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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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举国大婚 雪泥鸿爪(1/3)

翌日,慕容焉回到驿馆,荆牧与桌北庐正在焦急,见他回来,都不禁松了口气,拉住他问长问短了一回,见其心境平静,方才放他回去休息。

慕容焉刚回到精舍,一个手下的武士突然执了一枚短笺过来,将其呈给慕容焉,道:“侯爷,今日一大早西门姑娘单人独骑离开了,属下询问时,西门姑娘要属下将这副短笺交给侯爷。

” 慕容焉闻言心头一震,急忙问她去了何处,武士摇头不知,当下急急打开那笺一看,但见上面写道: 焉,我走了。

自从在令支城遇到了你,心中仰爱已久,一路追随到了慕容,苍天让你原谅我,已是我此生最高兴的事,跟你相处任久,已经知足了。

在来令支之前,我还幻想你心里能有我的一点影子,但经过这几日的事,我才知道你的心里只有赵馥雪姐姐,在霁霖幽谷时,我已经知道了,但我却骗自己一直到现在。

既然我不能得到你的心,让我们在哪里认识,就在哪里相忘吧。

妹临行时,取了大哥的‘灵犀匕’,以为慧剑断情之用,大哥勿怪。

临行之际,不能不告,我不姓西门,不叫若水,却是汝鄢冉冉。

妹泣别字 慕容焉读完,不觉仰天浩叹,却不料这西门若水并非是她的真名,她的名字竟然是汝鄢冉冉,他虽然早知道西门若水不是她的真名,却一直保持不问。

他早听说中原有个汝鄢世家,没有想她到竟然是汝鄢世家的后人。

一念及此,慕容焉不觉黯然,久久望着窗外飘零的秋叶,喟然哺喃道:“汝鄢妹妹,我今生对不起你,你既然要慧剑斩情,又何必用‘灵犀匕’这等凡兵俗器呢……”一言及此,回首前尘,不禁黯然伤神,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在哪里认识,就在哪里相忘于江湖吧……” ※※※ 五日后,段国、慕容两国终于议定了大婚之事。

段王段末杯封荆牧为护驾大将军,随慕容焉送郡主入燕。

此行段王亲点郡主妆奁三百六十台,备载于‘奁仪录’中一一开列,点察已毕,在三日后的子处一刻,摆列于王宫之外,随着骤然响起的鼓乐之声,按照古礼,慕容焉、荆牧亲自奉请晓霞郡主自王宫后邸而出,但见五百铁骑,旌旗招展,二十宫女,手执宫扇随行,恭候在凤舆鸾驾之前。

慕容焉心中痛苦已极,面上却湛然不动,举止自若,躬身揖请郡主入驾,那赵馥雪头带玉笠面纱,惟露一双妙目,满含一派幽凄神色望着他看了许久,终于一言不发地登上凤舆,荆牧命凤舆起行,顿时十声炮响,烈焰腾空,王宫内钟鼓齐鸣,慕容焉与荆牧、卓北庐拜别段王末杯,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连绵三里,直趋慕容。

兄弟三人一路并辔而行,卓北庐与荆牧怕他心中难受,所以一路上说些轶闻趣事,分散他的身心,慕容焉何其聪明,当然知道两位兄长的良苦用心,当下只与他们谈笑,但结果愈是如此,段、卓二人更加担心了。

行行重行行,一干人马穿山涉水,东趋慕容,几日后行到一地,前面一山遥遥相望,横亘绵长。

这时天色近午,一行人马来到一片林下,但见几株丹枫,一曲清溪,荆山隈,碧水曲,环境好得很。

慕容焉怕郡主坐车久了劳累,就与二位兄长商量一回,三人一起到郡主车前请命,荆牧道:“郡主,天色近午,郡主一定也该休息一回了,我们能否在此稍事休息呢?” 赵馥雪尖尖春笋轻轻撩开车帘,妙目四扫,轻轻颔玉首,道:“此地风景宜人,正适打尖休息,本宫也正要去那边溪边浣手,我们就在此休息吧。

