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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位置取出一个小瓶子。
她知道,不奇怪。
因为她的恶名在外,那些给她搜身的嬷嬷们都全副武装,小心翼翼,谁还会在意到一个女人微微有些凸起的喉结? 看见了也顶多想着这女人果然像个男人。
她们得了嘱咐,很小心,连文臻的手腕,背心,头发里,那些传说中会藏着暗器背弩的地方都摸了一遍。
文臻早有预料,这些地方都没藏东西,藏了也留不住。
但是谁会想到喉结这玩意呢。
她从那小瓶子里倒出几滴黑色的液体,倒在牢狱一侧的水碗里,水总是会给喝的。
这是她近几年配出来的具有强腐蚀性的药物,只需要少量,稀释开来,就可以腐蚀很多东西。
还没来得及给燕绥也备上一份。
不过她擅毒,燕绥擅机关,她猜当日就算德妃不去救燕绥,燕绥一定也有办法自救,只是想必伤害会更大一些。
她将瓷碗里的毒水泼在自己牢门的锁链和锁上。
有细微的滋滋声响起,白烟腾起,她示意林擎捂住口鼻。
剩下的半瓶让文蛋蛋带去给了林擎,林擎笑了笑,却将瓶子收起,道:“这么个好东西,可别浪费了。
”说着拖过水碗,手指伸进水面,片刻之后,水面凝冰,再片刻之后,他拈出一根闪闪发亮的冰针。
文臻便点赞,就知道林帅一定有办法。
林擎拈着那根冰针,眯着眼,对着锁孔一阵捯饬,过了一会儿,咔地一声,锁开了。
文臻这回点了个双赞。
林擎得意洋洋一鞠躬:“见笑。
” 文臻赞:“林帅真是无所不通。
” 林擎笑看她一眼,他就喜欢这女子的开阔,他展示的这般技巧,分明是下九流偷鸡摸狗之技,寻常女子见着,多半都会不齿,为此扼腕心中偶像崩塌也是难免。
大概也只有侧侧和她的儿媳妇,两个奇女子,会在此刻两眼发光,真心赞誉。
他笑道:“当年穷困潦倒,和侧侧流落街头,靠这些雕虫小技,险些当上浪子班头,如今想来,那倒是最好的岁月。
” 是最好的岁月啊。
撬锁偷了地主老财家的金银,大部分散给了乞丐流民,留下一点两人吃喝,再留下一点给侧侧买花戴。
记得他去偷的时候,侧侧非要跟,小小年纪,主动望风,结果太过紧张,风吹草动都暴起三丈,他便一手拉着她,一手撬锁,掌心里的小手滑腻腻的,他时时分神,总忘记自己在做什么,那锁拨了好久才开。
他眯着眼感叹:“二十多年了,技巧倒还没生疏。
” 怎么会生疏呢,之后二十多年,边关苦寒,长夜难眠时,便常常披衣起身,走入内间,那是一间挂满各种锁的房间,他慢慢地,一把一把地开过去,从月上中天,开到云淡星沉,日出霞生。
只是那开锁的人,掌心再没有那只滑腻腻的小手。
便也那样一夜夜地过了。
耳边响起文臻微带唏嘘的询问:“林帅既然能开锁,为何不……” 文臻的疑问是真实的,能走为什么不走,为何要在这大牢里苦捱,更要紧的是,如果不是对于林擎的处置有争议,朝中很多大臣坚持此事还有隐情坚决不同意处决林擎,很可能在她赶来之前,林擎就被处死了。
林擎笑笑。
是啊,为何不走呢。
他怎会不知那么多人想要他死,之前数日夜如果不是他一直警醒,不吃不喝,时刻防备,早就死了。
可是他……想等侧侧。
他猜到侧侧会去救燕绥。
这种情形只可能救一人,那么侧侧可能想着和他一起死,会不顾一切来看他。
到时候如果侧侧遇险,他还有机会救上一救。
如果侧侧愿意抛下一切和他走,他还有机会和她一起走。
至于这重伤之身,能不能冲出皇宫,冲出皇城,冲出天京,那没关系,和侧侧在一起,走一步都是好的。
如果他自己先溜掉,侧侧不顾一切来了,见不到他,可怎么办呢? 只是他没想到,侧侧会去了香宫,失去了自由。
也没想到,此事还有转机,文臻以最快速度奔来,侧侧诓文臻来救他。
能彼此都平安,不用冒险,自然是很好的,他为侧侧的智慧而欣慰。
只是……终究是见不着了啊。
他笑,懒散随意地,“我啊,好久没回了,想多呆一会。
” 多呆一会,和她呼吸着同一处皇宫的空气,哪怕那是腐朽难闻的,也是好的。
文臻没有说话。
同是相思彀中人,此中情意焉不知? 她想着燕绥,想着此刻他应在何处奔波,是否伤势在发作在默默忍受疼痛,是否也会在这般静而凉的夜里想着她。
她奔往天京,他出天京,三年未见,即将再见时便被大浪潮头冲散。
我甜,你还好吗? 这一切你是否如林帅一般坦然而受,虽历经苦难而心中火种不灭。
你双眼看透这世间暗昧迷雾,我不信你对那皇权森冷毫无准备,多少魑魅魍魉于暗处作祟不休,总要予他们勇气和机会走上舞台。
或者这般想会令我心中好受一些,否则我不敢去想你那一刻的痛彻心扉。
愿你受这世间坚冷而丹心不改,想着我心内还有火在烧。
