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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魂之彼岸(1/3)

我不怕孤单,不怕娲皇神殿里千百年的时光,但我很怕很怕……如果我这样走进神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君自兰芳 紫榕林一事过后,虽然及时灭去火情,保护了草木生灵,榕爷爷依然消耗不少灵力,进入一段漫长的休养期。

同行的伙伴已经顾不得去怨怼陵端的妄行,令他们更加揪心的是百里屠苏的封印之事,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都难掩心酸。

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朋友一步一步踏向已知的命运,路的尽头一端是灰飞烟灭,一端是煞气成魔,却谁也无能为力。

那种痛苦和无力感,令每个人的情绪都跌至谷底。

自从琴川相遇以来,他们几个人无形中被命运牵系,为了玉横之祸,也为了百里屠苏令母亲起死回生的心愿,他们走过了许多地方,共同经历了风雨、生死,可此时此刻,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为什么去奔波,去冒险,去战斗。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兰生终于体会到自己和朋友们比起来,是多么幸福。

比起百里屠苏一再失去族亲,身负煞气封印,步上死路,比起风晴雪无父无母、兄长失踪,比起襄铃妖人混血、父亲早亡母亲不知去向,比起红玉身为剑灵沉寂在漫长岁月中,比起尹千觞……嗯……来路不明去路无影每日烂醉如泥,他方兰生父母双全,家庭美满,还有二姐从小疼爱,陪在身边,又有什么值得抱怨和不满,一定要离家出走,令家人担忧呢? 想到此处,浓郁的思乡念家之情,令他一刻也不能端坐了。

众人暂时也无其他的打算,一并被他邀去琴川做客。

琴川。

江南水乡,婉约小镇,景色还是那般宜人,此时却显得比往日寂静了许多。

方兰生兴冲冲地为大家做向导,一路说着,终于察觉周遭不太对劲,“奇怪,怎么觉得街上人少了些,以往这时候该更热闹才是……” 襄铃指向远处某个店铺门口,那里聚集着不少人:“那边人比较多呢。

咦,看那个人的打扮……和别人好不一样哦……” 众人顺着襄铃所指看去,那大约是一间药铺,门口挤着不少人,其中有一位结实魁梧,花枝招展,方兰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觉得是个乌云压顶一般的凶兆! “天天天、天仙肥婆!” 这位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孙奶娘如同与方小公子有心灵感应一般,转头看到了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就迅猛变化、煞是好看,中气十足怒吼一声:“方!兰!生!” 下一瞬孙奶娘已冲到面前,步法之灵活与身材毫不匹配,“你这小兔崽子可算回来了!” “完了!怎么偏偏就撞上这肥婆,好歹让我先回家找过二姐吧……” 当日被孙家小姐的绣球砸中,方兰生推拒此门亲事时,便被孙家奶娘不住训斥,此人恐怕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人之一…… 红玉把方兰生往前一推,劝道:“猴儿可是自己讲的,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遇上了,我看就好好说个明白吧。

” “哪、哪能说明白?看那肥婆的样子,根本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啊!”方兰生还想躲,孙奶娘已经横刀立马,拦住他的去路。

“兔崽子!杀千刀的负心汉!良心被狗吃了!说!前些日子死去哪里了?!” “我……”方兰生支支吾吾,一句话哪里说得清楚。

“我什么我!看着就来气!小姐之前大病一场,兔崽子还敢在外逍遥!走!乖乖跟老娘去孙家探望小姐!” “什么!孙家?现在就去?” “还敢废话?!要想逃老娘就打断你的狗腿!让满大街的人都晓得,你这兔崽子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别别别、你别嚷嚷!”方兰生苦恼道,“始乱终弃……这都从何说起啊……” 这一通热闹,吸引了街上不少人围过来,几个朋友也难免有些惊讶和尴尬。

孙奶娘一手叉腰,一副伸手欲擒的模样:“兔崽子过来!难不成要老娘亲手逮人?!” “呃,我……不会逃的。

孙家……去就去,不过,能不能让我先回家一趟?”方兰生试着打个商量。

孙奶娘一口呸在地上:“放屁!当老娘是三岁孩儿!回方家?谁知道你转眼又溜去哪里!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为了逃婚,什么事都做!简直狼心狗肺,不是个东西!” 街上行人听了只言片语,就已经忍不住对方兰生指指点点,方兰生哪里受得了这种围观,慌忙摆手求饶:“你别喊了,别喊了!我现在跟你去就是……” 他转身对朋友们苦笑挠头:“那个……本想请你们去我家安顿下来……可眼下这样……” 红玉还是忍不住偷笑:“哎,猴儿若有‘大事’,我们先去客栈落脚也没什么。