” 慕容焉三人恭声应命,荆牧当下传令众人就地休息,并命慕容焉陪郡主到溪边涣手,慕容焉望了赵馥雪一眼,当下抱拳一揖,延请郡主启动玉趾。

赵馥雪这时身披一件玫瑰紫色斗蓬,螓首之上带着斗笠面纱,眼中凝着一股不解的忧郁,深蹙黛眉地望了慕容焉一眼,猛然见到他微侧低垂的面上,蕴含着一种惆怅遐思的表情,不觉芳心颤抖,想上前温柔地安慰他,但她却不能。

当下只好无奈地轻易莲步,提了衣裙缓缓到了不远处的一派青溪,她能感觉到慕容焉也跟了过来。

风吹枫叶,籁籁有声。

赵馥雪行到溪边,轻轻俯身取了溪水洗了春笋般美玉无瑕的柔荑,起身怅然地仰起螓首,益加显得雾鬓烟鬟,美人如玉,咨意的的撷取那和煦的阳光,天边追逐的云霏、远山。

慕容焉深情地望了她一眼,俊目渐湿,急忙转首,长长吁了口气。

赵馥雪依然不动地道:“投鹿侯,这一路辛苦你了……” 慕容焉道:“郡主不必如此,这都是为臣子的本份,辛苦二字愧不敢当。

” 赵馥雪抬起玉手轻轻掠鬓,眼中渐渐迷离,道:“你……你为何如此说话,莫非只两个字,你也如此计较?” 慕容焉不敢去看她,道:“郡主是在下的主上,他日当为慕容的王妃,君臣上下之礼不可废,郡主请恕在下无状。

” 赵馥雪闻言,痛心疾首地柳眉锁怨,杏脸含嗔,令人不忍悴睹地转首望着慕容焉,眼中之泪却已簌簌而下。

慕容焉不敢去看,但他的心已感觉到赵馥雪的泪,垂首无语。

良久,赵馥雪伤心地噫叹,缓缓转首去那清溪取水,就在此时,溪林中突然如闪电般掠出一道人影,一身蓝汪汪的衣衫如同一团蓝球,陡然扑了过里,伸掌直取赵馥雪。

这时,那慕容焉正在忧伤,眼角立刻觉出可疑,见那人掌风凌厉已极,无坚不摧,心中一骇,这时运气扬掌已来不及,当下急忙掠身挡了上去,这人似乎被他的快如闪电般的身形骇了一跳,但见他竟用身挡,已知究竟,当下一掌印了下去,不偏不倚正打在慕容焉胸肩,但闻“砰!”地一声大震,当场被震飞出去,“哇”地就是一口鲜血。

赵馥雪见状,大声疾呼地惨叫慕容焉的名字。

这时,荆牧与卓北庐见状,大喊一声,和一群武士正要上前救驾,北面林中忽又掠出一膘黑衣蒙面之人,个个俱手提长剑,倏忽从林中一齐掠了出来,向郡主的鸾驾车辇围了过来,尚有其他一部分人向郡主的妆奁扑去,卓、段二人大惊,立刻从坐骑上抽出长剑应敌,仅此功夫,那打伤慕容焉的蓝衣人猛地上前,只一招就制住了赵馥雪,哈哈一阵大笑,提着她掠身而起,如孤鹤掠翔一般,纵远而逝。

这时,卓北庐急忙掠了过来,急问慕容焉伤势。

慕容焉飞身而起,抹了嘴角血迹,道:“二哥我没事,你和大哥在这里照顾好货贡礼单,尤其是段国的使臣,我去追寻郡主,千万千万!”一言及此,慕容焉掠动身形,一闪却已到了曲溪对岸,再晃则身踪已杳。

卓北庐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当下急忙转身,向荆牧说了慕容焉的嘱咐,拔剑杀敌。

却说那蓝衣人挟着赵馥雪掠了许久,入到山中一处,但见漫山遍生白桦,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白色的树杆与黄色的秋叶相映相衬,益觉秋高无迹,净空朗怀。

但这时的赵馥雪一心想的、担心的俱是慕容焉一个,她隔着面罩满目涌出泪珠,面布寒露,咬碎贝齿,不停地狠声说道:“你……你伤了我焉哥哥,你伤了我焉哥哥……” 蓝衣人不屑一顾地道:“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模样,但你一定很生气,不错,凡是中了我‘渡厄掌’的人绝无生存的机会,那有怎么样,你马上也会和他一样了……”言毕,得意地纵声大笑。

