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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红袍僧死了。
杀人的修士是一群年轻的吴地修士。
动手的那名弟子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昨晚与师兄弟们进入巷子,看见那双脸的怪物回过头来,他手里的剑直接就飞出去了,一剑斩下了那怪物的头颅。
那红袍僧的头先飞出去,身体之后才直挺挺地倒地,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名弟子是道盟的新秀,深受师门器重。
道盟将红袍僧的尸体曝晒在城北的道坛上,让众人一同来辨认这是什么。
城北的百姓都去了,大街小巷很是热闹,许多父母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众人都在围观那怪物,议论纷纷。
“这魔物看着真可怕!瞧他死都死了眼珠子还真瞪着我们呢!” “这种怪物怎么活这么久的?我要是他父母我就在怪物出生的第一天就把他掐死了!太吓人了。
” “怪物哪里有父母?就是真的有,他的父母也早就被他吃了吧!听说他昨晚在南巷杀了好多人,幸好他被道盟的道长给杀了,否则不知道还要杀多少人?” “还是把尸体烧了吧!我听说这种魔物杀不死,要用大火烧!” “造孽啊,这世上怎么有这种可怕的东西?” 吴聆立在人群中,望着那具身首分离的身体,雨水与血水混做一股缓缓地流到了他的脚边,他的眼神好像比平时还要更平静些。
待到人群散去后,他走了过去,伸出了手,慢慢地将那双发灰的眼睛合上了。
天街又下起了雨,这个清晨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孟长青他们一行人离开了西洲,在城门口,分别的时候,吴聆看着孟长青,他的眼神似乎温和了些,“今后若是下山,来找我?” 孟长青听后笑了,道:“行,去找你。
” 吴聆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孟长青,孟长青接了,发现是枚玉佩,当年长白宗山下,吴聆送给他的那块。
孟长青把玉佩收下了,摩挲了下,道:“走了,今后山下再会。
” “再会。
” 吴聆看着孟长青的背影,孟长青走出去很远,忽然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睛是那样的清亮,隔着西洲的雨与雾。
吴聆站在原地望着他,不知是想些什么。
在孟长青与陶泽走远后,咚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吴聆回头看去,是吕仙朝,这孩子走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像猫。
吕仙朝手里掂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球,估计是刚刚玩的时候走神了,球掉到了地上,滚到了吴聆的脚边。
吴聆低下了身,拾起了那个球,将它递给吕仙朝,“这是哪里来的?” 吕仙朝接过了球,道:“捡来的。
” 吴聆显然是有些顿住,“哪里捡来的?” 吕仙朝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似乎不怎么看吴聆,含糊道:“街上捡来的。
”见吴聆还在望着他,他问道:“你也喜欢?要不送你?”他把球往前一递。
吴聆明显再次顿住。
吕仙朝见他不要,这才收回手,又道:“我不跟你走,你又不回长白,我自己回去了。
” “你年纪小,一个人赶这么远的路,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吗?” “我从西洲顺着水路坐船回去,一路上都有道观,我怕什么。
我不要跟着你回去,师兄弟都不喜欢你,我跟你回去,他们要挤兑我。
” 吴聆看着他半晌,终于道:“好吧。
那你一路上小心,不要去其他的地方。
” 吕仙朝点了下头,然后继续低头玩着手里的球。
待到吴聆转身离开后,他转着球的手停住了动作,他抬头看向吴聆的背影,一双眼睛跟猫眼似的碧幽幽的。
他没有去渡口,而是在吴聆走后把球一抛,忽然折回了西洲城。
显然他压根就没打算回长白,就随意地糊弄下吴聆,等吴聆走了,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在他慢悠悠回客栈的时候,在西洲城的另一边,落着雨的道坛上,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还摆在上面。
道盟应该是觉得不妥,午后派人将尸体收走了,前来收尸的是两个年轻弟子,显然他们平日里在道盟没什么地位,所以来干这种事。
那弟子不情不愿的用道巾包起那颗头颅的时候,忽然他好像看见那头颅上的眼睛微微合了下。
