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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同乡连忙围了过来。
“把桌子拼一下。
”谢小玉说道。
这话提醒了众人。
搬桌子的搬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很快,四张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几个人全都坐了下来。
“刚才的话你们都已经听到了,有什么想法?”李光宗也不强求。
是他把这些人带出来的,现在看来错了,所以他不想再错一次。
“爹,俺跟着你。
”李福禄第一个说道,他不想让别人以为他是来抢饭碗的。
“李叔,算我一个。
” “俺也是。
” 接二连三有人应道。
所谓物以类聚,李光宗带出来的人里,一大半和他儿子差不多,有些愣、有些缺心眼。
“我无所谓,跟你去矿上看看也好。
”谢小玉不疾不徐地说道。
“其他人不愿意一起去?”李光宗再确认了一遍。
刚才没说话的人全都低下头,他们确实被吓到了。
明知道这样有些没义气,还是决定留在城里找一碗安稳饭吃。
“人各有志……”李光宗顿了顿。
那些重话他说不出口。
“算了,我本来就打算明天走,现在只能再留一天。
明天我带你们四处走动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卖我一个老面子。
” “让嫂子和侄女留下吧。
”二子媳妇连忙说道。
李光宗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到矿上的危险,最后还是心中不忍,也就默默同意了。
“其他人就留在家里不要乱跑,省得惹上麻烦。
”李光宗看了李婶一眼。
其他人不知道轻重,他老婆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肯定知道其中的利害。
“我会盯着他们的。
”李婶应道。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谢小玉打了个招呼。
“你自便。
”李光宗笑了笑。
“他能出去,俺为什么不能?”李福禄冒了出来。
李光宗一巴掌朝儿子头上打下去,厉声斥道:“你不给我惹祸就够好了。
刚才过来的一路上,你那双狗眼珠子在看什么地方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福禄本来就怕自己的老爹。
刚才跳出来说话是因为没经过脑子,现在挨了一下,再也不敢说话。
第二天一大清早,谢小玉就出了牌楼。
昨晚,他们二十几个人挤在满是尘土和蜘蛛网的谷仓里,早上起来,他身上却一尘不染。
他这么早起来当然有理由。
卖菜的人只有早上和傍晚才会出来,傍晚时东西会便宜一些,不过选择就少了,早上价钱贵点,但任由他挑。
出门前,他已经问清了附近菜市场的位置。
在满是鱼腥味、鸡鸭粪便味的那一排摊子转了一圈,他手里多了一个用稻草扎成的草窝,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百颗鸡蛋。
这些鸡蛋全都是他亲手一颗颗挑出来的,在阳光下照过,绝对没有一点黑影。
所有的鸡蛋都用稻草扎好,中间还塞上许多稻草,防止磕碰。
除了鸡蛋,他的手里还多了一个纸包,里面包的全都是虫籽,一粒粒都只有针眼大小。
拿着这些东西,他没回牌楼,而是去了一家铜铺。
天宝州矿多,金、银、铜、铁、锡全都比中土便宜许多,擅长打造家什的师傅也多,所以分工就细。
这里不但有金铺、铁匠铺,还有铜铺。
金铺打金银首饰,铁匠铺打粗重器械或者兵刃之类,铜铺则专门打造精细的东西。
到了那里,也不问价钱,谢小玉直接把一张图纸放在桌上。
“帮我看看,这东西能打出来吗?” 师傅一看图,立刻知道是高手所画。
图纸并不繁难,只是一个圆不溜丢的大铜壶,壶嘴很高,显得有些怪异。
螺丝口的壶盖,旁边注明了要密封;除此之外,还有一根形状怪异的铜管,中间一段纵横往复,像盘起来的肠子。
“这东西不难。
”师傅回道。
“帮我立刻打出来,我在这里等。
”谢小玉拉过一张凳子,往那里一坐。
“立刻就要?”师傅有些为难了。
“你开个价吧。
”谢小玉也不多啰嗦。
他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这家是西城最大的铜铺,几个师傅手艺都不错。
他要的东西,很容易就可以搞定,顶多价钱贵点。
“您要得这么急,我帮您赶工,收您十五两银子。
”师傅直接开了个高价码。
三两银子的东西,他一下子提了五倍。