赵馥雪闻言,心急如焚,花容惨淡,含泪恨瞪蓝衣人,道:“你……你杀了他,你……是谁,我要杀了你报仇……”一言未歇,赵馥雪拼命地挣扎,用脚踢那人心窝,要为慕容焉报仇,但她在被制的情况之下,如何能伤得了蓝衣人。

但如此一来,却惹得那蓝衣人大怒,一把将她扔出老远摔在地上,恶狠狠的眼中突然露出了饿虎一般的目光,阴阴地道:“既然你如此不耐烦,我就成全了你,但就此杀了你又未免可惜,我就拿你的五脏来练功的好……” 赵馥雪乍见他凶恶的目光,骇得浑身一颤,急急向后抽身,一双妙目吃力地瞪着他,恨声道:“你……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蓝衣人目光凝住她,杀机狂炽地一阵尖笑,道:“既然你已死到临头,我就告诉你好了。

不是我要杀你,是有人想要你死,我只不过是替人行事,顺便拿你练功而已。

你的五脏虽然不及慕容焉那小子精奇,但也不失上选,今日能被老夫看中,你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 提到慕容焉,赵馥雪神色突然一黯,想到自己临死也不能与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泪水潸然而下,泣不成声。

蓝衣人嘿嘿一笑,道:“怎么,你也害怕了?” 赵馥雪闻言,心中大恨地倏然抬眼,恨盯住他咬牙道:“我不怕你,你杀了我也不怕,我死后见到我焉哥哥,我们作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大恶人……” 蓝衣人摇头道:“怎么,你以为这些话就能吓得我不敢杀你了,老夫一生杀人无数,男女老幼不计,今日我倒要看看这鬼如何要我的命?”言此,他残眉倒挑,目露凶光,阴狠狡黠地一阵得意狂笑,运功双手,步步逼来。

饶是赵馥雪心怀死志,亦不禁浑身颤抖,怎么也起不了身,只在地上惊恐后退。

正在这时,五丈外的一棵高桦之上,突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鬼魅一般立在树巅,手舒长剑,洪亮的声音哈哈地笑,遥遥传声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牲,竟然敢指天画地,妄责鬼神,乱造口业,今日我就是上天派来杀你的。

” 这人来得着实突然,即使连蓝衣人这等修为,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由此足见此人光是轻身功夫,就不在蓝衣人之下。

这一点令其不禁心中一震,当下先“啪”地点中赵馥雪诸路大穴,转身拿眼向那树上斜睨,眼中倏地染上了一层骇人的杀机。

但见这树上之人乃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的中年人,头带进贤冠,脚登虎头剑靴,一身文士打扮,生得是面孔方正,修眉丰目,颌下几缕飘髯更衬得气魄如棉中裹铁,刚柔并俱,见到蓝衣人湛然不动,了无恐色,双眼眯成一条直线,精光熠熠地瞪着树下。

蓝衣人立刻警戒地道:“阁下是什么人,却来找老夫的麻烦?” 中年人仰天哈哈得意狂笑,道:“我是什么人暂且不论,但我却知道你的事,你叫梁行一,当年江湖人尊敬你,送你一个绰号叫‘太霞真隐’,也就是当面名震天下的‘梯虚剑派’的掌门,但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你练功坠入魔道,不但害死了‘梯虚剑派’的众多弟子和阁下的妻女,更杀人无数,造孽无穷,我说得可对么?”言迄,目射精光地倏然睁目瞪向树下。

蓝衣人闻言,骇然地退了几步,神情句变,猛然沁出一身冷汗,瞠目结舌地望着树上那人,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中年人看了他的样子,快意已极,大尽痛快淋漓地道:“我就是崔海流霞渚的主人。

” “什么,你……你是崔毖?” “不错,很意外是么?” “你……你为何会知道我的事?” “那还不容易得很,我流霞渚耳目遍布天下,区区一个沦入魔道的小人,又岂能躲得过去。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有一个叫西门慧的女子什么都告诉我了。

