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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蹚这个浑水,故而索性放弃住了多年的洞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桃子哥哥们,覃川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些躲在暗处的村民。
有人不舍,有人难过,有人恐惧,有人愤恨。
天原国这下搞大了,是要一统天下,塑造个以妖为尊的中原大地? 她骑着小毛驴,换了个方向慢悠悠前进。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左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用她多浪费脚程。
她记得小时候与左相倒是很熟稔的,他大儿子是皇子伴读,二哥时常带着她偷偷溜去左相家找他那几个儿子玩,有一次被左相撞见了,把他俩担心得不行,若是被父皇知道,他俩都会被禁足。
想不到左相笑眯眯地替他俩保密了,在覃川最初的印象里,左相是个慈祥又风趣的大叔。
后来渐渐大了些,看他的感觉又不同了,隐约感到他极有城府,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见到他会感到害怕,此后去他家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最后,就是知道他叛国通敌。
她曾有无数话想质问左紫辰父子,字字血泪。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要问的话也早没了,问不问大燕都已经消失,何必让别人看见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先生宠她,跟着学习的时候还特地写了左相的名字贴在墙上,让她每日用小刀扎着泄愤。
她一下也没扎过,因为只有软弱的愤怒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帝姬也已经成了覃川,她一边随着毛驴的步子晃晃悠悠,一边想,杀完左相就赶紧吃饭,她饿得慌。
那一天,风和日丽,莺声呖呖,左相难得有了诗情,邀上几个文人骚客,出门踏青游玩,顺便做点诗词自娱。
覃川躲在符纸造的结界里仔细打量他,因见他也显露出老态来,鬓边白发催生,便忍不住想到宝安帝。
天原国举兵入侵大燕的那段时间,宝安帝几乎是眼看着就老了下去,几个月不到便白发苍苍,病死的时候更是像个佝偻的老头儿。
他做皇帝那么多年,太过信任左相,把他当作左右臂膀,谁想自己的膀子却往自己心口戳了一刀。
他们父女俩,在这方面都挺天真的。
大约是近来过得悠闲自在,左相胖了几分,行动间颇为神采飞扬,左右前后都有妖力充沛的妖怪手下护着。
猛虎素来以妖为食,乍见这么多口粮在眼前晃来晃去,兴奋得一直低吼。
覃川在它脑袋上拍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铁弓。
八十斤的铁弓,她拉了快两年才能拉开,其间多少艰辛也不用多说。
能拉开的时候,连先生都不敢相信,叫她搭箭矢去射天上的飞鸟,她射了一只鹰,一箭对穿,脸不红气不喘,先生佩服得差点儿晕过去。
搭铁箭,开铁弓。
覃川的手稳若磐石,瞄准了左相的心口处,将铁弓拉得犹如满月。
铮一声,铁箭如流星般划破长空,深深扎进左相的心口,他甚至被那股劲道冲得倒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没入胸口的铁箭。
因为扎得太深,连血都是一滴一滴慢慢涌出来,把胸前染红了一小块。
猛虎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将那四只还未反应过来的妖怪一口一个生吞下肚,满足地打个嗝,在地上快活地滚了好几圈才肯回来。
覃川撒一把白纸出去,瞬间变作无数只奇形怪状的妖怪,作势追赶那些吓软了的文人骚客。
一时间有的逃远了,有的吓晕了,她这才大大方方地亮相,走到左相身边。
他还没有死透,张大了嘴,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咯咯声,惊恐地瞪着她。
覃川蹲下去,静静看着他,低声道:“你还认得我吗?” 他没有回答,可能是吃惊太甚,眼里神色变幻,像是不敢相信,像是无比恐惧,像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我本来想,杀了你是为父皇母后还有我的兄长们报仇。
不过现在还要再加一条。
”她握住铁箭,一把拔了出来,鲜血噗一声喷了老高。
左相微微一抖,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帝……帝姬……你没死……你们明明……都被烧死……” 她点点头:“我没死,我活着为大燕的子民来找你讨债,血债血偿。
” 他脸色一变,张口欲咬断舌根,省得慢慢等待身体里血流干的痛苦。
覃川淡道:“不要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世上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天道仁慈,有轮回转世,我可没那么仁慈。
” 她突然取出一张符纸按在他头顶,低声道:“你就是第一缕人魂精魄了。
” 尚未离体的魂魄被符纸引了出来,魂灯沾染左相的血,顶上的盖子兴奋得啪一声自己开了。
吸了魂魄的一根灯芯微微一亮,现出一层极淡的蓝色火焰来。
魂灯不灭,点灯的魂魄便要受尽生生世世的苦楚,叛国老贼,这个下场很适合他。
覃川捧着那一簇脆弱得仿佛一吹就会熄灭的烛火,低声道:“你欠了大燕子民的,你就要还。
”她将盖子合上,转身便走。
猛虎对点燃的魂灯十分忌讳,再也不敢靠近三尺以内,远远跟在后面。
其时左相被诛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天原国的皇族,他的尸体被秘密运往天原京城皋都。
国师只看了一眼,便说:“魂魄被取走了,动手的人必通仙术。
” 皋都自此在八处城门前设了关卡,禁止一切修仙者出入,惹得周边一些修仙弟子敢怒不敢言。
覃川那段时间却一直窝在大燕一个小镇的客栈里,每顿吃三碗大肉面,害得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板娘每次给她送面都忍不住要往她平平的肚皮那里看好几眼。
三个月过去,她胖了一圈,诚然腰肢还是婀娜的,姿态还是美妙的,但那袅娜纤纤,可以随风而去的轻盈是一去不复返了。
用白纸贴着变出个人脸来,覃川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
不丑,也不美,圆圆脸圆圆眼睛,一股娇憨天真的味道。
就算傅九云、左紫辰、玄珠他们,这会儿贴着她的脸,对着眼睛使劲看,估计也认不出这濒临丰满的姑娘就是覃川。
再过一个月,皋都的关卡迫于修仙者的压力,一一撤掉。
某月某日,一个憨头憨脑的姑娘坐船来到了皋都,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地从城门处进去了,谁也没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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