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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书记要提拔自己的秘书,那只是一句话的事,谁也阻挡不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程文武的提拔偏偏难如上青天,这究竟是他这个市委书记的无能,还是组织部长的过分?原以为贾士贞去中央党校学习一年了,西臾又会恢复往日的平静,然而……这确实是常友连没有想到的。
昨天好不容易和贾士贞统一了思想,甚至说服了市长和市委副书记,可是…… 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常委会议室,会议本该是另一个内容,可这一切谁又能想到呢!常友连不知道为何,任由自己的思绪渐渐地奔腾起来。
突然,王司长站起来,又弯下腰,在常书记身边低声说:“常书记,休息十五分钟吧!” 常友连匆匆收回沸腾的思涛,说:“好,休息,休息。
” 虽然休息了,常委们都站起来,可又不像平时那样随便,有人取出香烟,却看看王司长他们,王司长见常友连站着没动,便说:“常书记什么时候去省里报到?” 常友连说:“明天下午报到。
” 秦副部长说:“明天上午我们一道走吧!” 常友连说:“秦副部长不留下来陪陪王司长他们?” 王司长说:“我们是调研,其实我们应该自己直接来西臾的,钱部长说我们不熟悉,一定要秦副部长陪来,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
” 秦副部长说:“士贞,你后天报到吧!” “是啊!”贾士贞说,“这么不巧,没有时间多听听王司长的教诲!” “贾部长,我们是来学习的,说实话,今天的常委座谈会也是例行公事,后面的活动主要是走访调研!”王司长笑着往外走,常友连跟在王司长旁边,这时大家才跟着往外走去。
常委会议室就在市委大楼的三楼,到了楼梯口,常友连说:“王司长,我的办公室在二楼,下去活动活动?” 到了二楼,贾士贞一眼望见程文武站在常书记办公室门口,贾士贞能清楚地看到程文武那焦躁不安的样子,看着他们转身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
贾士贞这才想到程文武此刻的心情,他看一眼常书记,常书记仍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贾士贞想,常书记不知是否看到程秘书了。
贾士贞的心里不知怎么的,觉得程文武、张敬原和庄同高三人的事越发有些扑朔迷离了!现在看来,常书记和他说过召开常委会的事已经不太现实了,不光是时间不可能,也不具备开常委会的条件了。
想到这里,贾士贞偷偷地瞥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快五点钟了,而且市委常委座谈会还没有结束,再说了,中央调研组在这里,常友连利用什么时间、什么理由来开一个特别的常委会,研究这样三个干部的提拔问题呢?贾士贞觉得这个问题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这三个人的问题不解决,恐怕谁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当然,常书记和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马上都要离开市里,这个问题也就自然摆了下来,只要没有召开市委常委会,干部的提拔就是一句空话。
确实,贾士贞完全没有想到形势变化得如此突然,尽管他对常书记提议在他们俩学习之前如此紧的时间里,还要专门召开常委会来研究程文武他们三个人的提拔问题,是他极不情愿的事,或者说是违心的。
但是,他知道,书记的意见他应该尊重。
经过这半年多的风风雨雨,他开始冷静地面对现实,实事求是地对待手中的权力。
大家又回到会议室,王司长和常书记几乎同时看看手表,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王司长朝常友连点点头,说:“常书记明天上午就要去省里报到,贾部长后天也要离开,我想今天的机会难得,本来只想听听各位的高见,但是我有感而发,随便说说。
”王司长停了停,目光在常委们身上慢慢移动着。
“关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问题,尽管中组部发了许多文件,各地也都在不同程度上进行了试点,但是这项工作一直没有展开,或者说各级都在不同程度地摸索经验。
”王司长严肃起来了,“西臾的做法有一定的意义,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和探索,值得研究,也值得赞扬,尽管网上有人提出了批评意见,但是我们依然认为是难能可贵的。
中国的今天已经不是五六十年代的情况了,一个国家必须融入世界的潮流中去,必须跟上世界的步伐,否则这个国家就会落后,落后就要挨打。
中国的改革开放不是要不要的问题,市场经济必然取替计划经济,人事制度改革也一样,不可能一成不变,所以当前的问题是怎么改。
所以,中央指示我们要全面地了解、总结各地的做法,总结经验,从宏观上进行引导。
所以,我们这次到西臾来,将认真听取广大干部和群众对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到底有什么意见、要求和建议。
” 至于下一步怎么进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贾士贞的心里突然感到几分茫然,原以为王司长多少会透露点高层的动向的,现在看来,王司长的话只是理论上的探讨。
当然他同时又想到即将赴美国参加为期半年的高级管理干部培训班,一方面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方面也可以听听各方面专家学者的见解。
尽管王司长没有具体谈到西臾前段时间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是和非,他始终只是从理论上、宏观上作了简要的阐述,但贾士贞渐渐地能够理解王司长的思想动态。
直到下班时间已经过了,而且王司长自己也不时地看看时间,可他还是一拖再拖,直到六点半钟过后,才意犹未尽地匆匆结束了讲话。
会议结束后,常书记突然说,今天晚上由他个人宴请中央调研组和在座的各位常委。
贾士贞一愣,常书记个人宴请中央调查组和市委常委,事先他连一点信息都没有得到,心里有点不太舒畅。