那弟子大叫了一声,引来的师兄们的不耐烦的问话,他大白天倒逼出一身寒意,又定睛一看,没什么变化,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觉得不祥,赶紧把用道巾把那头包紧了。
那具尸体被放在一间荒废的房子中,用一块白布遮上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午后,屋子里,蒙着头颅的道巾忽然轻轻地响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摩擦出声音。
有什么东西逐渐从那间屋子冒出来,源源不绝。
破碎的魂魄、凝聚不散的阴气,还有漂浮的魂线。
若是吴聆还在场,他就能看出来,这熟悉的气息是来自哪里。
又或许,他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了。
西洲城中,道盟修士还在举办盛会,几乎吴地十分之五六的修士此时都在西洲,他们在城北青屏山上相聚,聊着道门近日发生的大事小事,商量着即将展开的祭祀事宜。
青屏山下,大街小巷吴地百姓如往常一样忙碌着。
客栈的老板和对面铺子的小丫头说起昨日见过的那怪物,道:“我见他可怜还给了他一点吃的,没想到竟是魔物。
” 小丫头道:“听说杀了不少修士呢!幸好被道盟中的道长给收了,否则不知要杀多少人。
” “是啊,我以后再也不敢搭理这些人了。
” 闲聊声从客栈中飘出来,这座笼在烟雨中的古城像往常一样的繁华宁静。
* 孟长青与陶泽沿着水路走了一天,晚上的时候,他们在附近的镇子暂时住一晚。
陶泽好好地睡在床上,到了半夜,他忽然猛地睁开了眼,从床上爬了起来,浑身都是冷汗,大口喘着气。
他又做了那个噩梦,梦到了清阳观,还有那些火中的清阳观众人,陶泽愣是都半天没缓过劲来。
回忆起梦中尸横遍野的场景,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一直在做那个梦? 陶泽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忽然那杯子砰一声摔落在了地上。
等等,不对啊,今日那梦中的场景好像不是在姑射山,而是在……西洲城? 陶泽有些愣神。
他这阵子被这个梦反复折磨到快精神崩溃了,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此时光从半掩的窗户照入屋子,打在他的半边脸上,梦境投射在西洲城,窗外风声如雷,他忽然生出个诡异的念头:要不,回去看看? 陶泽觉得自己有病。
大约在天快亮的时候,孟长青的房门被敲响了。
孟长青得知,陶泽似乎把一样“虽然我说不清楚但是你别问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西洲城的客栈里,他要孟长青和他一起回去拿。
孟长青是个好脾气的人,于是他坐了半天,问道:“你在耍我吗?” 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孟长青和陶泽调头走在去往西洲城的路上,陶泽一直在对孟长青道:“多谢多谢。
” 后来,孟长青回忆起来那个早晨,他依旧觉得那是个重要转折点。
在他们做下返回西洲的那个决定起的那一刻,许多事情真的就此改变了。
物是人非之后,他曾经问陶泽,如果再选择一次,那个清晨,他是否还会回西洲?陶泽回答他,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来着。
两人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西洲城,往日繁华热闹的渡口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两三艘乌篷船停泊在岸边。
城门紧闭着,有乌鸦从牌楼上掠了过去。
孟长青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推开了城门,忽然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落日余晖中,昨日他们离开时还是烟雨朦胧宁静祥和的西洲古城,已经全然变了副样子。
倒下的酒旗、乱扔的背篓、被扯成两半的篮子,一地的狼藉。
一大群人从街头另一头慢慢地朝着城门口走过来,他们脸色青黑,脸上覆着一层薄茧,依稀可以分辨出融化的五官,道路旁横着一具尸体,头已经没了,身体半摊在台阶上呈现出怪异的姿态。
西洲城的上空,盘旋着无数的碎魂与魂线,密密麻麻犹如黑雾,正朝着城门这头缓慢涌来。
“这、这是什么?”陶泽瞪大了眼。
就在这时,一柄仙剑从天而降,一声巨响插在了地上,十丈之内青石板瞬间裂开,一个少年几乎是同时杀了出来,手握住了那柄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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