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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友宝回到房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罗浩威说些闲话。
幸亏他和李芷芳一路同行的时候,李芷芳多少曾告诉过他一些“总管府”里的情形,而郑友宝又是第一次跟完颜豪来凉州的,在总管府里没住过几天,罗浩威倒没有给他问出破绽。
不过罗浩威所知有限,难免心慌,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装作疲倦不堪,连连地打呵欠。
他以为郑友宝恐怕还要喋喋不休问下去的,不料郑友宝却作出一副关心他的模样,一拍脑袋,说道:“我真是糊涂了,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还是有伤的呢。
好,那咱们睡吧。
” 罗浩威道:“小的可不敢和大人共榻,让我睡在地下吧。
”郑友宝道:“你我都是一样的身份,你是少爷小姐跟前的红人,以后我还要仰仗你多多提携呢。
” 罗浩威道:“郑大人你不知道,我已有一个月没洗过澡了,睡着的时候,又有伸脚乱踢的习惯,尤其在伤口作痛的时候,更是如此。
还是让我睡在地下吧。
” 郑友宝眉头一皱,随即笑道:“我本想与你抵足夜谈的,只好等你伤好再说了。
但我不能让你睡在地上,你受了伤,应该睡得舒服一些。
这样好了,你睡这张大床,我叫他们另外给我搬一张小床来。
”罗浩威道:“那不是折杀我了?” 郑友宝道:“哎,你我好兄弟嘛,除非你不肯把我当作好朋友,客气什么呢?”当下马上叫人搬了一张行军用的绳床进来,架在大床的一侧。
罗浩威心里想道:“管你打什么主意,你巴结我,我就乐得亨福。
”于是摊开大脚,睡在大床,不过片刻,就呼呼噜噜的打起鼾来。
郑友宝跟着也在那张绳床上睡了。
罗浩威起初是装睡的,渐渐也不禁有了倦意,真的要想睡了。
正在他睡眼蒙胧的时候,忽地觉得有异香扑鼻,罗浩威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登时睡意反而消了。
原来那是夜行人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罗浩威撕开被角,悄悄挖出两团棉花,塞着鼻孔,定睛向窗门望去。
只见一点香烟大小的火星,在窗缝出现,一看就是点迷香用的鹤嘴针,针尖插过窗缝,喷出香来,不久便即弥漫全室。
罗浩威猜不透对方的路道,心里惊疑不定,只好静观其变,暂不声张。
过了半晌,只听得“啪”的一声,窗口掷进一颗石子,这是夜行人惯用的“投石问路”手法,罗浩威知道对方要试探房间里的人是否已经昏迷,遂故意发出鼾声。
一面凝神静听邻榻的动静,郑友宝则似乎早已熟睡如泥,不见有何动静。
石子投入之后,窗门打开,跳进一个人来。
黑暗中但见刀光闪闪,也不知那人是老是少,是女是男。
罗浩威暗自想道:“若是郑友宝的人,他谅不至于要用这种手段害我?难道是龙帮主派来刺杀郑友宝的人?” 心念未已,那人已经走到床前,哼了一声,骂道:“郑友宝你这奸贼,好好的汉人不做,却做鞑子的奴才,你要用我们兄弟的血染红你的顶子,今日老子叫你命丧我的手上!” 罗浩威连忙一个翻身,那人刷的一刀斩下,罗汉威用枕头裹着刀锋,倏地跳起来,轻声说道:“我不是郑友宝,你是谁?” 那人大吃一惊,连忙也问对方:“你不是郑友宝,那你是谁?” 罗浩威道:“波翻东海,人在蓬莱!”波翻东海,隐射“青龙”二字,人在蓬莱,隐射一个“三”字(神话有“蓬莱三岛”的传说),这两句话表明了他的身份是青龙帮“四大金刚”中的“老三”。
但却是只有本帮兄弟才能懂得的切口。
那人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究竟是谁?” 罗浩威登时省悟,知道上当,喝道:“好大胆的刺客!”一招擒拿手夺了那人的利刃,叫道:“郑将军,醒来!有刺客!” 就在这一瞬间,忽觉背后微风飒然,郑友宝已是一抓向他抓下。
