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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无庸领罢赏喜孜孜出了傅恒府,见街上人流涌往西去,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驻马一打听,才晓得是贺露滢的棺椁从德州运到。
今日由大理寺、刑部、直隶顺天府衙门三堂会审开棺验尸。
太监最爱看热闹,这个案子开审后,他几次借故去刑部看刘统勋拷问刘康,因刘康抵死不认,三木之下慨然受刑,竟毫无惧色,甚是佩服他的胆量骨气。
听说要验尸,高无庸真想去瞧瞧。
但他是传旨太监,须得回宫向乾隆回话,遂打马一阵狂奔直回养心殿。
不料乾隆却不在,高无庸一问,才知道皇帝已经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同行的是怡亲王弘晓和讷亲。
小苏拉太监告诉高无庸,皇上要大修圆明园,工部的人奏事完就出去了,兴许是去了畅春园踏勘风水去了。
高无庸一想,畅春园往返一趟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不如趁空儿去大理寺看看热闹,便道:“我去畅春园见皇上缴旨。
”竟独个儿溜了出来。
大理寺前早已围了好几千人,离着半里地便听得人声嗡嗡,根本不能骑马。
高无庸常来这一带吃茶,茶馆里的人头极熟,随便找了一家把马寄存了,单身便挤进了人流,一边吆喝:“我是宫里的,要进去有公事。
”一步一步往里挤。
快到圈子中心,那人越发的多,吵吵嚷嚷。
高无庸满头是汗,被中间护场兵士用鞭子赶得后退的人流一下子冲了个半倒,他一边笑骂,“这些个臭丘八,没见这么多人,硬拿鞭子抽!”一边扳着一个人肩头道:“喂,借光,我要进里头!”不料那人一回头,倒把高无庸吓得魂不附体:原来站在前面的竟是乾隆!高无庸惊呼一声“皇——”,“上”字没出口,嘴已经被身后的塞楞格捂得严严实实,回头一看,四周全都是乾清宫的侍卫。
乾隆只看了高无庸一眼,便又转过头去。
此时法司衙门的主官还没有到。
大理寺照壁前空场中间,两条长凳上放着一口黑漆棺材。
靠东小桌上摆着几坛子酒,五六个顺天府的验尸仵作围坐在小桌旁,旁若无人地喝酒。
维持场子秩序的却是大理寺的亲兵,一个个袍子撩在腰间,手中提着鞭子,只要有人挤进白线,劈头便是一鞭。
高无庸站在乾隆高高的身后,挡得严严实实,不敢挤也不敢离开,正焦躁间,听得里头一声高唱: “钦差大人刘统勋到!” 接着又有人唱名: “大理寺卿阿隆柯到!” “顺天府尹杨曾到!” 人群立时一片骚动,大理寺的亲兵们鞭子甩得山响,却不再实打,只在头上虚晃。
几十名戈什哈马刺佩刀碰得叮当作响,便听顺天府的衙役们“噢——”地拖着长声喊堂威。
几千围观人众立时雅静了下来。
高无庸踮起脚尖从乾隆的肩头往里看,只见刘统勋居中而坐,侧旁一桌是阿隆柯,西边面东的一桌是顺天府的杨曾。
三个人都板着脸。
高无庸平日和阿隆柯厮混得很熟,插科打诨无话不说,见他也铁青着面孔,嘴角一抽一抽的。
蒿无庸想起他素日的模样,不觉好笑。
“带人犯人证!”刘统勋见人役布置停当,向杨曾略一点头吩咐道:“验尸仵作预备着!” “扎!” 喝酒的几个仵作早已躬身侍班,听了吩咐齐应道,“小的们侍候着了!”刘康已经被两个衙役架着出来。
他两条腿被夹棍夹伤了,衙役一松手便瘫在地卞,只是脸色苍白,倒也并不惊惧,只翻眼看了看刘统勋便垂下了眼睑。
接着便是贺李氏、小路子、申老板、郝二进场,钱度也出来了。
钱度是有功名的人,和贺李氏向上打了一躬站着盯视刘康。
申老板、小路子跪在公案边。
刘统勋高举堂木“啪”地一拍案,问道:“刘康,这是贺露滢的灵柩!” “是又怎么样?”刘康昂着头不看刘统勋一眼,“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要你掉转头来看看!” “怎么,你不敢?!” 刘康运了运气,一下子掉转头来,但那死气沉沉的棺材似乎有什么魔力,他瞟了一眼低下了头,似乎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却是目光闪烁,始终不敢正视。
“你是读过书的,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刘统勋淡淡说道,“这里头的尸体是你一手致死的,你自然不能正视这冤魂!我劝你早早认了实情,免遭皮肉之苦,那贺露滢也不须曝尸遭检,或可稍减你的罪戾。
”刘康仰着头、满不在乎地看着刘统勋,说道:“刘延清,我原以为你是好人,真是走了眼了!我在山东赈灾,你去看过,我是不明事体的人吗?灾民们都称我是刘青天!”“你要贪天之功么?赈灾是皇上的恩典?”刘统勋冷笑道:“山东藩库在你任上无缘无故短缺银子一万七千两,就是没有这个案子,朝廷也要审问明白的!” 刘康晃了晃脖子上的铁链,哼了一声道:“我是贪官,你查去好了,我不耐烦和你嚼老婆子舌头。
”刘统勋断喝一声道:“现在问的是贺露滢一案。
贺露滢是怎么死的?”“我早就回你大人的话了。
”刘康一脸揶揄之色,“你大人问了,犯官也‘招’了,他是上吊自尽死的” “当时验过尸么?” “验过!” “本钦差信你不过,”刘统勋冷冰冰说道,“今日要开棺验尸——来人!” “在!” “开棺!” “扎!” 几个仵作答应一声,转回小桌旁,互相含着酒满头满身喷了,毫不犹豫地拿起斧、凿、撬棍来到棺前,一阵叮叮当当砸击,随着一声极难听的“吱呀”响声,厚重的棺材盖已经磨转到一边。
此时场上鸦雀无声,都把目光射向几个仵作的动作。
只见一个仵作头儿熟练地取出一把长钳子,似乎把尸体从头到脚夹了一遍。
又忙着要银针,在已经糟烂不堪的贺露滢尸体上一处一处下针,贺李氏立时在旁呜呜咽咽放了声儿。
顺天府尹杨曾坐不住,起身到贺氏跟前抚慰了几句什么,便踱到棺材旁边,亲自查看仵作拔出的一根根银针。
那老仵作看一眼杨曾,见杨曾点头,便来到刘统勋公案前,拱手禀道:“验得贺露滢尸体一具。
头、胸、腹、骨胳各处无伤、项下喉骨、颚骨有绳勒伤痕两处。
银针刺探,全身无中毒症候,唯胸膈骨下一处银针微黄,应系尸体受腐之故……” 仵作说到“全身无中毒症候”全场观众已是大哗,声音低一阵高一阵,有人竟高喊,“打死这个泼妇!”还有的人鼓噪:“刘统勋是昏官,请阿隆柯大人主审!”一片骂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此时刘康提起了精神,却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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