” 反倒是襄铃看孙奶娘凶神恶煞,忍不住担忧:“兰生……” “别担心,要是……要是能趁这机会,和那什么孙小姐讲清楚,也挺好……襄铃,你相信我……我去了,到时候来客栈找你们。

” 方兰生灰溜溜地跟着孙奶娘离开,余下的人也都散去了,几个朋友除了红玉和尹千觞,其他人都面有忧色。

“兰生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襄铃点点头:“他那么呆,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 “有事别人也帮不上,什么婚约、亲事,总得猴儿自个儿解决才行,我们就先别操心了。

若是到了夜里还不见他回来,再上孙家瞧瞧去。

” 孙家。

方兰生垂头丧气地跟着孙奶娘一路来到后园,孙家是琴川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庭院设计得精巧别致,不刻意彰显财富,但细节处均见品味。

“小姐就在那边,兔崽子自己过去!” 顺着孙奶娘看的方向,只见几痕波影,斜撑老树护幽亭,一个女子坐在亭心,背影纤细单薄,有扶风弱柳之态。

“过去?”方兰生有点犯难,“我、我又不认识她,要说什么?” 孙奶娘闻言却是一愣:“你,真没见过我家小姐?” “要说见过……也就绣楼那一回吧,又没说上话,蒙着脸,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俩和陌生人没两样,怎么成亲?亏你们还能瞎起哄……” 孙奶娘满身的气焰突然消弭了几分,她瞪着方兰生看了半晌,一脸纳闷。

方兰生被看得浑身发毛:“看什么看?我哪里说错了?这种事又不是儿戏……” “哼!你不情愿,老娘还巴不得你这兔崽子滚出孙家!一辈子也别踏进来!”那语气还是强硬的,可是孙奶娘横肉堆叠的脸上,突然垂下一抹凄凉之色,令方兰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小姐喜欢你,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她……” 孙奶娘回想起方兰生逃婚这段时间以来孙府发生的事情,仍然气不打一处来:“自打兔崽子逃了,我们找方家要人也要不到,把老爷气坏了,当时就要把亲事退掉!谁知小姐偏偏不让!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和老爷顶过嘴,这回真不知是怎么了……老爷、夫人疼女儿,只好把这事先搁下,就这么拖着……前阵子小姐又病了……”说到最后,她眼底已有水光。

“这……怎么可能?”方兰生悔意顿生,但也难免不能置信,“你们小姐会不会认错人了?要是认错了倒好办,我等下就去和她讲明白……” “放屁!凭你这兔崽子,能被我家小姐相中,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推三阻四?!老娘告诉你,等下要是惹得小姐不快活!可没你好果子吃!” “你、你怎么完全不讲道理?!” “跟兔崽子讲什么道理!浪费老娘口水!还不快去!老娘在这边树后看着!敢耍滑头,给我小心着点!” 孙奶娘远远地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饶是如此,那粗壮的树干并不能完全遮掩她雄伟的身姿。

方兰生看看树后露出的半幅华丽衣裙以及孙奶娘一只凶狠表达着“我在盯着你”之意的眼睛,又看看前面亭中孙小姐的背影,一阵头皮发麻。

当初逃婚,不单为了自由,也是被孙奶娘那一句“我家小姐和我一样美若天仙”吓个半死,如今就要去面对那“美若天仙”的孙小姐了,虽然看身形并不像孙奶娘一样孔武雄壮,但天知道转过来会面对怎样的一副容颜。

若是这孙小姐真的惦记上了自己,那……这后半辈子…… 方兰生想想如此飞来横祸,又想想襄铃,心中打定了主意:“管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狭路相逢勇者胜!堂堂男子汉怎能怕一个女的!今天拼着口气也要把话跟孙家小姐说清楚!” 才昂首阔步到半路,方兰生胸中之气就泄了好几分,虽然这婚约并非自己情愿,但孙小姐也是无辜,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势必伤人。

