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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肖像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真实得虚幻。
那天从山上送葬回到土坯小屋,我就失去了悲痛的感觉。
悲痛在极点上持续,就不再是悲痛。
那些山民,我平时称作婆姨姑嫂爷舅叔伯的,都在屋子里站着,翻来覆去地说着那几句话:“人死了就活不回来了。
”“再说老天爷要收人,毛主席他自己都没办法。
”屋子里弥漫着烟雾。
秦三爹不停地卷着喇叭筒给身边的人抽。
这是我非常熟悉的气息,只有山里未经制作的土烟才是这样浓烈而辛辣。
父亲生前经常在煤油灯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缓慢地卷起一支喇叭筒,凑在灯上点燃,吸完了,又开始卷下一支,一句话不说,就过了一晚。
昏黄的煤油灯把山民们的身影映在墙上,看久了就会产生某种幻觉。
在那些逝去的夜晚,我在父亲的对面复习功课,越过他的肩看见墙上的身影,一动不动,看着看着就觉得那身影不很真切,像墙上凹进去了一块。
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父亲在山中,在永远寂静的黄土深处。
夜深了,人渐渐散去。
我在油灯下枯坐一会儿,在门坎上坐下来。
今夜的风很大,也很纯,风中裹着一丝丝衰草的气息,这是山里人才能分辨出来的气息。
没有月亮,稀疏的星星散落在天幕上,衬出远山朦胧的轮廓。
山们这么沉默着,已经有无数世纪,这是山外人很难想象的。
我在风中听到了一种声音,很多年来我都听到这种声音,像是召唤,又像是诉说。
仰望星空使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岁月,时间尽头的岁月,还有那些遥远的地方,被称作天尽头的地方,那里一定有什么存在。
可是父亲他死了,死了就活不回来了。
我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可这是真的,真的,这个事实无法拒绝。
我极度疲倦又极度清醒。
无法入睡,我想把父亲留下的东西清理一下。
几件衣服,几十本医学书,这就是一切。
我把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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