头”或“百足”,可以长到几十对肢爪,非常不好对付。
她见墓中的金头大蜈蚣不下六尺多长,口中垂涎为金色,便知一旦沾上这金头蜈蚣滴落的涎液,或是让蜈蚣一口咬到,都会命丧当场,当即一箭射来,正射在蜈蚣头上。
她身手敏捷,使的是连珠快箭,紧跟着又是两箭,可是金头蜈蚣中了一箭,在石壁上疾速爬行,其余两箭全射在了蜈蚣背上。
金头蜈蚣身上穿了三支箭,狂性大发,到处乱爬,一转眼绕到她身后,牙爪攒动咬了过来! 我刚从地上爬起来,见榛子来不及转身,立即舍命冲上前去,但是猎叉已经掉了,而今赤手空拳,如何对付金头蜈蚣?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背后还有一柄军刀,那是榛子跟四舅爷借来的,四舅爷当成压箱底的宝刀,平时都舍不得给人看,还真得说是高看我们一眼,也担心我们进山遇上危险,才肯借给我防身。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宝刀,关东军的军刀大致上有两种,一种为手造刀,另一种为配发下级士官的机造刀,四舅爷这柄军刀乃是后者,不过相对而言,刃口也还锋利。
我拔了这柄军刀出鞘,双手握住刀柄,一刀捅向金头蜈蚣,不承想刀头却被蜈蚣的两对腭牙死死咬住,往前送不进去,往后拔不出来。
但是仅仅缓得这一缓,榛子已从箭袋中取了三支箭在手,这一把三支雕翎箭全扣在了弦上,眨眼间三支箭射在了大蜈蚣头腹之上。
金头蜈蚣又挨了三箭,不由得往后一缩。
我这才把军刀拔出来,趁机在蜈蚣身上砍了几刀。
这柄军刀适于斩削,双手握刀也使得上劲儿,金头蜈蚣来不及爬开,竟被砍成了上下两截,下边小半截四处乱爬,撞灭了墓室中的长明灯,但是越爬越慢,很快不再动了。
而上半截中了好几支箭,仍是不死,张开两对腭牙,对我们二人放出一道金光! 一直蛰伏在辽墓顶壁上的这条大蜈蚣,六尺多长的身子上长了很多色彩斑斓的蘑菇,它吐出的金色涎液,落地立即凝为蜡状。
陆军和之前打盗洞进来的土耗子,全是摸了这金色毒液而死。
传说此乃深山老林中的僵尸蜈蚣,身子被毒蘑菇占据,已有一半植物化了,不将它的头打掉怎么也死不了。
我见蜈蚣张开腭牙放出一道金光,怕挡不住它的毒性,可又不敢躲,榛子还在我身后,我一躲就把她闪出来了,危急关头刚好摸到榛子给我的青色圆石,有什么是什么了,抬手朝金头蜈蚣投了出去,不偏不斜扔到僵尸蜈蚣口中。
狗宝乃阳气郁结,僵尸蜈蚣则是至阴之物,它一张口正好吞下狗宝,立即将那道金光打了下去。
僵尸蜈蚣翻了几个滚,再次绕壁而来。
它垂死挣扎来势汹汹,我只好拽上榛子往外跑,可两个人总共才四条腿,如何快得过一百条腿的大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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