走到亭子之外,他不由得脚步阻滞,停在了那里。

亭中的孙小姐似乎察觉到脚步声,转头看来:“咦?” “呃……孙小姐……”方兰生低下头抓耳挠腮,不知从何说起才是。

“方公子?”孙小姐的声音里有些讶异和欣喜,起身迎了过来。

方兰生一抬头,正对上孙小姐纯净如水的双眼,那双眼极其熟悉,极其温暖,让方兰生瞬间变成蜡像木雕,一动也不能动弹。

这容貌,这神情,分明就是自闲山庄幻境中的贺文君! “贺……文君……” “文君?”孙小姐垂目浅笑,“我长得……像是公子认识的人?” 前世今生这样的说法,若是在以前,方兰生是并不会往心里去的,可是从自闲山庄到秦始皇陵,晋磊那一生的往事幕幕重现,叶沉香的怨恨声声在耳,他身上的司南佩数次相护……如今……孙小姐的面容……所谓“容貌神态相似,也许不过是巧合”这样的想法,已经很难说服他自己。

“我……”方兰生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对。

孙小姐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引发一阵连绵的咳嗽,身子随之颤抖不已,两颊浮起不健康的潮红。

方兰生心有歉疚,关心道:“听说……先前你病了,现在、现在有没有好些?” 孙小姐摇头,“已无大碍了……公子何时回来琴川的呢?” “今天才……” “今天?”孙小姐有些了然,“是不是遇上了奶娘……她一定要你来孙家?” “哈……”方兰生挠了挠头。

“对不住了。

”孙小姐叹道,“奶娘很疼我,人也很好,就是脾气急了些……自公子上回离开琴川,她时不时去街上或方家看看,大概想着你能回来……连出门给我抓药都特别留意这事……我……替她向公子道歉……” “不用、不用……” 孙小姐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方兰生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个女孩:“你又咳嗽了……你的病……” “只是着凉伤风,我身子弱,时常这样,算不上什么大事……万幸前些日子琴川那场疫病,倒是给逃过了……” “疫病?”方兰生有点意外。

孙小姐奇道:“公子不知吗?大约二十多天前,忽而有许多人相继发热病倒……那时我也正病着,爹和娘都吓坏了……请了几位大夫过来看,后来说是和其他人病症不同,没什么大碍……这几日总算好些,能下床走动走动……听奶娘讲,镇上也渐渐平静下来,已经没有人再发热了。

可惜……之前还是有病人熬不过……” “难怪街上的人看着少了很多……我、我刚从外地回来,不晓得方家……”方兰生一下子揪心起来。

孙小姐摇摇头:“方家好像没有传出什么消息,公子等一下就回去看看吧。

” 二人又是一阵静默,最终还是方兰生又尴尬地开口:“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回房歇着比较好,外面有风……” 孙小姐听到他的关怀,似是内心十分喜悦,露出腼腆的微笑:“不打紧的,大夫也让我多出来透透气呢。

” “哦……” 孙小姐看着方兰生尴尬为难的样子,想到一直以来内心所思,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方公子……我……我……一直想知道……” “什么?” “公子不愿应承这门亲事,莫不是听闻坊间传言,说孙家女儿体弱多病?” 方兰生将手摆得眼花缭乱:“没没没!哪来什么传言,我可一点都没听过,我……” 孙小姐柔细的声音娓娓道来:“便是有这样的传言,也不奇怪……爹爹曾经请来一位厉害的先生给我批命,先生说……我上辈子死后投胎时,已少去了一魂一魄,这一世才会天生体弱……” “一魂一魄!”方兰生几乎要站立不稳,所有的一切都联系到了一起,“果然、果然……” “神鬼之说,令公子吃惊了?你们读书人,向来都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吧?是我冒昧……” 方兰生不知从何解释,只是不停摇头。

碧山贺文君,琴川孙家女。

前世的羁绊,今生的奇缘。

“不过……先生也说了,我并非命短福薄之相,反而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说到儿孙满堂,孙小姐不禁脸颊绯红,“爹爹听后很是开怀,就不再整天忧心忡忡了,也请……也请公子莫要介怀……” 方兰生看到眼前这个病痛缠身却乐观美好的女子,不由得和那个家破人亡却不怀怨恨的贺文君的影像叠在了一起,心中怜惜丛生,“生病……” “什么?” “生病一定很痛苦吧?我偶尔得个小病,都会觉得难受得要死,还躲着不肯吃药……何况是……身体不好的人,听说总得喝那种特别苦的汤药,也不能出远门……” 孙小姐看着方兰生,笑起来的时候,唇边酒窝甜美。

