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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盯着水底,淡淡道。
“师父,我给你捏肩好不好?”计燃放了茶盏,又蹭到林轻舟身侧,道。
“不好。
”林轻舟果断拒绝。
“师父,那我给你捶腿?”计燃仍然不放弃。
“不用。
”林轻舟甩回垂线,望着空空如也的鱼钩,咬牙道。
“那师父,我给你——” “你直接说吧,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 林轻舟把自家蠢徒弟看得透透的。
计燃闻言,双眼水光涟涟,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凑到林轻舟膝盖旁,“师父,我今早去找你房间寻你,不下心把桌上的那个白玉戒指摔碎了。
” 林轻舟:果然,我就知道。
“没事,那是我的纳戒,用来存储物品,”林轻舟重新在鱼钩上挂上鱼饵,甩将出去,“我纳戒里的东西没丢吧,那可是为师的全部家当。
” “没呢,纳戒碎裂之后,师父的东西掉得一地都是,我已帮师父收好,齐整地放在桌上。
”计燃见他不生气,又朝他凑近一点。
半晌,就在林轻舟以为他终于能安分一点时,他又嗫嚅开口,“师父,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林轻舟眼角一抽,轻声呵斥: “什么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徒弟,修道要清净寡欲,你天天脑子里都装着一些什么黄色废料。
” 计燃被他呵责,有点委屈,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我收拾师父东西发现的,师父,这是哪个姑娘送你的吧。
” 一根白玉簪躺在他的手心。
簪尾是一片镂空竹叶,簪身纤长,成色一般,表面光滑。
正是寒祁送他的那一根“家传”白玉簪。
林轻舟神情怔愣,当时走得急,竟然忘了把这东西物归原主。
“师父?”计燃疑惑出声。
林轻舟回神,轻描淡写道: “不是什么姑娘,是我的一个修道的朋友。
” “师父,那是个什么样的朋友”计燃生出几分好奇心。
“一个”林轻舟陡然语气顿住,微笑道,“你今天的经抄完了吗?为了奖励你陪为师钓鱼,要不要再给你多加几篇?” 计燃立马将白玉簪子塞到林轻舟手中,跑得比水底的鱼还快,头也不回道: “师父真是厚爱我,不过,我觉得现在要抄的经够了” 瞬息之后,马蹄声响起,朝折返的方向渐渐远去。
此地空余鸟鸣,仅剩林轻舟一人。
林轻舟望着手心的白玉簪,神思飘远。
好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现下,寒祁已经继承清虚剑宗的宗主之位,年纪轻轻就登峰造极,风光无限。
寒祁大概早已从他死亡的悲痛中走出。
毕竟,儿女情长对他而言,在大好前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现在大概过得很好吧。
凌霄峰,竹林。
“大概过得很好”的寒祁靠坐在小坟包的墓碑前,烈酒入喉心作痛。
他手执酒壶,喝得醉眼朦胧,前襟被嘴角漏出的酒液浸湿一大片。
在他左侧,是一个火光跳跃的小火堆,为他的棱角分明的侧颈熏染出几分凄怆。
他一手痛饮苦酒,一手为林轻舟烧纸钱。
“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忌日。
”寒祁的声音染上醉色。
他又痛饮数口,更是醉得目露痴态。
渐渐的,他开始语无伦次地絮絮叨叨,“时间过得真是慢,原来只过去一年。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南山坡的花都开了,漫山遍野一大片,煞是好看,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哦,不对,不能带你去,你闻不得花香” “那就带你去上京城郊的凤凰山那里没有熏气冲天的花香,都是参天古木我娘也葬在那里,还没带你去见见我娘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说着说着,声渐不闻。
他蓦地忽然拼命仰起头,用手盖住眼睛。
竹林外,段逍愁眉苦思,踌躇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一咬牙走进竹林。
他走至寒祁数米外,拱手一礼。
“宗主,我有要事禀报。
” 寒祁颓靡不振地瘫坐在墓碑前,垂着脑袋,眼皮也不抬一下,“说。
” 段逍直起身,心里有几分忐忑,腿都在打颤,“宗主,前几日,我听闻一个秘术,用特殊的法器,能沟通阴阳,与亡魂言语交谈。
” 寒祁骤然抬头,脸上醉意褪去三分,幽若深潭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他知道寒祁已经心生兴趣,便大着胆子继续道: “那法器名为阴阳镜,只要将数名阴时出生女子的血滴在镜面上,就可破除封印。
我已打听到,曾有人在泗水城的暗市见过那东西” 话到此处,段逍面露喜色,等着寒祁对他的谏言有所表示。
怎料,寒祁眸色沉沉,神色严峻如山,声冷如冰: “禁止妄用邪门外道,看来清虚剑宗的宗规,你还记得不够牢,不如这个月你就待在房中好好研读宗规” 段逍眼前的天突然转黑,寒祁这是要将他禁足一个月,“可是,我” 寒祁:“嗯?” 段逍腿肚子一个抽筋,连忙稽首一礼,“宗主英明。
” 然后,像有恶鬼追在身后般,他疾步匆匆地走出竹林。
全修真界皆知,寒祁对林轻舟痴心一片,难道都是假的吗? 寒祁竟然无动于衷。
这次真的是马失前蹄了。
段逍拍着脑门,懊丧不已。
竹林中,待段逍离去,寒祁一改颓态盘膝而坐,双目微阖,气沉丹田,指中掐诀。
登时,一缕袅袅白烟,从他的指尖徐徐地飘出。
他再睁眼时,双眼清明,再无一丝醉意。
酒意已被他全数逼出体外。
他从地上起身,深望碑文一眼,面上神色难辨。
随后他召剑出鞘,纵身跃至剑身,疾若夜间流星般,飞出竹林外。
朝着泗水城的方向而去。
泗水城郊外。
一道身着青衣的人,立在芳草青青的溪流边,面容清隽俊秀。
只是,四周并无人,却突然听见他出声道,“你真的在此地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吗?” 声音清润如溪,无端动人。
但下一刻,他的清俊面容蓦地变得扭曲。
另一个声音在他体内响起,“确定无疑。
” 那声音与先前截然不同,厚重阴冷,令人后脊生出寒意。
“这一年多以来,这样的话,你说得还少吗?”温润声音隐有不满。
“并非我道行浅薄,他此生去过的地方都留有残息,只能一个个排除”厚重声音也不急,解释道。
是的,这一年多以来他遍寻各地,只要是林轻舟足尖所履之处,他都一一抵达。
但,从未有何实质性的收获。
“轻舟师兄他,真的还活着吗?”温润声音生出一抹悲意,有了几分不确定。
“他死的时候,虽然声息已绝,但后来出现一股神秘力量,像是强行要将他带走此事太过蹊跷,后来我隐隐能感觉到,他并未亡陨”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温润声音有点哽咽。
同样的,这样的话,一年多以来他说过不知有多少次。
因为他别无选择。
他,也只能选择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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