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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台又亮得看不清,林间就着车灯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儿,眉峰蹙起来:“没好好睡觉?” “睡了。
”时亦说,“每天都睡。
” “……”林间差点儿被他同桌气乐了:“哦,原来每天都睡啊?” 时亦认认真真点头点头。
林间:“……” 小书呆子其实还没学会故意气人,这么点头就说明真觉得这个答案没问题。
每天都睡就行。
睡觉就是闭眼睛。
所以每天闭眼睛了就行。
林间看了他半天,胸口横冲直撞那一口气还是泄了,静了半晌,俯下来抵上他的额头:“对不起。
” 时亦不喜欢听他说这个,蹙起眉坐直。
“真的,书总。
”林间摸摸他的头发,“有些事儿不能想,我也告诉我自己不准想了,但是……” 他没立刻说下去,停了一会儿,握住时亦的手,牵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时亦这种时候向来不好哄,挺固执地直愣愣坐着,蹙了眉盯着他看。
“但是……我当初最怕的就是这样。
” 林间轻轻扯了下嘴角,把后头的话说完:“道理我都懂,但就是心疼。
” 心疼。
热闹兴奋的时候能用各种各样的念头压下去,一安静了就泛上来的疼。
有点儿像智齿,丝丝拉拉地扯着神经,勾进脑仁里头。
还专门挑着这种夜深人静没什么东西能分散精力的场合,一开始特别不容易察觉,甚至可能跟别的什么感觉都混在一块儿,等意识到了,才知道是这种疼法。
时亦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用手背碰上他的嘴角。
林间下意识躲,还是没顺利避开,没忍住吸了口凉气。
吹口琴哪儿都好,就是费嘴。
反正练多了肯定得疼,弹吉他还费手呢,本来也正常。
就是嘴唇相对薄,磨得严重了还比较怕碰,尤其吃东西非常费劲儿。
天天噘着嘴吃面包,吃得跟他们店里小姑娘怕弄花了口红似的。
时亦看着他龇牙咧嘴地控制表情,没忍住笑了下,又挺不厚道地碰了碰。
“书总。
”林间觉得男朋友这样就非常地不厚道,飞快控制住他两只手,“不够意思了啊。
” 时亦抿着嘴角,被握着的手回握上来,攥住他的。
“我知道。
”林间低头出了会儿神,轻轻叹口气,“我知道我同桌也心疼我。
” 但毕竟不一样。
时亦是在扛着他的事儿。
男孩子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把他身上的担子抢过来一块儿扛,笑得还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好。
他不能想这个,一想就疼。
明明说好了带着他们家小书呆子游戏人间的。
时亦忽然用力攥了下他的手。
林间愣了愣,念头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抽出来,迎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很——”时亦在这种时候的语言组织还有点儿跟不上,停了下,“很好。
” “什么?”林间没太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口琴吗?我也觉得吹得挺好,就是最后还有点儿紧张,其实还有个solo没发挥出来,主要是没找着特别合适的机会,但真特别好听……” 时亦抿了下嘴角,认真听着他乱七八糟地继续说完。
林间说了一会儿,迎着他的目光停下,扯扯嘴角:“是不是太啰嗦了?林女士老想给我戴个口罩” 时亦想了想,点点头:“但是——” “……”林间:“就直接从但是开始了吗?” 时亦眨了下眼睛。
“我同桌还点头。
”林间按着胸口,“我同桌也想给我戴个口罩。
” 时亦:“还想画个猫。
” 林间:“???” 时亦抬起手,挺认真地在他脸上左三下右三下比划了下胡子,从鼻尖往下连了条线,又在他眼睛上画了两个圈,脑袋顶上写了个王。
“……”林间挺沧桑,“这是我同桌日常考虑拿手在我脸上画的吗?” 时亦摇摇头:“拿记号笔。
” 林间:“……”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感动。
林间用力吸了好几下鼻子,打开车窗让冷冷的夜雨拍打在脸上了一会儿。
小书呆子弯着腰看他,在他肚子上戳了好几下。
林女士专门教坏他们家小朋友。
林间绷着腹肌,没被他同桌戳乐,特别冷酷冷漠地惜字如金:“难受五分钟。
” 时亦嘴角跟着抬起来,抬手在他脸上画了两条面条宽的眼泪。
林间实在有点儿绷不住,破功乐了一声,飞快收敛起来:“口可口可。
” “但是。
”时亦帮他把面条眼泪跟猫都擦了,微凉的指节在他嘴角停了一会儿,拿整个手背轻轻按上去,“人间很好。
” 林间怔了下,低头迎上他的视线。
“很好。
”时亦说,“谢谢你带我来。
” 接下来的相当一段时间,林间都没怎么听见别的声音。
小书呆子领着他下车,领着他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绕进学校,沿着近路回了咖啡店。
他有几次甚至忍不住想问问时亦,有没有想过其实还有更好的人间。
更轻松更惬意的,更热闹跟喧哗的,更温暖干净光芒万丈的。
不用白天上课晚上放哨,不用边上课边分心给他做笔记,不用熬得整个人都随时随地就能睡着,不用在上台特别perfect的演出以后就立刻跟着他跑出来,能跟着大家一起去玩儿去聚餐去放松的。
不用提心吊胆等着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的。
小书呆子已经好了,没他在也能好好跟同学一块儿了,这么长时间都能一个人特别成功表现特别好地和其他人相处了。
是不是有可能。
再往外走,再往前走,是不是有可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的念头都在脑海里挤挤挨挨特别反常地晃。
可能是舞台后遗症,那种一天过得实在太好了,太兴奋太高兴太圆满了,太幸福,反而生出来的不真实跟不确定感。
也可能是什么别的毛病。
他努力压了半天,在明明挺正常甚至生意还挺好的店里绕了好几圈,把还想再蹭两块关东煮萝卜的程航打包送到门口。
看到门外那几个人的时候,在他胸口全无章法盘桓着的数不清的念头,终于都不带任何温度地、冰冷刺骨地落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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