“公子,你心地真好。

其实,家里人……总怕我有个什么闪失,吃的用的全要备上最好,孙家虽不算富贵至极,却也能供我此生衣食无忧。

”孙小姐望向高墙之外,“比起高墙外面那些靠自己双手辛劳养家的人,我……又算得了什么?应该自惭形秽才是,哪里还敢有怨怼和不满?” 这一番话,更加触动了方兰生,和她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任性和幼稚,不知珍惜…… 孙小姐似乎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公子和从前一样,半点都没有变呢。

” “从前?你、你见过我?”方兰生的脸色瞬息万变,“是说上辈子那时……” “上辈子?公子也会相信前生今世这样的事情吗?” 方兰生无法回答,只是一径神色惆怅。

前世,如果说前世的他亏欠贺文君良多,那么今生的他,对孙小姐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说的,却没那么缥缈。

”孙小姐摇摇头,“小时候,有一回孙叔带我去街上玩儿。

走到河边,恰好看见几个孩子欺负一只小狗,那只狗脏兮兮的,瞧着有些吓人,旁边的人都不肯上去帮它……我正想请孙叔把狗儿救下来,一个男孩子就从人堆里冲了上去,打跑了其他小孩,救走了小狗。

” 回忆令女孩的面容柔和美丽:“那一刻,我……我觉得那个男孩子真是威风凛凛,有勇气去做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后来听人说,他便是方家的小公子。

” 这段描述勾起了方兰生的记忆,他挠头道:“你说的是癞皮啊……我把它带回家去,和二姐一起养着它呢,养得它肥肥胖胖的……癞皮明明很温顺,搞不懂那些小孩干吗欺负它。

” 孙小姐颔首道:“公子从小就这般良善……尽管已是过去很久的一桩小事,我却一直记在心里,不曾忘记。

我的性子,可能软弱了些,习惯了听从父母之命,不喜欢去争什么。

父母说在吉时抛绣球招亲能带来喜气,我也觉得那便这样吧…… “我久病在床,甚少接触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遇到心仪的……所以,把缘分交给天来定,也没有什么不好。

无非都是寻个人过日子,相夫教子,这样度过一生……” 孙小姐深深地低下头,有害羞之意:“可是,当我知道接了绣球的人是方家公子时,我心里……心里当真高兴极了!即便听到公子并不中意这门亲事,还离开了琴川……我也……也并没有答应爹爹退婚之事……” 孙小姐微微侧身,似是有些难以面对方兰生:“公子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可能?你……孙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方兰生摆手道。

“对不起……其实我也明白姻缘的事勉强不来,可我就是想……能和公子见上一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这样,就算到最后公子还是不想应承这门亲事,我也……不再强求了……” “我……” 方兰生准备好的退亲之语,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一个缠绵病榻藏在深闺之中的女孩,又有几时是可以操纵自己命运的,一生之中,又曾经将几个人烙印心头…… 孙小姐反复思量了许久,不知何处来的血气上涌,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矜持,对方兰生诉说道:“公子若不嫌弃……我愿与公子举案齐眉,共度此生!” 这样炙热的表白,令方兰生深感为难,可是为难之中却也有深深的触动,他嗫嚅道:“孙小姐……你……我……我们……” 要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订下白首之约,对于方兰生来说未免太过勉强,可是想到对面的这个女子,一生一世的等待,一魂一魄的伴随,她又何尝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孙小姐看方兰生神思恍惚,半晌,道:“莫非……公子已经有了情投意合之人?” “情投意合?襄铃她……”方兰生脱口而出,继而又摇摇头,“也、也不算……我们没有……” 脸上的期盼都不免僵住,孙小姐闭上眼,将心里的刺痛掩过,轻轻点了点头:“我……我明白了,险些一时任性,做了坏人姻缘之事。

公子见谅……我即刻去与爹爹说……退了这门亲事……” 说完这话,她便抽身向前厅走去,脚步踉跄,透露了心事。

方兰生心里还没有想清楚,嘴上却已忍不住喊住她:“等、等等……” 闻言,孙小姐站定,没有转身,双肩微微地颤抖。

方兰生也不知自己叫住她是想说些什么,“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孙小姐缓缓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这双熟悉的含情美目,穿过生死的距离,流连在那个叫晋磊,也叫方兰生的男人身上,再不能解开。

