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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子玉啊甘子玉,你就给我好好造吧,啊,继续造,前算八百年,后算八百年,有病不吃药,地球要爆炸!我看你甘四先生得先给自己算算了,算算你什么时候也会闹上一场牢狱之灾!” 甘子玉吓白了脸,极是委屈地辩解道:“计书记,我……我可没说过有病不吃药,地球要爆炸哇!那……那都是法轮功的事,我……我可不是法轮功,从没练过,真的!我……我……计书记,我向你汇报过的,我是八卦预测学,是科学上的事!” 张所长马上配合道:“如果练过法轮功,还是个说服转化的问题,甘子玉,你不是说服转化的问题啊,可能是法轮功骨干分子的问题啊!你没说过着话,怎么群众会有这种强烈反映呢?群众既然有这种强烈反映,你就得跟我到派出所去说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回来了!” 甘子玉仍辩解:“计书记,张所长,这是有人害我啊,目前河塘村的情况很复杂……” 计夫顺挥挥手:“好了,好了,甘子玉,你别说了,我和张所长今天对你知识警告,你也不要太紧张,群众对你的这种强烈反映,我们要查,也是对你负责嘛!你呢,心里要有点数,先把你的八卦预测学收起来,好好配合村党支部,把工作抓起来。
” 甘子玉抹着一头的大汗,连连应着,又不停地四出散烟。
计夫顺这才把目光扫向了聂端午:“老聂啊,你本事大呀,还真带人到峡江市里去闹了,连钱市长的车都拦了!说说吧,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去?我和刘镇长、张所长陪你们一起去!”桌子一拍,又像闹起民主之前耍起了威风:“聂端午,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么领人闹下去,我有你的好看,这铐子你给我看清楚了!” 聂端午不怕:“计书记,你别吓唬我,我们这是反腐败,受法律保护!” 计夫顺说:“谁不支持你反腐败了?可你们的反法合适吗?民主选举时党员候选人一个不要,现在是什么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甘姓村民一个不要,你们这反腐败我就很怀疑,肯定挑起宗族矛盾!我那么和你说,你就是不听,闹到镇上、县上还不算完,又闹到了市里!今天段继承和你们村委们都在场,我也把话说清楚:你们反腐败我支持,清账小组由村党支部负责组织,段继承任组长,镇党委派人监督。
” 聂端午很固执:“这不民主,得少数服从多数,多数村委定了的事就得执行!” 计夫顺桌子一拍,“有民主还要有集中,还有有党的领导!” 聂端午根本不认账:“贺市长讲话时说了,村委会的原则就是民主自治。
” 计夫顺道:“那我也告诉你:贺市长还说了,村里的问题村里解决,村里解决不了的,由镇上定,镇上定不了的,由县里定,再到市里胡闹,就把你们全铐起来!” 聂端午很强硬:“贺市长要这么说,我连贺市长一起告!贺市长凭什么铐我!” 刘全友也拍起了桌子:“就凭你连贺市长一起告,——张所长,把他铐起来!” 张所长抓起桌上的铐子威胁道:“老聂,你真想跟我走一趟,是不是?” 聂端午主动把手伸了出来:“铐吧,现在有民主和法制的武器,我怕啥!” 张所长被激怒了,和两个民警冲上去,揪住聂端午就要铐。
计夫顺却被聂端午的话提醒了,怕闹出更大的乱子——今天毕竟不是过去了,民主管用不管用不说,民主的种子毕竟让贺家国种上了,聂端午真拿起民主的武器和他拼到底,结果如何真说不准。
便拦了上来:“等等,等等,让我再和老聂谈谈。
” 聂端午气更壮了:“谈什么谈?你们铐好了,为了民主权利我不怕铐!” 计夫顺忍着气问:“老聂,你一口一个民主,一定要少数服从多数是不是?” 聂端午点点头:“这还用问?这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 “在村委会九个村委里,你们是多数?” “当然是多数,这大家都知道的!村委都在这里,你可以当场问!” “在河塘村你们也是多数吗?你们所有外姓村民加在一起也没占到一半吧?” 聂端午怔了一下,不做声了。
