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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平兴国三年七月。
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地炎热,虽然汴梁依山傍水,占了天时地利,好过并幽之地许多,但是比起南方的江宁来,还是干燥得很,尤其对于那些久居江南的达官贵人们来说,更是令人觉得无法忍受。
还好,到了傍晚时分,毒毒的日头终于沉下西山,汴河上面的湿润水气被晚风一吹,不急不徐地飘了过来,总算是为大家解了几分暑气,于是街面上又有了三三两两出来纳凉的人们。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唉——”李煜站在院子里面,仰天望着空中的半轮明月,听着稀稀落落的蟋蟀叫声,口中吟咏着前日所作的一首词,心中格外惆怅。
三年了! 四年前,宋太祖屡次遣人诏其北上,均辞不去。
同年十月,宋兵在大将曹彬统帅下,分水旱两路南下攻取江宁。
次年十一月城破,李煜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作违命侯,过起了阶下囚的生涯。
一年后,太宗即位,进封陇西郡公。
说白了,还是阶下囚! 汴梁的星光看起来比之金陵差了许多,那北斗星似乎更近了一些,满天参差的星斗令他想起了家乡的景致,半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一阵风儿吹过,树上的鸟鹊躁动着。
“主人,该准备动身了——晋王还在宫里等着呢——”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仆从由身后悄悄地跟了上来,面有忧色地提醒道。
李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神色木然地任由仆人们给换上朝服,出了府邸,早有等候多时的几十名甲胄鲜明的金吾卫负责开道,登上马车,一路向皇宫行去。
晋王也就是赵光义,一年前奉大行皇帝的遗诏以皇弟的身份接了太祖的大位,成了大宋的当今皇帝,只是朝野间颇有微词,似乎他这龙椅坐得并不十分心安理得。
赵光义在后周的时候曾经游历江南,与南唐的后主李煜有旧,故而李煜的老仆称之以晋王。
说起来,这还是有些犯忌讳的。
那健仆的身手甚好,坐在车辕上,却也不太动作,只是轻抖手腕,鞭儿随之扬起,四匹骏马受了鞭策,吸律律地喷着鼻息,前蹄奋起,踏在青石铺就的长街上,的的笃笃地跑了起来。
宫城周围五里,李煜所居住的宅子是前朝废梁王的旧居,靠近宫城,表面上看起来是宋帝优待降主的礼遇,实际上则是为了便于掌控他的行踪,几十名金吾卫,就是专门奉皇帝的密旨监督李煜的日常起居的暗探。
车马很快就来到了宫城里。
集英殿前,已经是人声鼎沸,皇帝的近臣们受了诏命,早早地就收拾停当,带着女眷们来到了这里,依照旧制,命妇们是要入内宫朝见国母的,只是太宗皇帝的元配早逝,目下宫中诸事皆由潞州刺史李处芸的次女李妃掌管,看样子,她是最有可能接替皇后大位的,因此稍有些头脑的大臣们都有意识地加厚了贺礼,以示忠心。
相互熟识的大臣们凑到了一起,互相打着哈哈,议论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偶尔也探讨一下青楼酒肆中盛行的乡里传言。
“曹大人请留步。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曹彬闻言眉头一皱,神色有些不豫,接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捋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定睛望着匆匆赶上来的检校太傅、宣徽北院使潘美。
“国华老弟——半年多未曾谋面,别来无恙啊?”潘美似乎是遇到什么顺心的事情,满脸堆笑,一双三角眼灼灼发亮,对着曹彬施了一礼。
“原来是仲询兄啊!多承下问,小弟的身子尚且粗壮,倒叫兄长挂念了,可有什么指教么?”曹彬打了个哈哈,回了一礼,面色和蔼地探问道。
“岂敢岂敢,指教是万万谈不上的。
”潘美先是谦逊了两句,接着神神秘秘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后,然后才将身子凑了过来,一只宽大的袍袖遮住了周围人们的视线,小声对曹彬说道,“不过兄弟最近跟华山的陈老祖学了两手相法,拿来看人,屡试不爽,颇有些灵验,我看老弟气色甚佳,华盖之上隐约有红光闪动,想来是要加官进爵了,多半是不离公侯之位!” “仲询兄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兄台平定南方十国,为今上出了大力,尚且没有获封公侯,更遑论小弟我了?”曹彬嘴上敷衍着,心中却翻江倒海地搅动起来。
曹彬与潘美都是跟随太祖起事的旧部,潘美要比他年长五岁,开宝三年,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率十州军平南汉。
后任广州知州兼市舶使,升山南东道节度使。
开宝七年,任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棹都监,助都部署曹彬伐南唐。
南唐平后两人的官职一升再升,同掌宣徽院事,算得上功勋卓著袍泽情深了。
只是近来曹彬已经被擢升为枢密使,执掌大宋诸军事,而潘美也出任三交口兵马行营都部署,驻守北疆以抗契丹,交往渐渐少了许多。
“嘿嘿,灵不灵验,就在三日之内。
”潘美却也不多作解释,只是习惯性地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拈动那几绺僵直的胡子,微微一笑,然后拱了拱手飘然而去。
“难道真的还能再升吗?”曹彬满腹狐疑地望着潘美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心中的念头却转了千万遍,自从太祖将玩了一招儿杯酒释兵权,将几位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架空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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