罗浩威一个闪身,把那人向郑友宝推过去,说道:“郑将军,这人才是刺客!你弄错了!” 郑友宝冷笑道:“我没弄错,他不是刺客,你才是奸细!” 原来郑友宝是特地用这个方法试他的,虽然郑友宝也听不懂他的切口,但他这一招擒拿手的武功一露,却也泄底了。
何况他在和那人对答一番之后,方叫“奸细”,自然更是可疑。
说时迟,那时快,郑友宝已是一掌把那人推开,那人哼也不哼一声,就像一根木头似的倒下去了。
这个人是给郑友宝一掌击毙的。
原来郑友宝的企图乃是要把罗浩威活擒迫问口供的,他知道此事牵连甚大,李学松、李芷芳兄妹固然牵连在内,甚至他们的父亲凉州总管李益寿也脱不了关系。
即使在真相大白之后,这件事情,他也不能擅自作主,必须交给完颜豪亲自处理。
故此,他不能不谨慎从事,在未曾禀报完颜豪之前,他还不敢声张。
他的第一步计划是捉住罗浩威,问出真情之后,立即扣留李学松兄妹。
但此事却暂时不能让凉州的兵士知道。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惜把他的心腹也杀之灭口。
罗浩威一个闪身,趁着郑友宝把那汉子推开之际,连忙跑去拿刀。
心里想道:“一不做二不休,事已如斯,只能把这姓郑的杀了。
杀不了他,我就自尽,决不能连累到李家兄妹。
”睡觉之时,他怕郑友宝起疑,乃是脱下外衣,解下佩刀,压在枕头底下的。
不料此际伸手一摸,只摸着一团衣服,那口佩刀已是不见。
陡然间只见刀光一闪,郑友宝冷冷说道:“别费神找了,在我这儿!”原来他的佩刀已给郑友宝拿去。
要知郑友宝是有心暗算他的,焉能让他持有兵器? 罗浩威是个使快刀的高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当然也很了得,郑友宝刷的一刀向他劈下,他一个沉肩退步,左掌轻轻一托郑友宝的肘尖,右掌三指一伸,便扣郑友宝的脉门。
郑友宝横肱一撞,刀锋斜转,罗浩威一个移形易位,骈指点向他的“肩井穴”。
这一指虽没点个正着,可也戳得他的琵琶骨隐隐作痛。
幸而指力不够强劲,而郑友宝的内外功夫也颇有造诣,琵琶骨才不至于给他戳伤。
郑友宝连劈两刀,也没有斫着他。
郑友宝使刀非其所长,黑暗中过了几招,那口佩刀险些给罗浩威夺去。
郑友宝哼的一声,沉声喝道:“还你!”飞刀出手,罗浩威不敢硬接,霍的一个“凤点头”,咔嚓一声,飞刀插入墙壁。
郑友宝不容他去拔刀,迅即扑上。
左掌一圈,右掌五指如钩,使出一招极其凌厉的分筋错骨手法,向罗浩威抓下。
冷笑说道:“咱们公公平平打一架,看你怎能逃出我的掌心!” 罗浩威反臂一格,骈指戳他脸上双睛,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郑友宝来不及扭曲他的左臂,一个“卸袍脱甲”,疾忙避招进招。
黑暗中双方肉搏,招招惊险。
凉州的前锋队伍占了这个山头之后,由于为时尚短,只起了两间屋子,供给三个首脑人物(李延寿、郑友宝和李学松)住用。
李延寿和他的卫士住一间,郑友宝和李学松和他们的几个卫士合住一间,其他军士则还是住在营幕里。
营幕散处林中,拱卫这两间屋子。
但最近的一座营幕和这两间屋子也还是有点距离,不是大叫,外面是听不见的。
李芷芳来了,和她哥哥住在后一进的房子,李学松原来的卫士则搬到营幕去住。
郑友宝只留下一个心腹卫士伴他,也就是刚才给他亲手击毙的那个。
罗浩威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不叫人来呢?”他与郑友宝单打独斗,倒是去了好些顾忌,当下每一招都是使出拼命的招数。
可惜罗浩威虽然是个快刀好手,拳脚的功夫却非所长。
黑暗中两人对抢攻势,三十招一过,罗浩威渐渐处在下风,频频遇险。
郑友宝本来以为很快的就可以把罗浩威拿下的,斗到了三十余招,仍然未能取胜,确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心里想道:“我必须速战速决才行,否则惊醒了李学松两兄妹,只怕就有点不大妙了,虽然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