方兰生只觉得腰间的青玉司南佩隐有光亮,孙府后庭中,一园兰花,悠然盛放。

焦冥之城 一行人在琴川的客栈落脚,襄铃心内不宁,犹记得相会之初,彼此间颇多误解和矛盾,总觉得这一趟方兰生那边会有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方兰生赶回客栈时,脸色十分灰败。

“兰生……”襄铃关切地跑上来。

可没想到方兰生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二姐……刚才我回家一趟,听说二姐出事了……” 朋友们都是一惊。

“前阵子琴川起了场疫病,死了不少人……”方兰生忧心道,“二姐也不慎染上,一病不起……看过几个大夫,都说治不好。

二姐的性子最是要强,生了病,也不许往外透风声,只有家里人知道……”想到二姐病倒,他不免面色忧伤。

“所以家人就在方家辟了个小院,只她一人住。

前几日镇上来了些道士模样的人,自称是青玉坛的,他们四处看症,最后说有办法治这个病,不过得去他们那儿。

“病人吃下他们给的药,确实精神了些。

有病人的几家合计了下,反正没法可想,不如就去衡山试上一试……青玉坛门人不让家里人跟去,只说病好了自然会将人送回来……” 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动,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大家在街上也隐约听及时疫之事,却没想到青玉坛也牵涉其中。

红玉更是蹙眉不展:“竟有此事?” “我要快些赶去探望二姐。

”方兰生手脚都有些颤抖,“亲事什么的……都、都先放一边去……青玉坛医术高超,肯定比琴川的大夫强多了,不过,总得亲眼见到二姐才能放下心来……” “我与你一同走趟青玉坛。

”百里屠苏说道。

“襄铃也要去。

” 方兰生挠头:“这……不太好吧?方家家事还劳烦别人……” 百里屠苏淡淡道:“早先你们不也为我的事情奔波许久?” 同伴,越是在这样的时刻,就越显得珍贵。

众人片刻也未停留,就往衡山青玉坛去了。

青玉坛。

众人从青玉坛下层的瀑边行过,飞流三千激于湖面,溅起水花无数。

此地终年白昼,极目所视,皆是春机盎然。

坛中更有桃木成簇,怪石嶙峋,每座青砖丹房上无不是爬绿蔓行。

“奇怪,虽然水声轰隆隆的,我却总觉得比前两次来的时候安静了许多啊。

”方兰生狐疑道,“也不知二姐他们是在上层还是下层,按医理,患疾者该多晒晒太阳才对……” 方兰生走于众人前方,一边走一边念叨,风晴雪忽然一把拉住了他,“你们快看前面,那是……” 众人顺着风晴雪所指望去,就在不远之处有一丛亮光,定睛细看,是无数的光斑忽凝忽散。

“焦冥!”百里屠苏惊道。

“那边也有啊!”襄铃眼力最好,环视四周,吓得脸色都白了,“那边,那边全都是!” “这里怎么会有焦冥?”二姐不见踪影,此处又出现焦冥,方兰生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不是只有吃了仙芝漱魂丹才会……” “我们去找青玉坛的弟子问个清楚……”红玉心中预感不妙,夺路先行,“能找到少恭最好,但行事须慎……” “你的意思是青玉坛发生了什么变故?”方兰生遍身冷汗淋漓。

“不可断言。

”百里屠苏摇头道,“先寻到人再说。

” 众人绕着青玉坛下层转了整整一圈,却始终不见一个门人。

“青玉坛一定出事了!”方兰生焦急道,“几座丹房附近竟一个人也没有!少恭和我二姐呢?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见鬼的焦冥!” “兰生你别着急,”襄铃拉了拉气急败坏的方兰生道,“说不定少恭哥哥他们都在上层呢!” 此刻,再多的猜测都比不上见到人更重要,众人脚下不停,即刻穿过法阵,去向青玉坛上层。

光线逐渐暗淡,终年黑夜的青玉坛上层,遍地是散着青色幽光的白夜铃,丛丛花间,站着一个布衣男子。

百里屠苏立即带着众人奔过去,对方却一动不动。

近看之下,才发觉他神情呆滞,目视前方而无聚焦,犹如行尸走肉,放眼望去,远处还有几人,站得稀稀落落,皆如泥塑。

亦正如韩休宁之前的模样。

百里屠苏心中一揪,低声道:“这些人都已被焦冥蚀身。

” “这个人我在琴川见过!”方兰生掠过几人身前,一边惊道,“这个也是!她是镇上朱家的大女儿!” “猴儿你是说这些人都是琴川来的?那我们刚才在下层看到的……”红玉被自己的推测惊出一身冷汗。

