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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见到什么都想狠踹一脚、狠捶一拳了,到最后痒得真是连发脾气的劲都没有,天天窝在房间里倒在床上挺尸,把展昭心疼得够呛。
日夜陪守不说,还频频跑去墨麒屋里询问何时能好。
墨麒向来好脾气,对友人的宽容容忍度更是高,更别提白玉堂此时还是他的病人。
每次展昭来,墨麒都会不厌其烦地将上一趟展昭来时他答的话再说一遍,安抚展昭:“白少侠并无大碍,这疹子虽然看起来发得厉害,其实只要换身好衣服,过两日自然就消下去了。
” 那么问题就来了。
白玉堂现在哪来的银子买衣服?更别说好衣服了! 没有办法,展昭只能厚着脸皮,问墨麒先替白玉堂借了几件衣服穿。
只是这些衣服,本就是宫九给墨麒定做的,白玉堂穿起来大了许多不说,还老是遭宫九杀气满满的冷眼直扎。
展昭心疼死了。
以前玉堂何时有过连件衣服都要借别人的窘境啊!哪次不是穿着华贵又光鲜的衣服,倜傥潇洒地出现在人前。
这落差感和其他人在一块儿时倒还好,不怎么显,主要是和墨麒站在一起的时候……一个穿着华裾鹤氅,执着莹白拂尘,像是下一瞬就要羽化而登仙;另一个则穿着大了许多、腰间还得折几道的衣服,再配上白玉堂那副总暗含着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显得有种萧瑟落拓的……贫穷感。
墨麒心思本就极为细腻敏感,来给白玉堂看诊的时候,展昭那副带着淡淡忧愁的模样,自然也躲不过他的眼睛。
“……唉,也不必买多好的衣服,只要合身、不叫玉堂再起疹子了便好……”展昭拨着自己的钱囊,深感囊中羞涩。
展昭这话说的好像没多大要求,但其实倘若当真如此,他自己俸禄的钱肯定是够买至少一两套新衣的。
之所以这么发愁,还不是他到了成衣店之后,老觉得那些能付得起的衣服,都配不上白玉堂,而那些能衬得上白玉堂的档次的,他又付不起…… 墨麒愣了愣:“……那我替他改改?” 他当真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个小包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几卷针线。
墨道长就这么顶着展昭震惊的眼神,神态自若地拐进了白玉堂的屋子,替他改衣服去了。
他下手迅速,飞针走线,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几件衣服修完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每件被绞起的腰带、衣角的线头收脚处,绣上了数朵摇曳生姿的雪合子,小处有小处的精巧,大处有大处的华美。
白玉堂拿起一看,针脚细密缜实,若不是墨麒是当着他面儿缝的,他都看不出任何修过的痕迹。
这针线手艺,简直比宫九特地找的这家成衣铺,都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玉堂伸手将衣服套上,妥帖的很,不大不小,腰带束上,终于有了昔日那气宇不凡的华美少年的风范。
白玉堂隐隐高兴的心情,墨麒也感觉到了。
本着病人最好保持心情舒畅的宗旨,他在收了针线后,又细细叮嘱了展昭几个侍疾的要点,毕竟白玉堂虽然现在看起来能跑能跳的,这几年耽搁下的内伤却是不容小觑。
展昭将墨麒送出屋的时候,忍不住赞叹:“道长,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神仙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展昭就开始细数:“长得又俊,武功又好,又有钱,脾气连世子都能容得住,你还会阵法,还会医术,还会解毒,还会酿酒……你甚至连女红都会!” 展昭说得来劲了,一路跟屁虫一样地跟着墨麒进了他的屋子,恰好瞧见墨麒为了收拾行李,在床上摞了几摞、叠得整齐的衣服,以及衣服边单独放着的一本书册。
展昭好奇凑过去:“诗经?”他瞄了眼封面上的两个大字,“道长你自己手抄的?” 墨麒:“……” 墨麒:“…………” 墨道长在撒谎还是说真话之间矛盾地徘徊。
展昭倒是没注意墨道长一瞬间纠结起来的神色,他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个问题了:“道长你喜欢读诗经?这诗经中,可有道长钟爱的诗篇?” “……”墨麒心想,钟爱的没有,印象深刻的倒是有两首。
都是宫九强行替他加深印象的,一是《桃夭》,二是《月出》,说起来,都是赞美女子貌美的,其中一首还是婚嫁诗,硬是被宫九生搬到他身上。
墨麒并不打算把宫九和他的纠缠说给任何人听,又不想糊弄展昭,仔细思索了片刻,认真道:“诗经中没有。
但确有一首诗,是我从小,娘亲就爱念来与我听的。
” 这还是墨道长第一次,和展昭谈起有关他爹娘的事情,展昭感兴趣地竖起耳朵:“哦?何也?” 墨麒:“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展昭拍手道:“道长令尊和令堂,想必情谊甚笃!” 墨麒平静地道:“我从未见过父亲,也从未听家母说及过父亲。