” 蓝衣人闻言,骇然一震,突然神色踊跃地上前几步,急急问道:“西门慧?她……她如今身在哪里,你……你将她怎么了,她如何会告诉你这些事?” 崔毖仰天得意一笑,神情暧昧地道:“这件事就算你不问,我也要说给你听。

不错,西门慧以前是你的女人,但你不知道珍惜,害得她伤心离开‘梯虚剑派’,却被我发现。

我见她国色天香,当然不可能放过她,就将她接到了流霞渚,续为夫人,这么多年来我享尽了她风情万种的身子。

怎么,你心痛了是不是?”言迄,更失去了平日风流倜傥的风度,尖声大笑。

梁行一心中一阵刺痛,唇边闪过一阵抽搐,突然纵身而起,断喝一声,虚空遥遥就是一掌。

崔毖见他如此拼命,不敢小觑,急忙掠动身形纵身而下,堪堪离开,方才所立之处轰地一声大震,再看那棵木桦的树杆已经被砰地一声击的粉碎四散,声势骇人得很。

崔毖见状,也不禁神色一觑,手中长剑“锵”地一声出鞘,左掌右剑,剑掌交叠,顿时激得四周混厚的掌风与凌厉的剑气隙面而至,与梁行一战到一处。

崔毖本就家传渊博,不但身怀名震天下的‘弥覆掌’,一套‘广狭六音剑’及上乘的轻身功夫可谓件件皆精,但这是他的优势,但也是他的缺点。

对于寻常高手,这中优势是可想而知,但对于上乘的绝顶高手来说,未免有些精而不专,博而不纯,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在初一交手,并不拿‘弥覆掌’与梁行一混厚邪门的掌力正面对抗,能够知道自己的缺点,并设法避免,他确实高人一筹。

两人各展所长,顿时打得林中木屑横飞,方圆三丈之内,两股凌厉的掌风所到之处,树毁石裂,飞沙走石。

不期有几片飞石打在赵馥雪身上,顿时如刀割箭刺一般疼痛。

但她苦于不能移动身体,只好闭目等死。

林中这两位决定高手打了不下三、四十招,各有损失,但都未造成大的伤害,却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崔毖素来为人诡计多端,见一时半刻难以取胜,突然边打边道:“你独自一人,这么多年一定很寂寞吧,但我却享受尽了慧的温柔,谁知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里想的一直却是你,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将她乱剑分尸,更将她的尸体挫骨扬灰,命人用铁盒子包裹得严严实实,扔到了东海万丈深渊、凄冷幽绝的海底,让她即使死了,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梁行一身形暴颤,心头剧震,恨得哇哇痛叫,眼中竟然流出眼泪,掌风愈加凌厉无比,几乎到了声撕力歇的地步。

崔毖见他如此,心中愈加快意,多年来得不到爱人之心的痛苦今日终于一并发泄出来,一面以巧妙的身法逼开对方的掌势,复道:“而且,想必你也知道那贱女人出走时,已经怀上了你的身孕,结果到了我流霞渚,产下一女,我给她取了名字叫韵儿,但可惜的是,她已经被高句丽国的高手宗政辅给杀了,如今你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了,杀过你,我就将你砍成块儿,削成片儿,切成丝儿,研成面儿,让我的弟子将你洒在天山的极顶,如此一来,你与西门慧那贱女人相距不知几万里,就算做鬼也不能见面了,哈哈哈哈!” 旁边的赵馥雪听得心惊胆绽,她性格纯洁如素,哪里见过如此凶恨成性、残忍绝毒之人,本来梁行一已经够令人心惊胆怵的了,但如今这个外表光鲜,文雅风流的中年人却比他还要狠一百倍,一颗芳心愈加惊惕,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两头野兽,深度的恐惧令她忘记了自己身在险境,甚至忘记了慕容焉。

梁行一心中既痛又骇,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害怕的感觉。

一时他疾喝之声变得更响亮急遽,身手也愈加掌风疾劲,却不知他已经步入了崔毖的阴谋,这其间崔毖一直激他滥用内力,打击他的精神,这时见他掌势虽然骇人,却已经失去了连续与混厚,无以为继,心知此人内力将歇,顿时心中狂喜。