方兰生几欲抓狂,抱着头叫道:“青玉坛到底发生了什么?琴川来的人怎么都被焦冥吃了?” “二姐!”他高声喊着,“二姐你在不在?少恭!” 百里屠苏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破门而入,冲进了一旁的丹阁,其余几人也跟了上来。

丹阁内没有焚香,室内空旷而诡异,一名丽装女子立定阁中,长袍广袖,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髻。

方兰生愣了一瞬,欣喜地叫道:“二姐!” 他冲到女子面前,一把抱住了她,“二姐!可找到你了……真是吓死我了!” 他的二姐方如沁,却没有如他预料那般拎起他的耳朵,破口大骂起来。

“二姐……你没事就好……都是我不好……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 方兰生喃喃地说着,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不想面对。

他仍然紧紧抱着二姐的身子,二姐难得这么平静呢……平时她总是跳着脚责怪他的。

“二姐……你身子好点了没有?我带你回家吧……” 过了许久,方兰生终于缓缓松开了方如沁,对上了她的双眼。

那双眼睛,空洞木然,再没有半点光彩。

“二姐……”方兰生倒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问着,生怕吓到她似的,“你只是在想事情对不对?” 方如沁面无血色,点了点头。

“你生我的气,故意吓我对不对?” 方如沁神情呆滞,继续缓缓地点头。

方兰生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不会的……二姐……你不会的……不会变成……” “二姐,我错了。

”方兰生满面皆是泪水,“我不该逃婚,不该离开琴川……你骂我吧,狠狠骂,就像以前那样,你不是都会生气吗?” 他抓起方如沁的手,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脸上。

但那手掌冰冷无力……打在他脸上,只发出扑扑的闷响。

周围的几人早已明白,事情已无可挽回,看到方兰生如此痛苦挣扎,竟找不到半句安慰的话可说。

“二姐,你干吗不理我了?是不是怪我离家太久,连你生病都没有守在旁边?我现在懂了,很多事你都是为我好,原谅我好吗?说你原谅我好吗?”方兰生跪了下来,抱住方如沁麻木的身躯,摇晃着、哀求着…… 襄铃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挽住方兰生的胳膊:“兰生,你……” “小兰,姐弟重逢,是否十分欣喜愉悦?” 欧阳少恭的声音从丹阁入口处传来…… 众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欧阳少恭徐步走来,身后跟着两名青玉坛的弟子。

“少恭你……你没事?” 方兰生还有点怔怔,愣愣地问道。

“自是平安,让小兰挂心了。

”他温温一笑,“小兰过来,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方兰生傻傻地站起身,向欧阳少恭身边走去,红玉狠狠一拽他的衣袖,“猴儿别去!” 方兰生被扯在了原地,转头看向红玉,一脸迷惑。

“红玉防心过甚了……”欧阳少恭似是讥笑,“说来亦非大事,不过是前几日琴川疫症流行,特将患病之人接来此处治护。

” “治病……二姐这般样子,只是因为生了病?”方兰生显出迷惑之色。

欧阳少恭故作无奈,摇了摇头:“小兰怎么不明白呢?你二姐如今这般模样,再也不必为病痛所苦,更可形貌永驻,容颜不灭,这岂非天底下最快也最好的治病之法?” 方兰生一时未能理解欧阳少恭的话,“少恭……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红玉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斥道:“欧阳少恭!是你给他们服下了仙芝漱魂丹,你为何要如此?” 欧阳少恭淡淡一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为让他们所有人脱离苦海吗?这些病患若是继续留在琴川,不出两个月,琴川便成一座死城,疫病还会渐渐蔓延到其他城镇,我总不能放任不管……” “少恭!”方兰生好像终于回过了神,质问道,“二姐的病就算治不好了,入土为安也罢,即使一把火烧了都行!为什么要给她服下仙芝漱魂丹?!” “如此一来,你日后只能对着画像追忆,岂非太过无趣?” “少恭你……” “嘘!”欧阳少恭将指比在唇间,“小兰,你家姐过世之时十分安详,让我回忆一下她在做什么……对了!她正在替你缝制一件吉服——那是大婚时的红礼袍!唉,分明已是病入膏肓,却依然爱弟心切,把缝到一半的衣服带来青玉坛。

