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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音节,那功夫全在嘴上,高音唢呐的十八个音域,就是加键的也未必能吹到高调B上,何况人家持的就是村里的铜管普通乐器,又是这么年轻个后生。
摄像的扛着机器飞奔,后面跟着录音、场记一干人,倒追到了送亲的队伍里。
秦导演回头不悦了句:“王乡长,藏私了啊,这么年轻这么好的把式不给我们叫来。
” “不是我们村里人啊。
”那王乡长愣了下,秦导演已经跟着跑了,让他好郁闷了半天。
不管哪儿来的人,今儿都没外人,就是抢着摄影的也没人觉得意外。
到了新郎家门口不远,早有大红喜字贴上了门、大红的鸳鸯戏水剪纸挂上了窗、还有大红的鞭炮两行排开,随着唢呐的调子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刚进视线,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不停,边捂耳朵边捡着炮仗的小屁孩来回奔跑,两侧的村道,指指点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老太太,不时地你挤我、我挤你哈哈笑着,聚在新郎一家门口的老爷们、年轻人却是像上阵一样准备着,唢呐声停,新娘下马,哄一下子涌上来了。
按照潞州乡下的习俗,新娘下马过三关,一关更比一关难,第一关就是新郎抱着新娘闯进新房,女方来的亲戚挤、男方的亲戚挡,两拔各不相让,直像打仗,可苦了抱着新娘的新郎,被人挤搡来挤搡去,同辈的年轻人还嫌不过瘾,直逼着新娘骑在新郎脖子上,红裙一盖蒙着眼睛,拉着新郎转了几圈,得,不许偷看,你自个找方向感吧。
有人在笑着问裙子盖着的新郎:头别钻里面去啊,还不到时辰呢。
还有人拽着新娘的腿蜷在新郎头上喊着:夹紧点,夹得越紧他越舒服。
后生们闹得哈哈大笑,没牙的老太太老头笑开怀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块;没毛的小屁孩乐歪了,钻在人缝里瞧着新媳妇的长相;折腾新娘新郎的乐歪了,直哈哈大笑着看着新人的糗相。
就在这时,又一声急促、戏谑、爽快的唢呐音起,像叽喳的鸟儿扑腾、像撒欢的马儿飞奔、又像整个人笑得不可自制了,正契合了此时的场面,吹唢呐的单勇一回头,司慕贤和雷大鹏意会老大的眼神,铛铛锣,小板胡骤然声起,填补了唢呐换气的间隙,于是这三种乐器自成一调,板胡急促地弦响、铛铛锣的脆响,和唢呐调子合在一起,直把抢进门一哄而起的气氛推向高潮。
这调子是农村常吹的调子《真是乐死人》,那声急蹿而起的高调B音是随着人群进院渐落下去的,吹得着实不错,新郎家随即出来的老人,整盒整盒的烟直往单勇、司慕贤口袋里揣。
更乐的是那些摄制组的人,毫不费力全程捕捉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民俗现场,那秦导演看着摄下来的内容也乐歪了,回头要找这个鼓乐班子,却不料新人仪式一开,人多眼杂,转眼间挤搡的贺喜人群里,一个都找不着了…… ※※※ 王华婷和刘翠云也在现场,学生一放羊,老师倒没事了,干脆九年级的也放了,反正动静一响,都坐不住了,乡下难得热闹,乡下人也最爱凑这些热闹,只不过让她诧异的是,那三位在婚场俨然成了主乐手,把个结婚的现场吹得好不喜庆。
乐声一停,眼看着那哥仨钻在人群里进洞房凑热闹了,王华婷回头笑着问:“没看出来呀,这仨还有这一手?” “你不知道了吧,单勇他妈原来就梆子戏名角,司慕贤父亲也是研究民俗文化的,听他说呀,他们经常在响马寨给单勇他妈伴奏,听一段名角唱《杨七娘》,呵呵,你没看着,连雷大鹏敲得也像模像样了。
”刘翠云笑着道。
“咱们走走吧,这人太乱了,开饭还得一会儿呢。
”王华婷看得院子里村里人围着一对新人捉弄,笑了笑,却是不太喜欢这种太嘈杂的环境,边走边看着这里的环境,两个月的实习时间转瞬即逝,没来由地还有点留恋这个地方。
“想什么了,华婷姐?”刘翠云随意道,走到了两房之外的距离,人都往结婚现场跑,其他地方反倒清静了。
“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个人。
”王华婷道。
“我猜是那个他。
”刘翠云揶揄地道。
“你猜的他,肯定不是我想的那个他……我想起左教授来了。
”王华婷笑着道,像是实习生活颇有感慨似地说着:“我现在倒觉得他讲得道家哲学很有意思,讲什么宇宙自有一贯而道之,所谓道法自然,对万事万物不加刻意地去改变它……挺有意思,不管什么事物、什么环境,只要存在,总有它存在和延续的理由,就像这里。
” “咦?什么让我们的支书这么多感慨?”刘翠云没太听明白王华婷的意思。
侧身看着,大支书正一副笑意盈然,仿佛顿悟的样子,就听她解释着:“很简单啊,我们几个人呕心沥血,刻意改变,试图提高这里的教学质量,结果呢,离我们的当初的料想差得太远。
相反,那几位根本不务正业,吃喝玩乐的,反倒比我们更受欢迎。
现在我倒觉得我们是另类了。
” “呵呵,那倒是,华婷姐,看来你的感悟是有原因的啊,是不是因为他呀。
”刘翠云笑道。
“谁呀你,再乱嚼舌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王华婷做势欲打,刘翠云闪避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摸出来喂了声,应了句什么,然后抿着嘴笑着看着王华婷,王华婷疑惑地问着:“怎么了?” “还不让说,那个他挺关心你的,叫我拉上你和班长去吃饭,走吧。
” 刘翠云笑着,拉走王华婷,不容分说地朝着婚场的筵席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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