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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品行端正至极的生活。
在我的立场,这么说原本只是想在对话中加点玩笑的成分,来缓和当下的气氛。
「是这样吗,」 但羽川却一脸遗憾地说。
「果然,我太突出了吗——一个不普通的小孩,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普通,或许太勉强了吧。
我可能做过头了吧。
」 「那不是……坏事吧。
」 我说。
「因为你活得更精彩了。
」 「没那种事。
理由很简单不是吗。
我就是因为在那种家庭出生长大,所以才会是个乖孩子,才会是一个聪明的小孩。
」 把不幸当作助力而努力。
把逆境当作助力而努力……之类的。
这的确很浅显易懂。
「……嗯。
不过呢,实际上我就是这样吧,我的情况——」 「就算是,那也……」 事实上她说得没错吧。
很讽刺地, 我不得不这么说。
但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阿良良木,你在做什么啊?」 突然, 羽川改变了话题。
表情也为之一变,变成了平常坦率的笑容。
一如往常,反而令人生畏。
明明我们正在聊那种话题。
「难得的黄金周,你不读书吗?」 「难得的黄金周,为什么我非要读书不可啊……」 「啊哈哈。
」 羽川露出快活的笑容。
「我啊……休假时间是散步的日子。
」 「…………」 「因为我不想待在家里。
和那样的父母亲,一整天都待在同一个家里……会让我浑身发抖。
」 「你们……感情不好吗?」 「那是以前的问题。
」 羽川说。
「现在是感情冷淡。
我和父母亲之间也是……他们之间也是。
明明是家人,彼此却不说话。
」 「你的父母也都——」 「对。
或许是我的关系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爱情了。
我觉得他们要是离婚就好了,可是这又关系到面子问题啊——面子很重要嘛。
听说他们要维持那种的关系,到我成年为止。
啊哈哈,明明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
」 你别笑啊。
别一边笑……一边说出那种话啊。
这一点都不像羽川的作风。
可是羽川的作风又是什么呢? 就像平常的羽川也是羽川翼一样;眼前的羽川,不也无庸置疑地是羽川翼吗? 但是,那时我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
我会在春假遇见羽川的理由。
如果假日是散步日的话,那黄金周就不用说了,春假和暑假也是散步日吧——那时候我会在那里遇见羽川,当然是偶然之下的产物,但那个偶然,似乎有一个具体的理由。
「所以,假日是散步日。
」 「……我觉得你顾虑太多了吧。
」 我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感想。
我只能说出这种话。
我厌恶自己的浅薄。
关系冷淡的家庭——那也不怎么稀奇。
像羽川这样的孩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但是就连这样的偏见,羽川都很讨厌吧。
羽川极度讨厌被人当作名人来看待的理由,那时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也明白她为何一直很顽固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稍微认真,也只有这点可取的普通女孩。
」的理由。
那或许是我的错觉,只是我自己以为自己懂了,抑或是一种同情的感情也说不定。
「………………」 但是, 再次,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优等生、班长中的班长:羽川翼有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复杂家庭——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对我的脑袋来说,那番话略嫌复杂了些,但多亏羽川条理分明的说明,让我能够正确地掌握事情的原委。
羽川会有过度认真的性格,或许就是因为有一个复杂家庭的缘故(还有羽川本人不希望别人这么想),这我也明白了。
但是—— 但是。
那没有办法说明,为什么她半边的脸会包着纱布。
完全无法解释。
一开始我们是在谈那个吧。
「……是啊。
」 羽川在此也露出了「真糗呢」的表情。
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失败出糗吗? 「我刚才在说什么啊,这样一来,我不就真的好像在利用阿良良木,来抚平自己心中的郁闷吗。
」 「不会,那不要紧啦——」 「你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你不用这么说。
对偶然在路上巧遇的我,你本来没必要开口求我的——若可以的话,你真的可以把刚才的那些,都当作是一种情绪的抒发。
但是,想要以品行端正、正直和诚实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人的羽川翼,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向我说明脸上包纱布的理由了。
她明明没有说明的必要。
我也没有发问的资格。
「我……答应你。
」 「今天早上,我被我爸打了。
」 她带着笑容,十分简单明了地告诉我说。
那是一个害羞腼腆的笑容。
那也和……平常一样。
到头来,每次我都只能当一个事后诸葛;但我想或许那对羽川翼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她被父亲打的事情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她把自己被父亲打的事情告诉我,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让我知道了那件事情。
这不是精神压力的话……又是什么呢。
「那是被打的吗?」 然而,当时我却没有发现。
只有惊讶的份。
不,要说我吓到了也行。
我一直以为……父亲打女儿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我根本想都没想过。
我以为那些都是连续剧或电影虚构出来的东西。
那种事情和血缘关系、家庭状况根本毫无关系吧——那是不应该发生的。
我看羽川的脸。
被包住的左半边。
那不是因为和父亲玩闹,以及亲密接触时所受的伤—— 「那是不对的吧!」 家庭不和睦和扭曲。
这本身并不是不幸。
只要是人都会背负着某种东西——我们不能因为出身和教养的缘故,去歧视别人;同样的,也不能因为出身和教养的缘故,就去同情或是反过来去羡慕他人。
就算对方背负的东西非常醒目易懂,也不代表他是一个不幸的人,可能单纯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很浅显易懂、容易发现而已。
但是打人是不对的吧。
羽川对我说明了理由。
自己被打的理由。
那个理由就连身为局外人的我,都觉得难以接受——别人家的事情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插嘴,这点我很清楚。