“我在这里等。
”谢小玉连价钱都懒得讲,他从不把银子放在眼里。
师傅拿着图纸进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他拿着一大堆东西出来了。
所谓的赶工也就那么回事。
铜铺里有现成的铜管,只要照着尺寸截一段下来,然后找人弯一下就行,连师傅都用不着,直接拉个学徒就全都搞定。
稍微麻烦一些的是铜壶,要先敲出两个半球,然后合在一起焊成一整颗球,大半工夫倒是花在焊接上。
“您要试试吗?”师傅问道。
谢小玉看了一眼做工就大致清楚了,手艺确实不差。
他不想当场演示,那会泄漏秘密。
随手把一颗金豆子扔在柜上,他吩咐铜铺的人帮他把东西包起来,放进一只竹篓里带走。
刚一出门,他就感觉自己被人盯上。
稍微一思索,谢小玉就明白了,肯定是刚才付钱太爽快,让一些人动了心思。
果然,才过了一条街,就看到迎面走过来两个人。
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个大花瓶,上面五彩斑斓,很是漂亮,不过可以肯定那是一件赝品。
看到这么一件精美的赝品,他越发放心了。
如果真有背景,根本用不着来这一套。
天宝州是个没有法律的地方,只要拳头够硬,杀人也是等闲,玩“碰瓷”已经上不了台面。
如果拿个破瓦罐玩这一手还多少有点把握;拿这么个漂亮玩意儿碰瓷,除非对方是体面人,特别讲究脸面,破瓦罐拿不出手,一定要找个好东西。
但这可能吗? 谢小玉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两边交错而过,左边那个人猛地撞了他一下。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被撞个踉跄,然后碰上右边那个拿花瓶的人,最后花瓶当场摔碎,对方碰瓷成功。
可惜谢小玉不是普通人,他的脚跟就像生在地上,身体晃都不晃,撞人的反倒飞了出去。
抱花瓶的人微微一愣,这才醒悟过来,把花瓶往地上一扔,可惜还没等他大喊,谢小玉已经抢先开口了。
“我的竹篓,我用三千两银子买来的竹篓,居然让你们两个王八蛋碰坏了!” 他一脸悲愤地甩手一个耳光。
摔花瓶的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一上来就被撞飞的那人刚爬起来,谢小玉迎面一脚踹在他脸上,让他再次躺下。
谢小玉目光凶厉地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碰瓷一般是好几个人一起下手,一个主碰,几个人帮腔。
此刻,路上的行人里肯定有对方的同伴,他等着有人跳出来主持公道。
“你这人怎么……”主持公道的人果然冒了出来。
还没等他说完,一块瓷片就飞进他嘴里,割破他的嘴巴和舌头,打掉他的牙齿。
那个人捂着嘴蹲在地上,手指缝里全都是血。
“在天宝州,说话用的是拳头,不是舌头。
你算什么东西,跑出来主持公道,当别人是白痴吗?”朝着那人啐了一口,谢小玉拎起东西继续走路。
两旁看热闹的行人就像躲瘟神一般,全都远远绕过他走。
回到牌楼也才晌午时分,谢小玉拿着东西进了里间。
那些铜器就算了,鸡蛋和虫籽绝对不能磕碰。
刚把东西放好,他就听到外面有喝骂声。
不用说,找麻烦的人来了。
回来这里的一路上,他根本没掩饰行踪,那帮碰瓷的家伙肯定还有同党,所以一直跟着他到这里。
谢小玉转身出来,这件事是他疏忽了。
还没等他走出牌楼,就听到“劈啪”一阵闷响,空气猛地震动了一下。
有人打起来了。
交手的人一个是李光宗。
他的拳脚很快,如同雷光电闪,身形展动间总是会带着丝丝缕缕的电芒,有时候拳头打出去也会窜出一道电弧。
李光宗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如黄蜡的秃头。
这个人约莫三十出头,腰间扎着巴掌宽的铜带,身上穿着一件贴身短靠,双臂裸露着,蜡黄的皮肤泛着一层暗淡的黄光。
他出手大开大阖,没什么章法,却让李光宗无法近身。
只看了一眼,谢小玉就明白了。
秃头练的是金刚劲罗汉身,已经修到铜皮铁骨的境地。
李光宗的身手比那人好,但是在功法上吃了亏。
对方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他的拳脚上去,对方顶多晃两下。
时间拖得太久,李光宗恐怕要落下风。
一想到这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谢小玉飞身飘了出来,左手一带,还隔着两丈,居然硬生生把李光宗卷了回来。
他的右手五指虚扣,连环弹出。
随着一连串破空之声,对面的秃头感觉天突穴一阵剧震,五道潜劲先后击中那里。