正在这时,林外突然如疾风一般,倏忽掠来一道人影。

其快捷程度,令一直死拼的崔、梁二人也不禁心生惊怖,但一时又都舍不开身,只好一面死拼,一面拿眼角警戒地注视着来人,待此人行到近前身形拘住,风影顿时聚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一个英伟俊朗的年轻人。

此人一到,地上的赵馥雪顿时芳心大喜,但苦于不能说话,只拿一双妙目期盼渴望地望着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投鹿侯慕容焉。

他见赵馥雪躺在地上,顾不得多看崔、梁二人一眼,急忙掠过去为她解开穴道,取下她的面巾巾察看脸色。

赵馥雪乍见他到,这时再不顾什么晓霞郡主的身份,花容惨淡地猛扑入他的怀中,万般委曲,一泻而出,痛哭不止。

慕容焉的出现固然奇崛,但那梁行一却心中莫名一震,不知这少年中了自己一记毒掌,为何竟然会安然无恙。

但这还不是令他更心惊的,当他眼角望见那取下面罩的赵馥雪的庐山真容,心中突地一震,骇然一滞。

但他这微微的一滞,却令崔毖心中狂喜,觑准此机,猛然一个当头罩扑,运足了十而成的掌力与剑气一起施下,待梁行一发现时,为时已晚。

但他依然左掌曲抓崔毖长剑,右掌猛地迎上。

但见崔毖右手长剑顺势一绕一挑,“嘶!”地一声裂帛响处,手腕虽然被击中,但长剑却依然勾裂了一大幅衣襟。

划伤了梁行一的曲肘,长剑“嗖”地飞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崔毖的左掌巧妙地绕过梁行一的右掌,砰地一声大震,重重地印在了梁行一的胸前,但见他惨呼一声,身如高空折雁,顿时飞跌出三丈之外,哇哇连吐鲜血,再也起不了身。

崔毖望着地上的梁行一,哈哈大笑。

这时,慕容焉看了他们一眼,决定不多生事端,抱着赵馥雪就待离开,却不料被那崔毖掠动身形挡在了两人前面,扫了慕容焉一眼,眼光却终于落在了赵馥雪身上,不觉觑然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还几会,看得赵馥雪浑身生寒。

这也难怪,赵馥雪长得与那崔韵儿几乎一模一样,但他知道崔韵儿已经死了,如今又猛然出现一个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人,谁都会大吃一惊。

崔毖骇然退了一步,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么来装成段国郡主?” 慕容焉闻言一惊,不此人如何知道赵馥雪的事,但听他口气,又似乎并不知个中底里,当下遂道:“他就是段国的晓霞郡主,崔先生不会是想劫人吧?” 崔毖又是一怔,望了慕容焉一眼,凝住他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慕容焉冷笑一声,道:“崔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你我曾在龙涉山一遇,当时阁下与我同时遇到了‘装神弄鬼’,怎么,你记不得我了吗?” 崔毖不禁退了一步,一惊由顾,不觉一怔,但随即恍然道:“你……你是慕容焉?!你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真一下子没有认出你来。

” 慕容焉不屑地道:“怎么,最近崔先生不在崔海逍遥,却远涉慕容,所为何事?” 崔毖看了他们两人几眼,突然仰天暴声大笑,捻须道:“区区燕辽不毛之地,孤悬关外,慕容廆竟敢擅专收我大晋士庶,编组成州,俨然以君主之势自专,是为谋逆。

我今日来本是为了要阻止段国、慕容两国的婚事,如今你们既然都来了,我倒是省了许多事……”他转望了地下呻吟的梁行一一眼,道:“但没想到我的运气会这么好,让我同时除掉了我的大仇人,实在是快意已极,人生至此,还有何憾啊?”言毕,目若无人地狂作大笑,但笑到一半,眉宇间腾起了一片骇人的煞气,并无丝毫笑容,两眼猛睁,身形一晃,突然人影如兔起鹘落,快如闪电般地扑向了慕容焉与赵馥雪二人。

此人确实端得心机深沉,行事常常令人防不胜防,出人仪表。

如今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人可以面上毫无笑容而笑得如此得意的人,但笑到一半又陡然出手,更是骇人听闻。