我能不能接受,还有我的心情怎么样,根本无关紧要吧。
简单来说,那是一件在学校也偶尔会发生的事情。
为人耿直的羽川,多多少少会和其他人起冲突——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她的父亲罢了。
对方只不过是用暴力来响应她罢了。
「你家里的关系……不是很冷淡吗。
」 「可能稍微冷淡过头了吧——或许是因为我事到如今,还想要拉近彼此关系的缘故吧。
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的说。
要是这样就是我的错了。
因为,你想想嘛,阿良良木。
假如你四十几岁了,还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丫头,用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口吻说东道西的话,你会有点光火或者是大发脾气,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可是!」 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丫头? 这算什么。
为什么你要用这种说法。
或许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们从三岁开始就生活在一起……应该是家人才对吧。
「暴力是无可奈何的……你说这种话可以吗?那应该是你最不能允许的事情——」 「有……有什么关系。
也才一次而已。
」 我非常不经大脑就发火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恩人羽川,受到这种对待让我觉得很愤怒吧。
但是,我的愤怒只会把羽川逼死罢了。
我只不过是在羽川想要设法找出一个妥协点时,大肆宣扬自己那种不解风情的正论。
正论总是会伤害人。
不管什么时候。
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那才是最不应该让她说出口的话啊。
不管对方是朋友还是老师,错就是错,不行就是不行,她总是会清楚地表达出来,这就是羽川翼的风格。
所以,就算最后会被打,她对自己的父母也一样清楚地表达出是非善恶——倘若是这样,那羽川依旧是令人钦佩的羽川翼。
但是, 我却让她说出那种话。
有什么关系,也才一次而已—— 那句话……是一种人生的否定。
是一种对自我的否定。
「我们说好了喔,阿良良木。
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的。
」 不告诉学校。
不告诉警察。
不,最重要的是在羽川面前—— 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可、可是……那种约定——」 「……拜托你,阿良良木。
」 羽川说。
或许她觉得约定还不够吧——她低下了头来。
「这件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如果你能保持沉默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 「…………」 「拜托你。
」 「……好。
我知道了……」 在羽川的逼迫下,我只能够说出这种话。
我受到了这种不合道理的请求——是我害她做这种不合道理的请求,既然如此,我便无法再深入去干涉这件事情。
因为我被她拒绝了。
她拒绝了我……我就无法帮助她。
人只能够自己救自己。
「可是,你要去医院一趟才行。
那个纱布是你自己包的吧?我承认你的手很巧,可是包成那样实在有点不自然。
」 「嗯……我知道了。
也对,反正黄金周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我就去看一下医生好了。
偶尔也要用一下健保卡才行。
」 「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不管我在哪里,在做什么,随时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 「啊哈哈!什么啊,好帅哦。
」 羽川笑了。
用一如以往的笑容。
「有什么事情,是指什么啊?」 「就是说——」 「嗯,我知道了,阿良良木。
」 接着,她开口说。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马上打电话给你的。
传邮件也可以吧?」 她说。
话虽如此—— 到头来,黄金周那段期间,我的手机始终没有接到羽川的电话或她发出的邮件,连一次也没有。
在必要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可是, 在那个时候,我的救命恩人羽川,可说是完全不需要我——她虽然希望有人陪伴,但那只是单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迁怒,抚平自己的郁闷而已——在她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狼狈地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所需要的东西,是猫。
猫。
每个怪异的出现,都有一个适当的理由。
接着,我们没去触碰那个话题,也不再重提,开始讨论班上之后预定要处理的事情。
主要是针对文化祭。
在谈论之间,我们发现了一只被车子辗死的猫。
从颈部没有项圈这点来看,那应该是只野猫吧。
它是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猫。
它是原本就没有尾巴的品种,还是在流浪生活时不慎弄断的呢,这点我不清楚。
白猫——因看法而异,它看起来也像是银色的,但不管是哪种颜色,它身上被自己的血给染红,糟蹋了那原本的毛色。
它大概是被车辗过一次后,又接二连三地被后续车辆给辗过吧,死状相当凄惨——羽川毫不犹豫,宛如理所当然一般,从人行道往车道走去,将那只猫拾起。
「你能帮我一下吗?」 被羽川这么一问,没有人会拒绝。
我们把那只猫埋在附近的山里——就这样,四月二十九号,对羽川和我而言,有如恶梦般的九天中的第一天——身为序章的第一天就此落幕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和我之间的交谈,羽川记得多少呢——这我不知道。
羽川那时候还是羽川,所以就算把猫埋葬的事情她还记得,但是比较详细的部分,很有可能在她丧失记忆的时候,也一并忘记了。
可惜我没办法去确认——因为在确认的过程中,聪明的羽川可能就会看出端倪。
总而言之。
序章结束之后,接下来的故事就很单纯了。
隔天,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因为太闲了而跑到忍野住的补习班废墟。
去看了一下忍——当时她还没有忍野忍这个名字——同时和忍野随便闲聊了一会。
话中,包含了昨天埋葬猫的事情。
这不是我无意间说出口的。
而是因为我有不祥的预感。
当时我感觉到春假的地狱,正在步步靠近。
「阿良良木老弟,那只猫——」 忍野瞇眼,同时向我做确认。
「该不会是银色的猫吧……」 从结果来看,这个闲聊发挥了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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