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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老祖宗也吃不下半碗去,这样久了可怎么成呢?” 宫里的小碗精致,一碗的分量也有限,这半碗有多少水分娜仁也清楚,当即一拧眉,想了想,还是遣人去问唐别卿太皇太后饮食禁忌,叫他列出单子来,想看有什么能用的,给太皇太后预备点她素日喜欢的。
皎皎已经走到落地罩内的炕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住太皇太后的手,低声呜咽着唤,“老祖宗,皎皎回来了,皎皎回来晚了——” 说着,泣不成声。
太皇太后颤着手轻抚她的头,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浑浊,定睛看了一会,也没认出皎皎来,竟然对着皎皎喊:“娜仁,你终于来了。
不错,高了、也结实了,在外头可还快活?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娜仁一怔,瞳孔极度收缩,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皎皎连手尖都在轻轻颤抖,悲声唤:“老祖宗,我是皎皎啊……皎皎——” “保成,保成呢?”太皇太后又转过头四处地看,脸上带着难掩的失落,“我还想叫福临看看他的孙儿呢,玄烨的这些孩子里,独独保成最像福临了!” 刚从暖阁步入寝间的康熙整个人都僵住了,顿在那里好半晌,扶着櫊扇的手轻颤着。
娜仁感到身后不对劲时,扭头看来,便见他站在那里,从前挺拔的腰身不知何时竟微微有些弯了,从牙齿到手尖,仿佛都在轻颤。
良久,娜仁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来人,去咸安宫,带废、二阿哥来,给老祖宗请安。
” 梁九功忙应了声“嗻”,迅速退下去办了。
娜仁本欲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先打个腹稿出来。
但见康熙这个模样,她也不敢叫康熙留在这里,只温柔却不失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臂,声音轻柔地道:“走,咱们去那边暖阁里坐。
” 太皇太后的东暖阁尽头一间是分南北供奉的祖宗板,用镂雕万年长青仙鹤祥云的櫊扇隔开,次间则临南窗下是盘山大炕。
娜仁拉着康熙在炕上坐了,叫宫女捧了热茶来递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老祖宗是糊涂了。
” “他是真的叫朕失望了。
”康熙捧着热茶,闭了闭眼,太子幼时音容仿佛仍在眼前,但康熙心中却愈发愤懑恼怒,“他如今那个样子,如何担得起天下万民,担得起这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嫉贤妒能不能礼贤下士,纵容臣属行事不能加以约束,沉迷美色不能修身养性。
如今只是个太子,便开始拉帮结派拉拢势力,在他的庇佑下,多少地方官员鱼肉百姓却无人敢言?!他还只是太子啊!若有一日成了帝王,那这天下的百姓,他担得起吗?他能叫百姓安居乐业我大清国泰民安吗?!” 他愤怒地说着,也不知是单单对胤礽一个人,还是把积攒多年的不满,都倾泻在此时,与对胤礽的不满一同发出。
听着他此时的言语,娜仁只觉那么的熟悉,烦恼中寻乐子,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岂不是几个月前,太后也说了类似的一番话。
这天家,父父子子、夫夫妻妻,还真是叫人不好评价。
被圈禁了些时日的胤礽,来之前应当是打理过了,却还是难掩颓废。
一身苍青色的锦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看起来瘦了不少,神情……便是娜仁阅人无数,一眼瞥见,也微觉胆寒。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仿佛雪中独行的饥旅、被困山中的匪冦,幽深、疯狂,一眼见不到底。
娜仁呼吸一滞,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起了端嫔。
听琼枝说这两日里她便到了永寿宫无数次,但娜仁不是在慈宁宫,就是昏昏沉沉地睡着,端嫔总不得见,听闻不过短短两日,端嫔便消瘦良多。
她见过太子了吗?若是见到太子这个模样,又会怎样呢? 端嫔一生唯生育过一女,又早夭,并未留住,可以说是将胤礽视为亲子,处处体贴细致、关怀备至。
如今见这孩子这个模样,还不知要怎样心痛呢。
胤礽注意到娜仁的目光,扯起嘴角冲她一笑,不复往日的端正雍容,一口雪亮的牙齿,竟有些癫狂之态。
他低身一礼,声音开始高亢,复又不知想到什么,眉心皱起,还是压低了声音:“给……皇上与慧娘娘请安。
” 康熙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愿看他。
娜仁眨眨眼,心里莫名有些酸,轻声道:“去看看老祖宗吧,老祖宗一直念叨你。
” 胤礽起身的动作一僵,点点头,没吭声。
娜仁不放心地起身跟去看了看,她没进寝间,只听到太皇太后似乎惊喜的声音:“保成,是保成吗?” 娜仁沉默一会,忽然开口道:“若你真对二阿哥失望了,就别让他留在京中了。
他这个身份,又那样心高气傲,留在京中,不说幽禁,便是你免去他的幽禁,兄弟、臣子的目光也会叫他心绪不平,迟早生出事端。
” 康熙放在膝上的一手紧紧握拳,良久,才点了点头。
看他那沉默的样子,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娜仁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慈宁宫小厨房的炉灶占着,娜仁打算回永寿宫给太皇太后预备些吃食。
唐别卿拟了单子出来,太皇太后需要忌口的东西倒是不多,但娜仁看着他清隽的字迹和单子上短短的几行字,心却愈发沉了下去。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雪来,回宫的路上风雪很大,走到永寿门处,娜仁却见冬葵候在门口,神情似有些为难,见她回来,眼睛一亮,急急迎上来,“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吧。
端嫔娘娘已在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有余了!” 娜仁在慈宁宫也只待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是她走没多久,端嫔便来了。
“……月知——”对着固执地跪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中的端嫔,娜仁沉默半刻,还是走过去喊出了那个许多年没有人唤的名字,“你别跪在这里了,有什么话好说,咱们进去说。
” “娜仁、娘娘、皇贵妃娘娘——我求你,你救救太子,好不好?”她听是娜仁来,忙抬起头,扯住她的袖子,慌慌忙忙地道:“太子是个好孩子,对万岁爷绝没有半分悖逆之心啊!他素来最是孝顺了……怎会窥探万岁爷的营帐帝踪呢?这定然是误会啊……” 娜仁抿抿唇,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子刮人一般的疼。
她道:“咱们进去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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