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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够熟视无睹。
”说完,他低身捞起衣摆,对着李道玄跪下,“师父,是弟子对不住您,辜负了您的期望。
” 孟长青低着头,他以为李道玄会说什么,可是李道玄没有,李道玄听完了,没有责备他,没有赞同他,李道玄只是站在覆满了雪的山道上望着他。
山外,几个散游道人正往山上走,他们一直到了黄武大殿,殿前巨大的炉鼎在雪中生着紫烟,穿着青色道袍的修士收剑再拜,雪一直在下。
有三两玄武小道童坐在山阶上偷偷地看,一只黄鹤从殿前掠了过去。
山道之上,李道玄望着跪在地上的孟长青,终于低声道:“起来吧。
” 孟长青抬头看去。
李道玄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好像还和从前一样。
孟长青莫名其妙地哑然半晌,道:“师父,我会重新修炼的。
” 李道玄望着他没有说话,然后他转过身往外走。
孟长青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见李道玄一直望着山外,他也下意识地,控制不住地慢慢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望无际的玄武山脉埋在了雪中,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走在山道上,在某一个瞬间,李道玄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曾对着孟长青说过,“都过去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是真的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很久了。
吴聆被南乡子喊去紫来大殿,两人聊了许久,吴聆瞧着沉默寡言,其实谈吐不俗,这一点并不像当年的吴六剑,偏偏吴聆性子温和,这一点倒是像他的母亲吴玉,南乡子兴许是觉得与这后生颇为投缘,多留了他两日,安排他住在了紫来峰上。
南乡子活得久见得多,性子又懒洋洋的,对后辈之间的事从不过问,不处处操闲心,反而更轻松自在。
他是不觉得吴聆与孟长青的事有什么,年轻时敢与邪修称兄道弟的人,什么事没见过。
他也不觉得断袖有什么,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谢仲春这样呆板的人,只是略有些惊奇罢了。
孟观之的儿子,与吴六剑的儿子,先辈之间多少的恩怨,竟是在后生的手中一笔勾销,说起来颇为不可思议。
为此,他还特意将孟长青喊了过来,问了两句。
孟长青当时的心情相当一言难尽,偏偏南乡子问得正经,又是他的师长,他于是也只能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
南乡子听完后倒是没说什么,让孟长青回去了。
过了两日,南乡子上放鹿天找李道玄闲聊喝茶,说起这些事,低低叹道:“看不出来啊。
” 李道玄没有说话。
案上的香炉散着轻烟,看不清他的神情。
南乡子也看出李道玄和平时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思索了一会儿,轻笑道:“孟长青怎么瞧都不像个离经叛道的,看不出来胆子这样大。
我想起我收的第一个弟子,是个女徒弟,当女儿养的,后来下山了,跟一个春南的散人成了亲,立了个小宗派,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都快记不清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徒弟,可总是记得她,一想起来总觉得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跟在我后头小声地喊着‘师父’。
毕竟是第一个徒弟,自己亲力亲为一点点带大,感情总是不一样,那之后,再没这么用过心了。
” 南乡子觉得自己其实有些懂李道玄此刻的心思,第一次当师父,第一次有自己的徒弟,一点点瞧着他长大,再一点点目送着他离开自己去走自己的路,那心情真的是如同在养一个亲生孩子。
对于师父而言,第一个弟子,必然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的,是不一样的。
南乡子絮絮地说着,李道玄今日太过沉默,他渐渐也觉出不对劲了,“今日是怎么了?还在想那两个小辈的事?”他抬手给李道玄倒了一杯茶,低声道:“年轻的时候干点出格的事儿也无妨,他……” 李道玄打断了南乡子的话,“今冬这场雪一连着下了十多日,许多年没见到这样的雪景了。
” 这毫无前因后果的一句话让南乡子反应了一瞬,下意识的,他望向窗外,天地间浩瀚皆是白,黄鹤高飞,玄武山落满了雪,确实是如李道玄所说,许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雪景了。
过了一会儿,南乡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道玄似乎不想与他谈论孟长青与吴聆的事情。
南乡子走后,李道玄一个人在窗前坐了一会儿,案上摆着香炉,一室的轻烟朝窗外涌去。
大雪纷飞,遥远的洞明大殿中,黄祖亲手所悬之剑依旧如数千年前一样寒光凛冽。
紫来峰,几只黄鹤在大殿的屋檐下躲着雪,小道童们兜里揣着蜜饯干果在雪里跑来跑去,放假的日子总是很快活。
雪下得有些大,吴聆与孟长青站在廊下聊天,吴聆的话很少,他好像更习惯倾听,孟长青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人同南乡子是如何聊的。
吴聆看向远处,他是第一次见到冬日的玄武,冰天雪地颇为壮观,他问孟长青,“玄武经常下雪吗?” “不常下。
”孟长青道:“玄武东边临海,每年的十一月初会下一场雪,开春时会再下一场,偶尔中间也会下,但不常见,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 吴聆望向一个方向,低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孟长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是剑阁,听说里面放着上万把剑,玄武二十四剑都曾供在里面。
每一个玄武弟子下山前,会从剑阁带走一把剑。
玄武东山住着铸剑师,每一年他们都会将新铸好的剑放进去。
” “那倘若你今后下山,也会从中带走一把剑?” “是啊。
” “你自己挑吗?” “一般都是自己挑,但不是每个弟子都能带走想要的剑,剑也挑人。
小时候我经常见到师兄弟在说自己以后下山要带什么剑,出名的剑就这么几把,谁都想要,很多次大家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据齐先生说,玄武每一代弟子都这样,但是那几把剑还在剑阁,没人带的走。
” 吴聆看向孟长青,“那你呢?你也一定早就想好了,你小时候想要带走哪一把?” 孟长青忽然就没了声音,他看着吴聆半晌,终于笑了下,“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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