作为市委书记,对于上面下来的领导也好,重要部门的同志也好,这都是堂而皇之的公务活动,没有必要个人去接待宴请,当然了,贾士贞的心里完全清楚,堂堂的市委书记说是以个人名义,还能当真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只有三岁孩子才相信呢!可是这样一想,贾士贞又越来越觉得自己幼稚,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成熟了,怎么一个堂堂的市委组织部长在这时候成小心眼的小市民了! 宴请没有放在西臾宾馆,而是放在这几年迅速崛起的民营企业——宏兴大酒店。
贾士贞到西臾不久就听说宏兴大酒店的总经理和常书记的关系不一般。
这位名叫赵雅之的女人居然和香港影星赵雅芝的名字相仿,只是她的“之”字头上缺个草字头。
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却有着极不平凡的人生经历。
据说宏兴大酒店开业那天人气非常旺,市四套班子的主要领导大部分都去了,常书记还亲自剪彩。
大家出了市委大门,很快来到宏兴大酒店。
领导们刚进大厅,就见市政府办公室负责接待的王副主任一行三人已经迎在门口。
就在这时,贾士贞突然想到程文武,按照往常的惯例,在这样的时刻是少不了他的,可现在却不见程文武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居然在这样的时刻还记着程文武,当然这其中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常书记的秘书。
贾士贞紧随中央调研组三位领导,在大厅拐弯处,他远远看见程文武朝常书记迎过来。
几乎是同时,程文武也看到了贾士贞,当贾士贞的目光和程文武相遇时,两人已经近在眼前了,贾士贞没有犹豫,伸出手,本想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样,同他用力握一下就放开的,却被程文武紧紧抓住不放,于是灵机一动,便拉着程文武的手,把中央调研组三位介绍给他,并认真地对王司长说:“王司长,这位是常书记的秘书,程文武同志!” 在这一瞬间,贾士贞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别扭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还是中国的现行体制的毛病。
程文武现在只不过才是一个正科级干部,充其量只是一个准副处级,这种场合需要如此隆重地向中央调研组领导介绍吗?他觉得自己成了戏剧里面的滑稽小丑,这种表现也太低俗了点。
对于程文武的表现,贾士贞在心里反复琢磨,特别是刚才的握手,现在想想,到底是程文武主动,还是他主动,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他虽然坐在酒桌上,虽然竭力应付着酒场上的局面,可他心里一直在分析着程文武目前的心理状态。
是高兴,还是沮丧?是安慰,还是遗憾?是不是就像到了嘴边的一块肥肉,已经闻到香味,甚至都靠到嘴唇边了,却突然间掉进河里了?想到这里,贾士贞一点也不怪程文武了,程文武只不过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不用他说,谁不知道,有的省委书记、省长的秘书早已快马加鞭,当上了省委书记、省长了。
难道他程秘书就能心甘情愿地永远待在正科级这个位置吗?难道他不想进步,不想更上一层楼,成为一个副县、正县处级干部吗?难道他不想和那些省委书记、省长的秘书一样,自己也成为市委书记吗? 不知道为何,今天晚上的酒本应该放开喝的,可是宴席上总是调不起兴致。
贾士贞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在这时,常友连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座位。
但是官儿当大了,任何时候都有人盯着,常友连刚一出门,旁边的包间里就冒出一个人来,常友连一看,原来是程文武。
常友连一边走一边说:“文武啊,你也看到了,谁会想到……” “是啊,常书记,怪只怪我的命……”程文武跟在常友连身边,低着头。
“好啦,迟就迟几个月吧,好在大家的意见都一致了!” “只是不知道您学习后……” 常友连停住了脚步,回头白了程文武一眼:“怎么,你希望我走……” “不不不,我怕您学习回来就提拔到省政府当省长了!”程文武似乎有几分兴奋,尽管这吹牛拍马的话言过其实了点,在中国市委书记直接当省长的还从没有过,充其量先当副省长或者省委常委,当省长还早着呢,但一个人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对省长、省委书记的渴望,就变得更加迫切了! 到了卫生间,常友连进去了,程文武站在门口守着,那样子很像保镖。
过了一会儿常友连刚出来,站到洗手池边,程文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条雪白的热毛巾,送到常书记的手里,常友连朝程文武笑笑。
两人往回走着,常友连突然说:“文武呀,你得马上进去敬敬酒,名义是敬中央调研组的,实际上要敬敬贾部长。
” 程文武抓抓头,说:“那好吧!” 说着,跟在常书记后面进了包间,室内并没有什么特别活跃的气氛,常友连拉着程文武,说:“来来来各位领导,小程要给大家敬酒了!” 程文武刚端起酒杯,常书记说:“我今天喝了不少酒,难得见到中央领导同志,我讲几句醉话,也让大家活跃活跃气氛吧!” 王司长说:“好啊,这也算是酒文化吧!” 常友连不笑了,说:“首先申明,我这个笑话并非贬低农村人,因为我们在座的各位祖宗说不定都是农村的。
”常友连故意清了清喉咙,“过去农村很穷,很不容易做一件新衣服。
有一个妇女,好不容易做了一条新裤子,平时舍不得穿。
有一天,她要上街,就把新裤子穿上了,可是又怕磨着了,有点舍不得,于是又套一条旧裤子在外面,但是又希望人家知道自己里面有一条新裤子。
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办法,自己不识字,就请别人写了一张纸条,‘内有新裤一条’,用糨糊贴在屁股后面。
就这样上街了,在大街走了几圈,手一摸,纸条不见了,就到处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看那纸条和自己的差不多,就蘸点唾液往屁股上一贴,仍然在大街上走。
你们猜怎么着,原来她拣到的不是原来的那张纸条!” 大家都一句话也不说,盯着常书记看,常友连突然说:“小程,喝酒!” 程文武被弄得有莫名其妙,看看常书记,一连喝了两杯酒,这时常友连摆摆手说:“有没有人猜到纸条上的内容?” 大家不说话,程文武说:“常书记,我想正确答案应该是‘此门不通,请走前门’吧!” 顿时逗得大家哄然大笑。
王司长说:“程秘书是近朱者赤啊!” 程文武好像心事重重,过了一会儿,淡淡地一笑。
只是,他的笑容有些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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