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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吴聆看了那天幕许久,低声道:“我其实没有恨那邪修。
” 女观主看向他,“平珈那一位?” 吴聆点了下头,半晌才道:“他是个邪修,若是一条路走下去了倒也罢了,可他半路上回了头。
我不太喜欢回头是岸。
前些年听见一条平珈流传甚广的一条谚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句话不太对,放下屠刀后,应该是算拿着屠刀时欠下的账,所以世上本没有回头是岸这一说。
” 女观主望着他,“其实也是可以的,不过你不会懂了。
” 吴聆闻声没有说话,半晌,他低声问那女观主,“观主还有什么想说吗?” 女观主一直坐在那儿,忽然间她的神色一凛,一下子抬头看去。
天地间不知何时全浮满了细细密密的丝线,遮天蔽日,像是蜉蝣似的,一大簇一大簇绽开,挂在枝头,挂在几座宫殿上,挂在弟子的身上,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全闪烁着银色,伏魔阵早已失去了光泽,露出大片大片衰败的黄色。
那些身上缠着丝线的弟子似乎对那些细线毫无察觉,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
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吴聆喝了口茶,许久才道:“我最近找着了一些做人的乐趣,你不该去查这些事的。
”停顿了下,他低声道:“对不住。
” 那女观主猛地回头看向他。
茶水中倒映着吴聆的脸,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眼中有流光回转,像是活物在游走似的,又像是一汪月光。
另一头。
孟长青发现自己推不开门。
自从那清阳观女弟子把他带到这儿后,他就一直心中不怎么安定,等了一会儿,他疑惑为何迟迟没有人过来,于是起身推门,却发现整个大殿被封死了,应该是某种封印,他竟是用白露剑都斩不开。
因为是清阳观女弟子领他过来的,他下意识以为是清阳观将他关在这儿,抬起剑猛地去震那大门,这门却不动分毫。
从门外望去,那门上早已缠满了银白色的细线,那领着孟长青进去的女修站在一旁,睁着一双眼望着那不断震动的门,嘴角渗出血。
人已经死了快半个多时辰了。
屋子中的孟长青全然不知外面的场景,他踹不开门,一时间踹门的声响更大了,他怕吴聆与陶泽出事,眼中金色全部腾了出来,正打算豁出去试试的时候,忽然觉得眉心一阵剧痛,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还要站起来,下一刻,眼前却猛地一黑,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眉心钻进去似的。
他失去了意识。
大殿中,陶泽还在转悠,他倒是没想到跑出去,他正蹲着打量那烛光,他刚仔细地盯着看,这内焰中确实有身影,貌似还没穿衣服?还是个女的?他也瞧不清,一双眼直勾勾地研究打量。
渐渐的,这大殿中里的烛光不知为何越来越盛,越烧越旺,有的火苗已经窜的有两指高了,他记得那女观主说这里都是清阳观的先祖的魂魄,一时莫名心虚,心想不会是她们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了吧? 那观主也没和他说,这些魂魄能不能感觉到外人在做什么,他想着,于是就小心地开口问道:“老前辈们辛苦了?你们能看见我吗?”下一刻,所有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指,他吓了一大跳,对着那火焰最高的烛火道,“前、前辈您怎么了?您生气了?” 那火真的越烧越旺,明明没有风,那焰火却全部剧烈抖动起来,九座大殿均是如此,墙壁上的火光极为狰狞恐怖。
陶泽觉得这火真的太旺了,他都开始热得发汗了,耳边全是那火焰燃烧的声响。
他从来没想到这火燃烧起来能响成这样,跟山洪崩开似的。
他真的开始慌了,懵懵的看着那些烛火,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怕不是疯了吧? 在距离大殿三个大院之隔的门外。
一个个清阳观弟子全在逃窜,却一个个栽下去,落地的那一瞬间,血从身体四处喷涌出来,她们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除了倒地的那一声闷响。