” “……”拍了个空马屁的展昭顿时缩回手,飞快改口,“令堂胸襟开阔,敢爱敢恨,当是女中豪杰!” 展昭并没能在墨麒的房里呆多久,因为很快宫九就像影子一样跟过来了,进屋就坐到墨麒身边,也不说话,就盯着展昭,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名为“驱客”的气场。
展昭坐如针垫,没唠多久就溜出了墨麒的屋子,心说这马上天就黑了,也不晓得世子爷来找道长做什么。
脑补的马车,比胡铁花驶的还快的展昭:噫———— · · 展昭走的早了。
不然他就能瞧见,宫九在墨麒房里没呆到日落,就带着怒气、大步离开的身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展昭脑补的倒也没错。
宫九这次来,就是请墨麒抽他的。
他还特地带来了自己最爱用的那条银鞭,自觉依先前在江山醉分楼的那次经历之后,墨麒应当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哪怕是还和上次一样,碰也不碰他呢?精神自虐当时是难熬,可回过头来再细品品…… 其实感觉也未尝比实打实的鞭子差。
宫九将银鞭放到墨麒手边,双眼如炬地盯着墨麒,满眼期待。
墨麒多么严肃端正的一个人,他根本想也想不到,宫九居然会做出这等事。
更加想不通的是,宫九的这幅态度,竟像是笃定了自己一定会满足他一般,这笃定的自信也不知从何而来? 墨麒哑然惊愕了片刻后,伸手推开了银鞭,神情严肃地皱起了眉头:“九公子莫要玩笑。
” 宫九又将银鞭推了回去,毫不见外的拿了他的茶杯仰头一饮。
茶水湿润了宫九淡粉色的唇瓣。
“道长何必推辞?先前江山醉中,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
”宫九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道,“我见道长也不是门外之人,初见时,你用拂尘的手艺可精妙的很,便是你我分开了大半月,我也依旧每晚魂牵梦绕、回味不已呢。
” 墨麒面色顿时一沉,藏在发间的耳尖却是悄悄地红了,实在是当时宫九的情态过于叫人不好意思回想:“莫要胡言!” 他那怎会是“手艺”,只是将以往学来的审讯用的鞭法化用到了拂尘身上,依当时的情形,那难道不是无奈之举?! 墨麒将鞭子往宫九手边一推,立即站起了身,极为坚定道:“九公子此时并未……”他将犯病这两个字在唇舌间过了一下,仍觉得贬义居多,便换了另一个好听点的说法,“并未有需要,何必非要自伤身体!” 话说到这个份上,宫九也差不多明白了,墨麒这根本就不是再和他搞欲拒还迎那一套,分明就是根本不想做这事。
来时的满潮热血,顿时被墨麒这清冷的声音浇得全部熄灭。
宫九脸上难得轻松的微然笑意,如同被东风吹散的烛烟,瞬间消散:“好……好。
” 他伸手猛地抓回了桌上的银鞭,因怒气上头,收回时没太注意,银鞭将搁放一旁的茶杯带到了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青釉茶杯摔做了碎片。
宫九冷笑:“我还当道长你与他人不同……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 说到底,还是同一般人一样心怀嫌弃的! 他还以为,自己当真找到了一个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并且愿意替他消解需求的人,甚至在墨麒面前难得放松地提及此事,却原来都是他自己想的多了! 怒火汹汹间,这几月来的经历一桩桩一间间涌上宫九的心头,从他在江山醉找到墨麒那晚的半途收手,到墨麒破案时的屡次相助,从西凉河担忧墨麒泡冰水受寒,到特地下重金为墨麒制千金华裳。
宫九又记起在玉门矿洞内,自己替墨麒说话,不欲让他割破手指,墨麒却全然不曾领情的情景,“自作多情”这四个字就又开始在他脑内来回回荡,给心头的冷火添柴加薪,愈烧越旺。
宫九越是发怒,表面就越是冷静,那些只在墨麒面前显露出的些微鲜活的气息,都被他尽数收敛,再开口时,已然套回了他伪装的最好的那个完美无机质的“九公子”壳子:“我再问道长最后一遍,你是抽还是不抽?” 这话问的,若是有人不小心听见,定然要大脑混乱许久。
墨麒几乎无奈了,宫九此时分明没有发病,好好的非要如此自虐作甚? “不。
”墨麒拒绝之后,向满身冷凝的宫九踏近一步,“九公子。
” 心思细腻如墨麒,哪能看不出宫九心里的想法? 他用又低又磁的声音,极为温和沉稳地解释道:“我并非……并非看不起你,也并非对此事心中暗存厌恶。
”墨麒只用这简单有力的两句,就轻易地堵住了宫九的嘴,“只是不论你的内功心法多么特殊,是否能立即将伤势愈合,行此事都不大好。
” 宫九听到这里,立马就又有话要说了,然而墨麒却用眼神止住了他的话。
墨麒继续低声道:“天下各般内功心法之理,皆如世间万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追本溯源,便是分为两大类,一走阴,而走阳。
” 墨麒走到自己书桌边,从誊抄道经的之中抽出一张,又取了笔墨重回宫九身边,边画边道:“走阴者易入邪道,心志不坚定者走阴易入深渊,转为邪祟外道;走阳者易过犹不及,心生贪婪者走阳易生执念,走火入魔,内力鼓涨故爆体而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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