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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亭瞧得真切,暗自骇然。
他早就听人说鳌拜武功卓绝,今日一见,果然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穆里玛、讷谟站在旁边,虽不便喝彩,却是一脸得意之色。
看康熙时,仿佛毫不在意,拿着把檀香木扇,兴致勃勃地观看。
鳌拜练得性起,随手从地下抓起两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嘿”地用劲一握,石头竞应声而碎。
这才笑着拍拍手上的灰土慢慢穿衣,笑道:“圣上见笑了。
” 康熙将扇子一合塞进袖子,笑道:“国家有像卿这等勇武的大将,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又转身对魏东亭道:“你去找几个少年,一律都是十六七岁的,陪朕练一练功夫。
” 魏东亭忙应道:“扎——”偷眼瞧瞧鳌拜,见他并不介意。
又道,“奴才明个儿就给圣上找来。
”鳌拜笑道:“奴才七岁时,就投拜名师习武了,万岁这会子才赶着练,怕是迟了点。
“ 康熙笑道:“打仗自然还得你去。
朕不过舒散筋骨而已,哪里来得真的!” 遏必隆接了钦差去芜湖的明发诏谕,真是喜出望外。
忙乱了一夜,打点行李,点拨仆妇,雇佣船夫,聘请师爷……他恨不得早一点离开北京城,躲开这是非地。
半年来,他在“病中”冷眼观看,觉得皇上和鳌拜这双方都不好惹。
像是两股旋风,扩展自己的力量。
假若你偶尔接近任何一个旋涡,便觉劲风扑面,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拉着你向中心走去。
他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卷到哪一边都将是十分危险的。
这两股旋风碰到一起,那将是什么结果呢,会不会似龙卷风那样拔树起屋,把朝政弄得不堪收拾呢? 他不敢多想,又忍不住要想。
他“病”卧之后,鳌拜和班布尔善来探望过两次;康熙也派熊赐履和魏东亭来两次“视疾”。
每次人来,都要给他带来新的不安。
有时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孤身一人驾一叶扁舟飘在茫茫天水之间,终归有一天会堕进无底的深源之中。
朝中每一件事发生,他都要掰开来、合起来,揉碎了、再捏起来掂量。
再“病”下去,恐怕真地要病倒了。
正在这时,接到了办粮务的差使,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出京了,他怎么能不欢喜呢? 忙了一夜,第二天他急急忙忙地到乾清宫辞驾请训。
康熙传出话来,要在养心殿见他。
看着跪在面前这个形容憔悴的人,见他花白了须发,瘦骨伶丁,仿佛又老了许多,康熙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种怜悯同情之感:是啊,若是硬要这遏必隆与鳌拜公然两军相对,恐怕他也会落得个苏克萨哈的下场。
目前他肯执中,还是有良心的。
怔了半晌,突然发现遏必隆还跪着不动,轻叹了一声说道:“起来坐着吧!” 遏必隆叩了个头。
待坐在下头木凳子上抬眼看时,魏东亭好似一尊护法神挨在康熙身后。
毓庆宫调来的狼谭等几个新进侍卫也都一个个挺胸凸肚目不斜视,十分威武。
康熙摇着一把泥金摺扇神态自若地坐在上头,显得十分潇洒。
这时,就听康熙问道:“朕曾打发人去探视你几次,身子可好些了?”遏必隆脸一红,忙躬身回奏:“奴才犬马之疾,多劳圣躬挂念!托主子洪福,近日已大好了。
” 康熙道:“去芜湖办粮的事,你觉得如何?” 遏必隆忙答:“此事关系重大,奴才此去一定办理妥当。
”’ “不!”康熙脸色一变,突然说道:“你一石粮食也不能给吴三桂!” 遏必隆被这诏谕震得身上一颤,方欲启问,便听康熙接着道:“他吴三桂缺甚么粮,他自己铸钱,自己煮盐,自己造兵器,云贵川黔四省粮秣喂不饱他十几万人?”见遏必隆听得发呆,康熙加重了语气,“缺粮的是北京!京、直、山东驻防八旗绿营五十余万,北京连年天灾人祸,饥民遍地,难道反而不缺粮!” 他将“人祸”二字说得山响。
遏必隆心中噗噗乱跳:像康熙这个岁数,北京人称为“半桩娃子”,任事不懂。
听得人说,康熙整天只知打猎、玩布库游戏,并不大理会朝政,谁料他竟如此熟悉情况,如此明断果决!偷眼看时,康熙也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忙答道:“圣上所言极是!” “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康熙道:“你这一趟去芜湖。
一年之内务要办六百万石粮,由运河秘密调到北方听朕调度。
如果运河塞滞,还要就地筹银募工疏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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