偌大个姑射山,全是逃窜的修士,那摆渡的少年望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愣了片刻,他猛地回身拔腿往大殿里跑,却一头栽了下去,他回头一看,脚腕上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细线,他的眼一瞬间睁大,下一刻,他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修从他身边惊惶地逃窜而过,他趴在地上半晌,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那女弟子身上的银色细线。
那小女修回头看去,那小和尚坐在原地没再继续跑,伸出手扯去那一个个从他身旁飞奔过的身旁弟子身上的细线,全部缠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一刻,那小和尚的魂魄全部烧了起来,一刹那间,他与那些细线全部散作了飞灰。
那小女修睁大了眼,“不!”,她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整个人猛地回头继续往前跑,眼睛瞬间红了,她已经快没路了,正在往大殿中跑,一边跑一边扯开身上的细线,她原本是与一群师兄弟一起跑的,可最终师兄弟一个个栽下去,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盯着那大殿,却在即将跑进去的时候被细线缠着腿摔在了台阶上,她一下子栽了下去,抬头的那一瞬间,她顺着那缝隙看见了里面的人,她一愣。
陶泽蹲在一盏窜的极高的火焰前,一边擦着额头的汗,嘴里似乎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似乎在道歉。
台阶很高,女修猛地回头往下看,尸横遍野的姑射山,她看了片刻,眼泪直接滚了下来,“师父……”她猛一下子回头又看向那大殿,顺着门缝看着陶泽的背影。
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
“你今年多大了啊?” “你长得挺好看的。
” “我?我打玄武来的!我叫陶泽,字润春,是个药师,你叫什么?” “你没下过山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那女修看着那一道门缝,不自觉间浑身颤抖。
下一刻,她抬起一只手结印,一下子隔绝了那大殿与外界。
她最后看了一眼陶泽,将所有往殿中漫去的细线全部缠在了她身上,她低声念诀,魂魄烧起来,哗一下,她整个人与那些细线一齐消失在火中。
无声无息的。
大殿中。
陶泽看着几乎称得上群魔乱舞的满殿烛火,他已经彻底懵了,缩在那儿连话都不敢说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终于起身打算去喊个人,却因为吓得不轻,起来的时候手肘撞了下一旁的灯盏,下一刻,那灯盏倒了下去。
一盏倾倒,又撞翻一盏,一盏接着一盏,当一声又当一声。
陶泽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砰一声。
一声巨响,所有的灯盏全部摔烂在地。
所有的烛火像是一下子脱去了束缚,腾在了空中,哗一下朝大殿外涌去。
陶泽都惊呆了,“喂?!跑了?别、别啊!我的老天……” 他反应过来忙去扶那些灯盏,见火跑了,他忙又傻了似的追了出去,却不知道在走出大殿的时候与什么封印撞了下,生生退了两步,下一刻,有两道火苗窜了回来,咚一声把他撞了回去,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火苗像是活了一样,绽出极耀眼的光,他眼前一闪,逐渐地失去了意识,在他倒下去之前。
他看见满大殿的烛火全部往外窜,阴风四起,火苗一下子转为了阴绿色,他本就晕,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忽然眼前一黑。
九大殿的烛火全部悬空而起,如大河之水似的往外奔腾。
大殿外,悬停了无数的阴火,下一刻,阴火化作一个个道人模样。
一时之间,无数的道人魂魄并列着出现在台阶上,阴服阴袍,背负长剑,服饰随着年代的变化而略有不同,头戴的却是那清阳观弟子一样清一色的仙鹤冠。
他们全都望着一个方向,阴袍被阴风鼓了起来。
山门前,那块“天地为炉”的四字大碑在罡风伫立不倒,阴火四起,那条埋满了魂魄的大河发出咆哮般的声响,怒吼着涌向东方。
东方既白,春戏台旁。
吴聆握着茶盏,一点点缓缓地转着。
那女观主撑着桌案,血顺着她嘴角一滴滴落在案上,终于,她低声道:“魔物!” 吴聆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东方,眼中的光一点点地转着。
大道孤独,何以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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