” 他哪知道,李学松虽然没有惊醒,李芷芳则早已惊醒了。
她一直不放心罗浩威住在郑友宝的房间,根本就没有阖过眼睛。
激斗中郑友宝以“快刀斩乱麻”手法,突出险招,一个“虎爪擒拿手”向罗浩威抓下。
“卜”的一声,罗浩威一掌劈着他的肩头,迅即觉得双臂的“曲池穴”一麻,手腕已是给他扭住。
郑友宝的分筋错骨手法何等厉害,罗浩威给他扭住了手腕,登时不能动弹。
郑友宝得意笑道:“你是什么人,和李姑娘是什么关系,快说!”话犹未了,忽地觉得背后微风飒然,郑友宝喝道:“什么……”一个“人”字尚未叫得出来,那人已是一刀插入他的后心。
郑友宝倒了下去,叫道:“好呀,原来是你这丫头,你,你——”原来刺杀他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李芷芳! 这一刀是李芷芳在情急之下,用尽全身气力刺过去的,刀尖业已插进郑友宝的心房。
郑友宝刚说得两句话,剧痛攻心,惨叫一声,登时毙命。
李芷芳想不到自己一刀就杀了郑友宝,这刹那间也是不觉呆了。
忽见火光一亮,李学松提了一盏风灯进来,看见这个情景,大吃一惊之后,苦笑说道:“这回咱们可真的是给迫上梁山了,妹妹,你杀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赶快走吧!” 罗浩威恢复了清醒,说道:“走并不难,但这可不是连累了你的爹爹?” 李芷芳瞿然一省,说道:“有了!”拔出刀来,忽地一刀向罗浩威刺去。
这一下是罗浩威做梦也想不到的,肩背给刀锋划过,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不由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李学松喝道:“妹妹,你疯了吗?”连忙抓着她的手腕,正要把她的刀抢过来。
李芷芳尖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她这么一叫,罗浩威和李学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替罗浩威用苦肉之计。
罗浩威笑道:“这一刀你应该刺得深一点才是,如今只是伤了皮肉,恐怕会看出破绽,再刺一刀吧。
” 李芷芳笑道:“够了,李延寿懂得什么,他见你受了伤,不能不信。
咱们现在应该赶快去追刺客了!” 三人跑出屋外,一面跑一面叫:“捉刺客,捉刺客!” 军士纷纷赶来,李延寿在梦中惊醒,吓得面如土色,在卫士扶持之下,走过来问道:“来了多少刺客,走了没有?” 李学松道:“黑暗中看不清楚,似乎只见一个影子,从郑将军的房间里窜出来,已经跑了,我正叫弟兄们去追刺客。
” 李延寿听说只有一个刺客,又已跑了,这才放心。
但看见罗浩威身上满是鲜血,又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郑将军呢?是不是也追刺客去了?” 罗浩威暗运内力一迫,额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颗掉下来,脸上也好像涂上一层黄蜡,十足是一个流血太多的受伤者的憔悴模样。
他装作猛然一省的神情,失声叫道:“郑将军?啊呀,不好!” 李芷芳心里暗暗好笑:“想不到他这个老实人,倒也还会做戏呢。
” 李延寿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什么不好?” 罗浩威道:“那刺客是从郑将军的房间里跑出去的,我一惊醒,就跳起来,当时郑将军叫道:‘你快去追拿刺客。
’我也无暇思索,就追出去了。
现在一想,郑将军当时的声音确实是有点颤抖的,他又没有追出来——” 李延寿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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