但慕容焉又岂是常人,急忙将赵馥雪向后轻轻一推,断喝一声,挥掌迎上,以更加快速的身形一闪而至,他这一招着实突然,过不见影,闪不留踪,那崔毖本以为自己一记出其不意的快攻定然会要了他的命,但如今眼前一闪,慕容焉人踪已经到了身前,结果反而是他自己被骇了一跳,急忙运起了‘弥覆掌’护主全身,猛地后退,却成了被动之势。

慕容焉深耻此人为人,顿时运起了数套掌法,与崔毖接到一处,冷冷地道:“崔使君,恐怕要谋逆的不是我慕容,而是阁下吧。

你千方百计地破坏我鲜卑三国之间的和盟,还怨我慕容收揽晋国士庶,只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你一意收揽天下名士、武林高手,还不是要坐镇冀州,欲图中原!” 崔毖闻言,浑身一震,加快了攻势,冷笑道:“让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以为今日你还有命离开么?” 慕容焉不屑地笑道:“崔毖,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很自信,但你在龙涉山百宗论剑时连我的兄弟屈云都打不过,你以为你能胜得了我么?” “什么,龙涉山百宗论剑原来是你捣得鬼,怪不得那几个匹夫老是和我流霞渚为敌……”他一旦知道此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双掌攒足了内力,一片如刀般的掌风,当头劈下,临照慕容焉全身无遗。

以他以前与慕容焉交手的经验来说,仍然以为慕容焉的内力不及自己深湛,如今更是打定了要以内力胜慕容焉的如意算盘。

但他却不知,如今的慕容焉内力却不知比他深厚多少,亏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一掌挥下,感觉自己掌势错综难寻,要定了慕容焉的命,不料慕容焉冷笑一声,掌起擎天托云之势,运起了无名老人‘渡厄神掌’的凌厉招式,顿时将崔毖的弥覆掌连消带打一一化解无遗,行到最后,砰地一掌与他崔毖正面一交,顿时将其震出三步开外,方能站住身形。

就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一边的赵馥雪心中紧绷,目不交睫地望着场中,这时突然听到簌簌的脚步之声,急忙回头一看,发现梁行一不知何时自地上撑身而起,这时目中竟再也没了恐怖的表情,反而露出一种慈祥和蔼的神色,与他神情衣着极不相配的容色,伸手向赵馥雪,想要说话却一时没提上气,蹒跚着向她移来。

这下可吓怀了赵馥雪,少女惊怖地退了两步,猛然想起此人重伤自己的焉哥哥时,心中既恨且怕,娇靥发白,猛地从地上拣起崔毖的那柄长剑,恐惧地犹豫一下,将牙一咬,娇叱一声,飞掠过去一剑刺过,那梁行一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内力不济,重伤难御,结果这一剑他竟然完全没有躲过,但闻“扑”地一声,顿时前心见后心,一剑被赵馥雪刺得透腹而过,惨叫一声,倒地时嘴中竟然念着“若水,若水,我……我是你爹……” 赵馥雪被自己的举动骇了一跳,她虽然习武已久,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杀人,以前她见郑慧娘杀死一只鸟都会哭。

但在她刺伤梁行一的那一刻,此人喉中所发出的惨叫声令这少女浑身一颤,什么深仇大恨,无不烟消云散,消失无踪,而在她心里的怨恨一旦发泄,并未象她想的那样快意,反而令人毛骨耸然,浑身惊怵,惊得“啊”地一声惨叫,顿时倒跌在地上,满面惊惶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梁行一,瞠目而怔,眼中尽是泪水。

慕容焉听到她的叫声,机伶一颤,急忙道:“郡主,你没事吧,你先快离开此地,我随后就去找你。

” 赵馥雪似未闻言,直到慕容焉又说了一遍,才惊惶地起身,蕴泪可怜地望着原来的那个恶人,踌躇半晌,见那人拿一双眼渴望地望着自己,眼中竟然没有半点怨恨,如此一来更令她惊惶不安,良心受责,却见梁行一痛苦地伸手向她,口中声音似有似无、有气无力地哺喃着:“若水,若水,我……我是爹……” 赵馥雪不知他说些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话有些熟悉,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沉泪半晌,突然咬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纵身消失在了幽林之中。