像那雪中依旧有花不败。
等你我携手来采。
…… 林擎已经转了话题。
“劫狱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就算冲出天牢,天京城必定全城戒严,不许进出,想要出天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文臻笑而不语,往下一躺,对面林擎端坐着,看着她。
文臻便也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大眼,半晌,林擎问:“然后呢?” 文臻一笑,悠悠道:“然后啊……等着。
” …… 绕了京城一圈的那辆囚车和那辆马车,最后停在了皇宫南门附近。
百姓看热闹的犹自未散。
“文臻”在囚车内向众人行礼,道:“多谢诸位天京父老一路相送,日后江湖捞好相逢如果再开业,天京本地人氏一律八折。
” 众人都欢喜相应。
“文臻”却又忧伤地道:“只是怕今夜过后,江湖捞和好相逢再难有开启之日……”她唏嘘一声,挺直背脊,道,“罪臣算是无诏入京,不敢直入宫城,以免瓜田李下,有所嫌疑。
还请礼部大人安排人速速进宫禀报。
罪臣便在这皇城南门相候。
” 她一言一动都又委屈又规矩,众人看着不忍,有人便大着胆子叫道:“文刺史,你治理湖州,功绩斐然,别说朝野,便是这天下百姓,也都看在眼里。
总不能让你没了下梢。
” 一言出众人应,礼部官员忍无可忍,冷声道:“文大人,莫总是句句挑拨。
你若真心敬陛下和这朝廷,为何不在正阳门外跪等,而要驱车至这南门?” 文臻苦笑一声道:“我是罪臣,双膝不配跪这宫城正门。
皇城之南,多是冷宫,下所,囚所等地,我等在此处,便是要向陛下和朝廷昭示我认罪愧悔之心,随时听候发落。
” 这话姿态低到了极致,礼部官员却想着她一路上那种无言的压迫,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咽喉,咽不下,吐不出。
再看看周围百姓频频点头,一脸同情,还有人在不住宽慰她,表示要保护她,被她一脸惺惺作态地谢绝,越发觉得堵心,只觉得生平所见能做戏者,非此女莫属,一气之下怒道:“莫再做戏了,你敢将你那马车给大家都瞧瞧吗!” “文臻”愕然看他。
礼部官员越说越激愤:“你敢将你一路上享受的那天下无双华美绝伦的马车,给这里所有被你蒙蔽对朝廷非议的百姓瞧瞧吗!” “文臻”似乎还愣着,还没回答,采桑忽然冷笑一声,大声道:“怎么不敢!”跳下囚车,大步走到那辆马车前,将帘子一掀。
百姓探头去瞧。
礼部官员凝结在嘴角的冷笑僵住。
这这这这马车…… 里头怎么换了! 外表是普通马车,里头……还是普通马车。
甚至比普通马车还要寒酸几分,只有几块木板,四面漏风,一看就知道,坐这马车恐怕还不如坐那囚车。
采桑盯着他,道:“大人这一脸意外,真是活灵活现。
可不就是您在路上下令撤掉这湖州百姓送的马车内的所有垫子被褥的吗?” 礼部官员瞠目结舌:“你……你……” 采桑:“我虽是个丫鬟,也容不得恶人欺主!你可别说马车不是这个马车,真要不是你方才怎么认不出来!” 礼部官员捂住心口,这回真的要吐血了。
他连退几步,决定放弃挣扎。
没法挣扎,这位面前,正常人扛不住,四面百姓射来的目光,让他担心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撕碎了。
他还要在天京为官,还得讲究一个官声民意,可不能把半辈子仕途轻描淡写被人砸在这里。
他最终只能默默咽下一口血,狼狈地道:“下官,下官亲自去宫中禀报……” 转身就走。
此时已经有负责天京守卫的天京府士卒,连同负责皇宫外城守卫的金吾卫首领都已经赶到。
原本担心文臻会裹挟百姓闹事,却听见文臻劝说周边百姓:“请各位父老速速归家吧,我在这跪等一夜,想来最迟不过明日,陛下就该见我了。
” 有人便忍不住问:“我们走了,不会有人直接为难大人吧……” “文臻”犹豫了一下,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不会的。
再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只有恭敬领受的心。
” 这话一说,众人更加不放心了,有人便轻声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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