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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大喊起来,“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杀人放火,三没叛国投敌!我……我不就是想逃个婚吗?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错在哪儿了?” 他眉梢动了一动,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她,用玉简点着她的额头:“还挺理直气壮?好,那让我来告诉你错在哪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一字一句道来:“身为赤之一族郡主,平时受子民供养,锦衣玉食,享尽万人之上的福分,却丝毫不顾王室应尽之义务,遇到不合心意之事,只想着一走了之!” “这是其一!” 他每说一句,就用玉简敲一记她的手心。
她痛得要叫,却只能硬生生忍住,眼泪在眼眶里乱转,生怕一哭闹就被打得更厉害。
“不管不顾地在苏萨哈鲁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死伤无数,却不及时写信告知家人,让父母为你日夜悬心,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你身为王室之女,反而忘恩负义!” “这是其二!” 第二下打得更重,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泪水滚滚滴落,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时影皱着眉头,声音冷得如同冰水里浸过,继续往下说:“犯错之后不思改过,不听教诲,居然还敢恐吓师尊,出言诋毁!这是其三!现在知道错在哪里了吗?挨这一顿打,服不服气?不许哭!” 她打了个哆嗦,硬生生忍住了眼泪,连忙道:“我知错了!服气,服气!” 时影却看着她,冷冷:“说得这般顺溜,定非诚心。
” 朱颜几乎又要哭出来了,拼命地摇着头:“徒儿真的不敢了……真的!我知错了,求师父放了我吧!” 时影放下了玉筒,看了她一眼,道:“那还想不想咒我死了?” “不……不敢了。
”她哆嗦了一下,继续拨浪鼓一样地摇头——刚才也就是一时被打急了,口不择言而已。
他看着她,神色却忽然软了下来,叹了口气:“不过,你的确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那时候就死在苍梧之渊了。
” 她没想到他会有这句话,一时间僵着满脸的泪水,倒是愣了一下。
五年前,将失去知觉的师父从苍梧之渊拉出来,她又惊又怕,也是这样满脸的眼泪——十三岁的女孩哆哆嗦嗦地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森林里狂奔,不停地跌倒,又不停地爬起。
他们在密林里迷路,他一直昏迷不醒。
她足足用了一个月,才徒步穿过梦魇森林,拉着奄奄一息的他回到了九嶷神庙。
其中的艰险困苦,一言难尽,可当时那么小的她,却在九死一生之际也不曾放弃他。
那之后,他才将玉骨赠与了她。
那时候,她刚刚满十三岁,开始从孩子到少女转变。
五年不见,她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当长刀对着他迎头砍下来的时候,这个丫头却依旧想都不想地冲了上来,不顾一切地用赤手握住了砍向他咽喉的刀锋! 这个刹那,她爆发出来的力量,和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时影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看着她满脸的眼泪,忽然觉得不忍——是自己的问题么?那么多年来,他一直独来独往,不曾学习怎样与人相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一贯都要求得近乎苛刻。
他是有多不近情理,才会将好好的弟子逼得来咒自己死? 看着师父的眼神柔软了下来,朱颜暗自松了口气,有小小的侥幸。
师父心软气消了!看来这次终于不用挨打了……不过这笔账,她可不会忘记! “疼么?”时影叹了口气,问。
“不……不疼。
”她心里骂着,嘴里却不敢说一句。
“不要不懂事。
”他神色柔和了下来,语气却还是严厉,“你已经十八岁了,身为郡主,做人做事,不能再只顾着自己。
” “是……是。
”她连连点头。
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谁叫她技不如人,被人打了,连发个脾气都不敢——她发誓从今天起一定好好修炼,学好术法,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任人蹂躏了! 时影看了她一眼,她连忙露出温顺无辜的表情,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好疼哎!” 他沉吟了一下,手指一动,困住她的绳索瞬间落地,然而接着却是手指一圈,一道流光将金帐团团围住。
“啊!"她失声惊呼起来,满怀失望——这家伙松了她的绑,却又立刻设了个结界! 时影站了起来,对她道:“这边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
我让空寂大营里的江臣将军带精锐前来,暂时接管苏萨哈鲁,其余的事等赤王到来再做处理。
”他走出帐外吩咐了侍从几句,又回转了过来:“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玉绯和云缦可以进来服侍你其他人一律不许靠近。
她心里一惊,忍不住问:“啊?你……你这就要走?” “是。
我追查的线索在这里中断了,得马上回去,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他头也不抬地收拾着简单的随身行李,道,“你先在这里待着。
等你父王到了,这结界自然会消除。
” “我……我舍不得师父走啊!”她拼命忍住怒气,讨好地对他笑,“都已经五年没见到师父了,怎么才见了一面就走?不如让阿颜跟着你一起去吧……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跟着师父!” “……”他看了她一眼,竟似微微犹豫了一下。
有戏!她心下一喜,连忙露出更加乖觉可怜的样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无论如何,跟着师父出去外面晃一圈,总比留下来被父王押回去好。
然而时影沉吟了一瞬,却摇了摇头:“不行。
接下来的事情很危险,不能带上你。
你还是先回赤王府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朱颜知道师父说一不二,再啰嗦估计又要挨打,想了一想,只能担心地问了一句:“那……你,你在信里,没对父王说我那天晚上正准备逃婚吧?”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没有。
” “太好了!我就知道师父你不是多嘴的人!”她松了一口气,几乎要鼓掌雀跃,却看到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卷书,郑重地递给了她:“这五年里,你在术法上的进境实在是太慢了,凭着你的天资,不该是如此——回头仔细看看我写的笔记,应能有些突破。
” “谢谢师父!”她不得不接过来,装出一个笑脸。
“好好修习,不要偷懒了。
”他最后还给她布置了个任务,点着她的脑袋,肃然道,“等下次见面,我要考你的功课。
” “是……是。
”她点头如啄米,心里却抱怨了千百遍。
时影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将那一卷书拿了回来,“刷”的一声将最后一页撕了下来,道:“算了。
这最后一项,你还是不学为好。
” “嗯!”她一听说可以少学,自然满心欢喜,完全没问撕掉的是什么内容。
“你……”时影看了看她,似还是有些不放心,却最终只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撑开伞,转身走出了金帐,雪花落在绘着白蔷薇的伞上。
重明神鸟从天而降,落在雪原上。
他执伞登上神鸟的背,于风雪呼啸中逆风而起,一袭白衣猎猎,如同神明一样俊美高华。
大漠上的牧民发出如潮的惊叹,纷纷跪地匍匐礼拜,视为天神降临。
她在帐篷里远远看着,忽然间便是一个恍惚。
思绪陡然被拉回了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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