计夫顺说得是事实。
计夫顺心里有底了,带着讽刺,继续说:“老聂,你现在差不多成民主专家了,我轻易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我问你,民主在民对不对?重大问题要由全体村民决定对不对?我们让河塘村全体村民表决一下看看,你们这个清账组的方案能不能通过?如果在村里占多数的甘姓村民不让一个外姓村民进清账组又怎么办?啊?这种民主结果你们也能接受吗?” 聂端午想了想说:“真是这么个结果,那腐败就更要反,说明问题很严重!” 计夫顺脸一拉:“那我看你这民主就是假的,你就是故意捣乱,你敢在搧动闹事,我就对你采取措施!不信你就试着看好了!”有看了看其他几个村委,“清账组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再说一遍,由村党支部和段继承同志负责!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段继承说,也可以和我说!”又对张所长交待:“谁在跑到市里去群访,你就给我铐回来!” 聂端午气反倒壮了起来:“那我把话说清楚:哪怕只我一个人,我照样到市里去上访!” 计夫顺被逼上了绝路,心一狠:“反了你了,张所长,给我铐!” 张所长早就想铐了,计夫顺话一落音,马上把聂端午铐了起来。
在回去的路上,计夫顺还试图做工作,告诉聂端午:民主是共享的,不是哪一个人或者哪一部分人的特权。
你有民主权力,别人也有民主权力;你的民主权力不能侵害别人的民主权力,更不能以民主为借口,四处胡闹。
聂端午先是不理不睬,待计夫顺说到最后了,头一昂,突然冒出了几句话:“当年谭嗣同为维新变法都死了一回,我聂端午怎么就不能为民主被你们铐上几次?你们多铐我几次,我的威信就上去了!” 计夫顺哭笑不得,讽刺到:“好,好,等你威信上去了,刘全友的镇长就让你当!” 到了派出所,天已黑透了,把聂端午关到后院黑屋里,计夫顺要回去了。
张所长把计夫顺送到门口,请示说:“计书记,怎么处理这头犟驴?” 计夫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了想,拍着张所长的肩头说:“让你送个人情,关两天放了吧,我装不知道。
不过,得让着犟驴清醒一点,以不上访闹事为原则!” 说完这话,计夫顺向街面上扫拉一眼,无意中发现有个人从不远处的路灯下匆匆走过,身影、面孔好像很熟。
开始还没多想,又和张所长说了几句别的,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那人的面孔怪不得这么熟,竟是一直没抓到的通缉逃犯郝老大! 计夫顺没顾多想,拉起张所长就追:“快,刚才过去的那小子好像是郝老大!” 张所长去河塘村是带了枪的,这时还没取下来,本能地拔出枪,随着计夫顺追拉上去,边追边冲着那个被计夫顺认定是郝老大的人吼道:“站住,给我站住!” 那人回头看了一下,反而跑得更快了,转身冲进了菜市场旁的一条小巷。
计夫顺在那人回头的当儿认得更清楚了,确实是郝老大,要张所长开枪示警。
张所长冲天开了一枪,又连喊几声“站住”。
示警的枪声和喊声都没能阻止那人逃跑的脚步。
计夫顺急了:“开枪!张所长,快开枪,打他狗日的腿!” 张所长却不敢开枪,握着枪迟疑着:“万一……万一不是郝老大呢?!” 计夫顺一把夺过张所长手中的枪:“怎么不是郝老大?扒了皮我也认识他的骨头!”说罢,两手笨拙地握着枪,瞄都没瞄。
冲着郝老大身体的下方就是一枪。
这一枪没击中,子弹擦着地皮飞了出去,打穿了十米开外的一只空可乐罐。
计夫顺本能地把枪口一抬,第二枪才击中了,一粒子弹打到了郝老大的屁股上。
郝老大捂着流血的屁股没跑出多远,一头栽倒了。
计夫顺把枪往张所长手上一扔,扑上去死死压住了郝老大。
于是,郝老大再次落入了法网,法网时,身上带着两把藏刀…… 这桩当机立断勇抓逃犯的事迹,嗣后给张所长带来了两次立功受奖的机会,一次是市里,一次是县里。