密布全身的真气挡住前三击,却被第四击穿透进来,之后是最弱的第五击。
虽然最后一击很弱,却足够让他受伤。
秃头连退数步,靠墙扶住身体,一口血吐了出来。
“还要打吗?”谢小玉没下杀手。
他如果真的把这个人杀了,此人那些手下说不定要报仇,李光宗的妻女还要在城里住,到时候岂不有麻烦? 他不杀人,但是要让对方知道他随时都可以取对方的性命。
那人只要不傻,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看看李光宗背后的靠山。
谢小玉没忘记李光宗在摊子前做的动作和念的切口,这肯定是本地某个帮派的标志。
“你的手下有眼无珠,想诈我。
你居然不好好打听一下,冒冒失失跑过来找我算账,现在我们就来好好算算。
”谢小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秃头扶着墙壁又吐了口血,悔恨不已。
不过他也纳闷,这样一个高手怎么会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秃头背靠墙壁,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哑着嗓子说道:“这位爷,小的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您深浅,得罪了您,小的在这里有礼了。
不过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大家留个余地怎么样?” 这人倒也机灵,打不过就直接认输讨饶。
这时,街口转过来两个人。
前面那个三十多岁模样,微微有些富态,一身皂服,方帽旁边插着根野鸡翎,腰上别着块木牌,是个捕头。
后面那人正是戏子。
这位捕头是戏子搬来的救兵。
戏子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秃头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赶,有人嘴里嚷嚷着大红牌楼,再看那方向,正是朝着他住的地方而去,所以他忙不迭地搬了救兵过来,没想到这边已经打完收工。
“秃哥,这里是小弟的辖区,你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那个捕头先和秃头调侃两句,这话透露出几分不满。
转身,捕头又朝谢小玉拱了拱手。
“这位小哥好手段,能让秃哥吃瘪,您也算是这一号了。
”说着,他挑起大拇指。
再转身,捕头朝着李光宗喜不自禁地喊道:“李哥,十几年没见你,你老兄越发精神了。
” “托福、托福。
”李光宗也连连拱手。
一看到这位捕头八面玲珑的手段,谢小玉立刻明白这件事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天宝州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官府的威慑力有限,公门众人未必镇得住场子。
不过这位捕头似乎和秃头及李光宗都熟,而且为人滑溜,绝对是和稀泥的好手,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个人在中间调和。
“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现在正好中午,我去叫点小菜,大家聚一聚。
”李光宗说道。
这一架打得莫名其妙,虽然赢了,但是他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妻女可能会出意外,如果姓张的捕头肯照顾一二便好得多。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还是我来吧。
”谢小玉捻出一颗金豆子塞在戏子手里,“我对这里不熟,就劳驾您了。
” “别,你这是瞧不起我。
这种事司空见惯,打一架打得对方服贴了,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你反倒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光宗哪里肯让谢小玉花钱,连忙拦道。
戏子也不肯接。
昨天大家都没看出来,现在知道这位是高手,自然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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