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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出事…… 念头失控地疯跑,把未来最糟糕的可能渲染得仿佛真实记忆。
心慌、神乱,胸腔像快要被重锤擂破的鼓皮,耳根发酸、喉咙变紧,眼睛里积聚起模糊的水汽。
畏惧化作最沉重的枷锁,将她坠向无底的深渊。
丁芹眨掉眼中的泪水,伸手扣住上方的岩石,向上艰难地爬出一步。
不要去想,不要这样用力地去想未来可能的悲剧走向,然后让恐惧把她拖下去。
向上看,她已经很清楚眼下的情况。
畏惧这东西就像石头,太沉了就会被它坠入深渊,太轻了就会被风浪轻狂地抛卷。
她要让它恰到好处,稳住她的心,看清她所求,然后一步一步负之前行。
因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无能为力。
畏惧何患? 长阳端坐山巅,目光垂落世间。
众生庸庸碌碌,若暂能明了轮回之苦,而生畏惧,便由畏惧生出离心,由出离心而始修行。
众生心无常性,因道存于世,故而可以依道而修,以道为指引,终得脱出轮回。
希望可止畏惧,道便为解脱轮回之苦的希望。
然而,道有了缺,心便失去了指引,由此虽明轮回之苦,却不见前路何在,畏惧没有了限制,便自无有常性的心无边无际膨胀开来。
失去指引的修行,只能乱闯乱撞,意图在世间寻一条出路。
他瞧见了众生失道,迷茫闯撞,或如吴侯,惹尽冤孽只余真灵;或如郗沉岸,两面投机前路迷困;或如……身化怪异的众生。
畏惧没有了抚慰,便向狂迷,终成怪异。
长阳拢着左手,点点幸存的真灵沉在他掌中。
久远之前,他就是这样拢着左手,将尚且稚嫩的地府护在掌中。
畏惧何源? 丁芹在向上爬、向上看。
但就算她不低头看,那无底的深渊也印在她心里,化作遮眼的雾、猛烈的风,迷乱心神、偏离前路,任她怎样试图平心静气,也不得消解。
因为使她生出畏惧的因由,是结结实实摆在面前的。
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丁芹停在越来越陡峭的石壁上,艰难调服的心猛烈乱奔。
在狂乱撕扯的风里,她好像隐约听见了一声琴音。
绵长的、惊心的……就像她离开李府前,最后听过的那一次琴音…… 上神有一把琴,以七情引为弦。
最初时,她甚至看不见琴弦,后来,她能看见弦了,也就能摘下七情引了,再后来…… 离开李府前,她试着拨过那把琴。
“弹弹看。
”那时的上神对她说。
廊下风浅,青石阶上积着露水,上神的衣摆铺在阳光散碎的木台上,手臂一抬,露出躲在袖下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鼠。
她靠过去,好奇又小心地试着拨了拨。
琴有五弦,最后两弦是用蛛丝拧的,不作数。
喜怒哀惧爱,她只拨得响一根。
那是惧。
上神会消亡吗? 她想到她在日轮当中看见的空荡荡的暗影。
她想到柳穿鱼,想到她看着被乌梅附身的柳叶桃时憎恶又冰冷的神情,可眼底最深处却隐藏着畏惧。
她想到云眠沙,想到他袭击风六娘时贪婪又疯狂的眼神,可最后投向小鹄妖的目光忧惧难安……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头顶的巍峨大山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崩塌。
丁芹咬着牙,又向上登了一步。
就算无能为力……她信上神。
出路在上面,不在下面。
云雾忽然散了。
山势陡然变得平缓,后方的路绵延柔和,上方的路陡峭却不险恶。
绵长的琴音如游丝一样在雾气里徘徊。
“上神,为什么我只拨得响这一根弦?”她在廊下仰着头问询。
“因为畏惧是众生的本性。
”神明的乌发垂落在眼角,黑邃的目好像一汪平静幽深的潭。
那时她不太明白,那时她经历过最深重的畏惧,就是在狼口之下的畏惧。
生死关头,曾经一切看重的事情似乎都不重要了。
死亡将一切都压了过去。
畏惧是众生的本性。
因为众生只要没有跳脱出轮回,就都有死亡的一日,所以众生畏死,是这样吗? 可她这样去询问上神,上神却摇了摇头。
丁芹慢慢向上爬着,不像刚开始那样轻松,也不像之前那样艰险。
她总是走走停停,也会遇到一些不同的修士,有的人像在负重,有的人如徘徊在迷宫……她与他们交谈,从不同的道路、不同的困境中汲取到不同的领悟,然后再一次往上攀登。
但她还是不太明白那个疑问。
畏惧一直坠着她。
…… 点苍山脚下,白鸿静静地停在这里,仰头看着苍茫大山,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点苍山召开法会的日子快要到了,她也听见了那一百零八道钟声,也可以来此参加法会。
对治天人五衰,有一个最根本的办法——跳脱出生死轮回。
这实际上也是唯一一个办法。
其他或延缓或躲避的手段,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副作用。
但这也是最难的办法。
上神曾经点拨过她,可她那时候没能悟得出来,之后一直参悟,却也没有什么结果。
点苍山法会上诸多修士汇集,高深者诸多。
其中或许会有她证悟的契机吗? 她如果抱着这样的期待,意图解决天人五衰,最后却未能得成,失望会不会反使她道心衰微更甚? 世间的道已经乱了,她还能求得自己的道吗? …… 诸多烦杂心念在此起彼伏,使她进不得,可对衰劫的恐惧与对解脱的渴望,又使她退不得。
她抬头仰望着巍峨绵延的山脉。
点苍山汇集天下诸修,会带给他们什么呢? …… 丁芹看见山道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很特别,与她之前所遇到的其他修士都不同——她背对着山路,面向山下的方向,坐在一块青黑的岩石上,好像一个登山累了,停下来歇歇脚的游人。
但这座山上是不必歇脚的,这不是真正地登山,山上的风光也不是自成的——那由心而起。
疲累了,就醒来,再想继续修持,就入梦。
丁芹慢慢走近,她的每一步也迈得很艰难,但终于还是慢慢靠近了那人身边——这是她之前遇到过的那位老婆婆。
“是你啊。
”老婆婆费力地眯着眼睛,在看清丁芹后,拍拍身边的岩石,请丁芹一起坐下。
她看上去更老了,头发稀薄苍白,脸上的褶皱向下垂着,脊背佝偻,看起来又瘦又小。
丁芹默默地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爬不动了啊……”老婆婆喃喃道。
不是爬不动,是爬不成。
她的衰劫快到最后的时间了。
丁芹闭上眼睛,缓缓长吸了一口气,刺得鼻子发酸。
她想到白鸿,也许有一天白鸿也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许她那时也只能这样默默地坐在一旁无能为力…… “你这小姑娘,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老婆婆笑起来,她一笑,脸上的褶皱就更深了。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的衰劫也来了。
”丁芹忍了忍难过,声音里带出没忍住的哭腔,“可她不想求避劫。
” 道理谁都懂,可谁能放任自己亲近的人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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