县公安局还奖给张所长一千元现金,——这倒不是张所长要贪天功为己有,而是不得不这样上报。
计夫顺作为镇党委书记,没有权力使用枪械。
事发当天,计夫顺就向张所长交待了,他开枪的事要保密,他知识配合。
张所长心里很惭愧,年底拿到那一千元奖金后,主动送到计夫顺家去了,一定要沈小兰收下。
那时,计夫顺已不在人世了,只有墙上的遗像在冲张所长微笑。
60 死亡的阴影悄悄逼近计夫顺时没有任何预兆。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工作日,七月四号,星期二,一个平平常常的工作日。
那天,气温一下子高了起来,一大早周遭空气便热呼呼的,老婆沈小兰起来做早饭时就汗流满面,计夫顺却老吵着说冷。
沈小兰觉得不太对头,一摸计夫顺的额头,发现计夫顺有些发烧,劝计夫顺歇一天,别到镇上穷忙活了。
计夫顺没同意,勉强吃了半根油条,喝了一碗稀粥,还是提着个公文包出了门。
这一天事不少,既要研究上项目,又得讨论补发工资,他不去还真不行。
镇长刘全友软了点,不是那些副镇级们的对手——工资拖了一年零三个月,副镇级们全穷疯了,恨不能把300万贷款一次性分光,他不能不警惕。
300万贷款到手后,尽管他反复交待要保密,密还是没保住,闹得人人都知道有这块从天而降的大馅饼,补发工资的呼声便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提出“适当发点奖金”的问题。
镇上穷成这熊样,一个个不想着怎么振兴经济,尽想着发奖金——发两巴掌吧!计夫顺听了就来气。
强打精神走到汽车站,上了途径太平镇的公共汽车,又想到了上项目的事。
这项目是刘全友极力主张干的,倒真是个好项目,就是有点冒险:搞好了叫放水养鱼,地方税费这一块就开了源;搞不好呢,又是知法犯法,费踌躇哩,这可是仅有的一点钱种啊,万一它不生崽,再把钱种都赔进去,还不如现在分光吃尽呢!可不上这项目又怎么办?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倒是想过让贺家国牵个线,上个科技含量高的项目,这既不犯法又来钱,然而,敢去找贺家国吗?为把这点钱种弄到手,他连诈骗的名声都担上了!现在贺家国一生气,就不喊“老计”了,开口一个“诈骗分子”,闭口一个“计骗子”。
还老追这300万的下落,这种时候去找贺家国,那不等于主动送上门去交“赃”自首吗?300万的下落目前属于太平镇最高机密,只有他和刘全友两人知道,几经转移,已经很安全地摆到肉兔养殖加工基地陈兔子的账上了。
到太平镇招手站下了公共汽车,踏着平整的路面往镇里走时,计夫顺的思想有了点求解放的意思:弄郝老二这帮小兔崽子给镇上义务修路,贺家国都很支持,这回为振兴经济犯点小法,贺家国也许还会支持一下吧?贺家国毕竟不是刚到镇上来的那个贺家国了,基层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了,起码能眼睁眼闭放他一马吧?再说了,不让他开源挣钱,这300万贷款他可真还不起,市农业银行只怕又要多出一笔烂账了。
经他手借的大笔款项就这一笔,他和刘全友说了:只要挣了钱,花建设当年欠下的旧账先不管,这300万一定要还上,决不能让贺家国为难,自己也不担骗子的虚名。
因为听到了银子的响声,这日的书记、镇长碰头会人丁兴旺,人头到得最齐,也都到得挺早。
计夫顺走到楼下的楼梯口就听到了三楼小会议室传来的阵阵谈笑声。
镇长刘全友的声音挺大,颇为欢快,好像饷银已领到了手似的。
走进会议室一看,连常年泡病假不管事的专职政法副书记庄聋子也来了,正转着圈散烟哩。
见计夫顺进来,庄聋子忙递了一支中华烟过来,还凑上去给计夫顺点火。
计夫顺烧还没退,头昏沉着,嘴发苦,并不想抽,可因着心里对泡病假的庄聋子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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