赵馥雪走后,慕容焉大喝一声,倏地将无名老人的剑招化为掌式,与对方刀掌一般的‘弥覆掌’连连挥交,其精妙绝伦,令崔毖心中一凛,顿时缚手缚脚,连连后退,最后被慕容焉虚掩一招,凌空点了三指,那穿金裂石的指力无声无形,猛地穿过崔毖的掌影,“砰!砰!砰!”连点在其胸前,直痛得他寸断肝肠,冷汗洋洋,若非他内力深厚有功力护身,怕是早被戳了三个大洞。

只这三指,已令崔毖恍然大悟,立刻意识到了慕容焉惊人的实力,先前的傲慢自大立刻变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如见鬼魅,不敢相信地瞪着这个年轻人,还未来得及还手,慕容焉的剑掌又到,连击他胸、背、臂三处,最后“砰”地一声将他打出四、五丈远,但就在其身形被震飞的同时,身在半空的崔毖心中一狠,突然挥手打出一物,慕容焉一指击碎,那东西原来却是一个瓷瓶,砰地裂开,里面陡地落下一片白色的烟粉,散了漫空,慕容焉急忙掠身后退,但鼻端还是嗅入不少,只觉微微馨香,想来必是毒气,急忙运气闭住呼吸,仅此功夫,那崔毖却已经不顾喷血连连,掠身惊惶逃走。

慕容焉退了回来,并未追击,他一是担心赵馥雪的安危,二来这个恶贼已经身受重伤,没有几天的调息,绝难康复。

一念及此,他向崔毖逃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欲走,却倏地听到一阵呻吟之声,回头一看,正是恹恹一息、垂垂将死的梁行一。

他本来恨此人出手偷袭,但如今见他将要死去,不觉心中一黯,急忙过去将他扶起,梁行一乍被一动,痛得汗血交流,浑身掠过一阵抽搐,却突然发现慕容焉竟在为自己运气护命,当下精神稍稍一清,吃力地摇了摇头,道:“侯爷,不要妄废精力了,我一生积孽太深,自知难逃一死,你要想帮我,就让我就此解脱吧,我……我不想再杀人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为何人只有在死时才知道发善心呢? 慕容焉面上涌过对生命的尊敬,喟道:“前辈,你不要说太多话,你……” 梁行一痛苦地道:“我虽然知道早晚会遭横死,但却没想到苍天要我死于自己女儿之手,哎,人生在世,确有报应,真是报应啊……” “什么,你……你说赵馥雪是你的女儿?” 梁行一孱弱点头,泪水却已流下,血泪模糊,脸色惨白,颤抖地道:“她与她的母亲生得一模一样,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已知道他就是我的二女儿,西门若水。

” 慕容焉猛地一惊,他已经知道汝鄢冉冉的真名,知道她不是西门若水,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馥雪妹妹就是西门若水,此事听来虽觉奇崛突兀,但仔细想了一想,又觉有理。

赵馥雪不知被南宫纯施了什么药物,竟然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事,如今她记不起自己的父亲而错手杀了他,这是很有可能的。

但令他惊悚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人既然是西门若水的父亲,那他就应该是陈逝川前辈的师父,也就是‘梯虚剑派’的掌门梁行一,但当日陈逝川前辈明明说他的师父梁行一已经莫名其妙地死了,正因为这件事,陈逝川、江中客和西门水如都先后死去,‘梯虚剑派’也因此在江湖覆灭,但如今这人怎么说自己就是梁行一,而且看他的年纪顶多和陈逝川差不多,这怎么可能。

其实,这件事陈逝川在那卷西门水如的画像中已经提到,只是落到了慕容元真的手里,慕容焉未能看到而已。

慕容焉神情猛震,道:“什么,你……你就是‘梯虚剑派’的宗主,‘太霞真隐’梁行一么?” 梁行一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恍然,他也曾听人说过慕容焉与陈逝川之事,当下深以自责地颔首,道:“不错,我……就是梁行一,相必你也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慕容焉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再开口,眼光中充满了狐疑、矛盾与悲愤,显然,他已经意识到陈逝川的死可能与此人有关,但他有不屑于对一个将死的人用强,深深的矛盾压抑着他的心,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等着这个人继续。

梁行一面上泛起了一股吃力的懊悔,眼中依稀有泪,道:“都怪我当年一时贪心,才弄得自己家破人亡,如今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自知此生造孽太深,死后必入地狱,永无超生之期。

