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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包扎得还好,最难能的是还牵了二十多匹运干粮的走骡,一个个疲惫不堪踽踽而行,进了恶虎滩口。
“好,有粮就好办了!”范高杰眼睛一亮,竟扑到一个粮驮子上,爱抚地用手摩挲着粗布干粮袋,有些气短地对方劲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给傅中堂往太原报信——原来牒报不准,贼势浩大,我们中了埋伏,血战到此,困守恶虎滩待援!你、我,还有胡振彪三个主将都在,总算扳回了局面,还好向朝廷交持。
” 方劲听他说话,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三百余人陷在箭阵石雨中,杀开血路与大军会合,只剩下不到五十人……范高杰这个主将指挥无能,没有一句自责,没有一语相慰,只是庆幸“主将都在”,真不知张广泗凭什么看中了这个活宝来压阵带兵!他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液,没言声走到昏昏沉沉靠着大石头的胡振彪,俯身坐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
“日他祖宗八辈!”胡振彪一睁眼就骂。
“整日价牛皮吹得呱呱的,事临头尿床尿得唰唰的!张广泗——算你妈的什么‘名将’!”说着一翻身别转了脸。
“胡大哥,是我。
”方劲知道他这是谵语,轻轻说道。
又从怀里取出一块面饼,“我是方劲……不拘怎的,现在我们还活着。
你先吃点东西……”胡振彪这才清醒过来,回头看了看方劲,突然嘶声嚎道:“方劲!我兄弟跟了张广泗,真是倒了血霉!” 范高杰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心中陡然起了杀机:兵败白石沟机宜失当,朝廷总要追究这笔账的。
自己是主将,责任推诿给谁?这两个岳钟麒旧部,本来就和自己不睦,焉知不会异口同声攀咬自己?他思量了一下,四周看看,到处都是正在寻找队伍的散兵游勇,自己身边的亲兵也都没处回避,此时断然无法下手,且自己见死不救已有不少人亲见,再恩将仇报,此刻最易激起兵变……范高杰收敛了杀心,见清点人数的军校回来,便问:“下头怎么样?” “回军门话。
”那军校禀道,“共是两千九百三十八名,已经恢复了建制。
只是没粮,有的饿晕了过去。
伤号也没药。
” “叫各营到这里来领干粮,”范高杰冷冷说道,“告诉各营主官,这四千斤干粮要维持四天。
派几股人马回原路,拖些砸死的马,还有散落的粮食,统统弄回来。
告诉大家,救兵三天一定到达,顶过这一阵,飘高几个山贼插翅难逃!” 话音刚落,便听周匝各山各峰号角声起,随着画角彼此相应,隐隐起了擂鼓呐喊声,若起若伏若隐若现,似乎很远,又似乎就在附近。
弄不清是多少人。
这幽幽的呼应声缕缕不绝,更给这晦色渐浓的恶水险滩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气氛。
方劲过来说道:“范军门,此地不是久留之处。
敌人既把我们放进来,肯定是绝路。
派出去送信的也难保中途不出事。
我们缺粮,更不能死守。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派人探路,我们带的图志是顺治年间不知哪个活宝绘的,一点屁用也没有!” “出路当然在南边。
”范高杰绷着脸,突然一笑,“山贼弄这玄虚,是疑兵之计,他的兵都用到北边堵截我们了,现在是要调到南边再堵。
我说困守待援,是眼下兵无斗志,要稳一稳军心。
待天黎明时,我们向南突围,到郝家坡集结待援。
一来攻驮驮峰容易,二来断了临县匪众归路。
如今都累得这样,探路的出不去呀!” 被围待援,或者突围,这是最寻常的军事措置,范高杰既无胆又无识,刚愎自用到这份上,深沉内敛的方劲终于忍不住了。
转脸对四周的弁佐们大声道:“你们是晋省大营的兵,我是甘肃的老兵,先跟年大将军,又跟岳大将军,再跟张军门,最后跟了这个‘饭’将军。
我的话他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只求你们记住,别忘了!”说罢抱拳团团一揖,泪落如雨。
范高杰冷眼一看,四周军士个个脸色铁青,知道犯了众怒,此刻再申斥这个冲杀了一天的将军,大有被乱刀砍死的份,怔了半晌,换了笑脸,说道:“老方,如今风雨同舟,怎么和我弄这个?听你的——叫中营选出身强力壮精明能干的军士在前探路,每队三十人,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又吩咐道:“天要黑了,要防夜袭,各处不许点火!” “唉!”方劲一下子蹲下身,坐在了胡振彪身边,再也不吱一声。
飘高以一千二百兵力大败清兵五千人马,敌军伤损将半,粮食马匹辎重几乎全部损失,山寨义军却无一伤亡。
此刻,他的指挥位置几乎就在范高杰头顶上数十丈高的花香峰,山跳蚤等几十个护法侍者守在他的大帐旁边,山顶风烈、将四大九面太极图五色旗吹得猎猎作响。
他酌酒独坐,时而瞥一眼下面的恶虎滩。
他白髯青袍羽扇纶巾,前面案头上焚着一炉藏香,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但他此时却不是在想军事,军事已经胜券在手:恶虎滩水浅,是因为三条河上流都堵了,只为迷惑清兵才各留了一股,明日凌晨水量聚够,三处同时决口,困在滩上的清兵一个也难逃活命。
南边埋伏着的兵在驮驮峰上备足了礌石,根本无法通过。
北边的兵还是原班人马,堵截几个吓破了胆的逃兵绰绰有余。
他是在想山跳蚤报来紫荆山教徒的情形,切口对不上,又精于白莲教教义,既说来援,又不见联络。
似友,却对专门迎候的山跳蚤一干人不客气;是敌,为什么六天来没有动静?山西巡抚又从哪里能调来这拨土头土脑的兵?然而为打好这一仗,自己用完了所有的人,自己居中指挥,又不可须臾离开,他想得头都胀大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下头义军都把他看成是能掐会算、撤豆成兵的神仙,又不能露出半点焦虑,因此虽然面上看去飘逸潇洒,心里却是格外的不安。
天已经黑定了,飘高军中也下令禁止灯火。
驮驮峰巨大的阴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星光下只见满山杂树不安地摇曳着,似乎无数鬼魅在暗中欢呼舞蹈,松涛时紧时慢地呼啸着。
又似千军万马在遥远处奔腾厮杀,给人一种神秘的恐怖联想。
他实在坐不住了,便踱出帐外。
一个侍者立刻迎上来道:“总峰仙长,有法旨?” “没有。
”飘高沉稳地答道,“哦,叫人盯着马坊那边,有动静用灯火报过来。
红灯是凶,黄灯是吉!” “遵法旨!” 飘高的目光望着南边,南边是他的“义女”娟娟,带着一千义民佯攻临县,专等这边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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