我瞧见了这一幕,很是感动,所以在一旁耐心等待,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待她把那件衣服缝完,才让她平静离去。

” 欧阳少恭慢条斯理道:“只可惜,那衣服是病人碰过的,也不能留给小兰,只好举火烧了。

” “你……原来是你杀了我二姐!”方兰生双目虽是含泪,说话间却似要喷出火来。

“杀你二姐?何出此言?小的时候,她还带我去逛灯会,放花灯……我只不过想救她,那般日日受苦,看着可怜得很。

” “即便真是不治之症,也由不得你如此夺人性命!”红玉厉声道。

“却也并非不治……”欧阳少恭一派怡然。

方兰生回想起童年友情,再看面前这个妖魔,一时不能相信竟是一人,斥问道:“少恭……你究竟是少恭,还是我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是变了,而是一直都在欺骗别人!”红玉一针见血。

“红玉这般说来,委实令我伤怀……”欧阳少恭垂目道,“医者皆是父母之心,然而纵是医道通天,又何来起死回生之说?凡人皆逃不过生老病死,活着的种种欲望总与苦难相随,却不过是镜花水月……倒不如服下这仙芝漱魂丹,形体长存,三魂七魄皆归玉横,岂不完满?” “玉横?你把玉横交出来!”方兰生想到了什么,逼问道。

“小兰可是想寻你家姐的魂魄?可惜晚了,先前取走的那些,昨日我用来炼药,已然耗尽。

” “耗尽?”襄铃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没有了,比起魂飞魄散,还要消逝得更加彻底些。

” “你好残忍!”风晴雪斥道。

“残忍?晴雪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欧阳少恭淡淡道,“我来告诉你,那是不由分说!不容辩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永世不得翻身!我这样,不过物尽其用,又算得了什么?” 百里屠苏终于冷冷地开口:“仙芝漱魂丹并非只有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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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父不详,还碍了天下第一尊者的眼,木澍濡茕茕孑立,最后被师兄们迫害关进秘境。 没想到秘境里的上古凶兽都是小可爱,这里还联通了科技高度发达的星际。 呆萌全能小机器人满地跑,种田养花盖房子。 外凶内萌小凶兽层出不穷,蹭饭送宝打坏蛋。 还有星际光粒子、中原子、超高音武器护身。 木澍濡不但没死,还过上了神仙日子。 星际大佬所在荒星一棵草都活不了? 养的小花刚成小妖正调皮,正适合开垦荒星。 星际人民/

边荒传说

荒名称虽异,因它既是良民裹足之地,也是刀头舐血之辈趋之若鹜的乐土;充满危险,也是机会处处;可以是英雄豪杰死无葬身之所,亦为悍不畏死的人成名立万的舞台。更为各方政权视之为进行秘密外交的理想场所,而无地容身者则以之为避难的安乐窝。在此一刻它或许是乱世中的桃花源,下一刻会变成修罗地狱。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比边荒更可怕,同时又那么可爱。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珪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传说/

杭十七不是哈士奇

二哈受X狼王攻 杭十七穿越到兽人世界,变成了一只本体为哈士奇的兽人,被一只高大健硕的,外形相似的犬科动物带回部落。 杭十七:遇见了同类了,开心。 后来,杭十七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喜欢拆家搞破坏,咬尾巴转圈圈,讨厌被约束。 部落里的其他兽人却纪律整肃,等级分明。喜欢集体捕猎。而把他捡回来的兽人敖梧,就是这兽人的老大。 同样是二哈,怎么差距那么大呢。杭十七羡慕地盯着敖梧锋利的獠牙和利爪想道。 /

我被万人迷Omega标记了[穿书]

云织穿成了极漂亮的Omega,差点被人侵犯,幸好被一颜值逆天的Omega救出 好心的Omega正是他曾看过的《极致臣服,变态Alpha狠狠爱》里的清冷美人受 主角受信息素有着绝对的诱惑力,偏偏一张脸清冷倨傲,激起一众变态大佬们疯狂的占有欲 偏执霸总,病娇贵少爷,多情影帝,个个都想将他占为己有 践踏尊严,囚禁折磨,主角受依旧死不服从,最终落得个自毁腺体,跳楼自杀的下场 熟知剧情的云织决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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