但我临死,却要将昔日的事都说出来,否则,我死也有愧……” 慕容焉没有回答,那梁行一惨然太息,忍着将死的剧痛,太息着讲出了一段惊心的往事。

几十年前,天下武林流传这这样一句话:“法兰妙典,昭蕴大乘。

玉龙入世,天下将倾。

”所有的江湖中人无不被这句流言所吸引,有人说法兰四经与玉龙子蕴藏着天下无双的秘密,得到法兰四经中蕴藏的秘密,一切修为可以顿如大乘,立脐圣域,内圣外王。

而得到玉龙子的人,将能主宰天下的命运,玉龙出世,将预示着改朝换代,天下倾覆。

据说,玉龙子是在晋国立国之初,晋武帝受一江湖门派所托而寄于白马寺内,当年晋武帝为了以策安全,还在寺旁建了座武威堂并派重兵镇守。

当然,这个门派不是别宗,正是拥有无数人力财力的摩利国——这个在现实中隐藏的国度。

而法兰四经更是当年天竺高僧竺法兰,携百锡杖绕道龟兹国,渡过浩瀚的沙漠,穿天山,转凉国,越昆仑方到达中土的白马寺。

在寺中所翻译的五部佛典中的四部,分别是《十地断结经》、《佛本生经》、《佛本行经》、《法海藏经》,后来失传。

故老相传,这四部之所以未见流传,乃是因为其中昭蕴着天下之大乘。

当然,当时的江湖中人都不知这两样秘密都藏在晋朝的国寺——白马寺中。

寺中有座秘室,名叫阑台石室,这两样东西正是被护寺神僧替心大师守在此室,这一点连晋国皇帝都不知道,他们只知寺中关乎国运,却不知到底什么东西关乎大晋万里江山的国运。

当年,中原芒砀山有一大宗,宗主‘太霞真隐’梁行一精通释、道、儒三家经典,与白马寺的替心大师乃是方外至交,梁行一经常携妻西门慧到寺中拜访,二人参禅论道,颇觉心曲款通,见地相近。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每每深究佛理,开启疑窦,精益求精。

忽一日,两人谈到道家性命双修,佛家定慧之法,梁行一只觉道家偏重于命,佛家孤修于性,却遭替心大师一场反驳,道:“人自生身而来,先得天命之性,继而因性立命,其实只是一个‘性’字。

道家之法门乃是以命全性,而佛所说只性,也正是如此,定久生慧,慧开见性。

其实两家只是一家而已,没有高下之别,不过万法归真而已,说的都是一个‘心’字。

” 梁行一颇觉不服,极尽辩解之能事,坚持到底。

替心大师见他落偏,当下入阑台石室取出一卷《佛本生经》让他参阅,梁行一一见之下,骇然震慑,这倒不是他心中疑窦被解,而是这部江湖中人争相寻求争夺的圣典却在此地。

当即就起了歹心,经书还给替心大师,只道自己要回去好好想想。

替心大师一心渡人,又素知梁行一颇具慧根,才毫无芥蒂地将经书拿给他看,却不料招来了一场江湖中人的腥风血雨。

梁行一回去之后,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名利的诱惑,决心要将书中秘密窃出,当下他自己回忆了看那卷书的经过,只觉那卷经书秀整典雅,卷轴乃是竹轴,似乎中空。

以他的聪明才智,立刻想到问题可能就在卷轴之中。

当下他打定了主意,要妻子以后去时经常陪替心大师下棋拖住他,自己只装作在一旁观书,在要趁替心大师不注意时,将轴中秘笈取出。

后来,他们就装作到洛阳西门慧的娘家省亲,只说西门慧的母亲重病,需要时时照顾,他们夫妇就在洛阳住了下来,因此也多了和替心大师接触的机会。

开始时,西门慧陪着大师承下棋,梁行一只是装作观看,并不急着取走秘笈,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看过多次之后,直到替心大师似乎丝毫不作怀疑,才趁机迅速地取出经书中所藏的秘密,然后只说自己还是有些不懂,求观其余三部佛典,那替心大师一直推脱,直到后来推无可推,只好叹了一声,任他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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