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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1/3)

终于找到老婆的陆千乔黑着脸走过来，拦腰将她抱起，掂了掂，确定没短斤少两，这才松一口气，傲然转身出门，将门外那群灵鬼当成空气。

欢乐的岁岁朝朝便这样过去了。

在新晋的灵鬼们的眼里，眉山君是个还算稳重可靠的主人，除了偶尔抽风一下，喝醉酒哭着叫两声不知谁的名字，其他时间还都挺好的，起码可以用一句傲如瘦梅来形容。

基本上，眉山是个可以令新晋灵鬼们骄傲自豪的主人。

眉山居虽然不能和那些大门派相比，但每日求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大多是求他查什么机密。

眉山君办事不收金银珠宝，来访的人唯有在酒量上战胜他才行。

除了每天要拖出去一堆烂醉如泥的来访者，整个眉山居的小日子是很平静很安宁的。

这种平静安宁结束于某个黄昏。

那是一个层林尽染，火云如炽的美艳黄昏，一只巨大而丑陋的鹈鹕悄无声息地落在开满红白花的木桥上，吓掉了守门灵鬼的下巴。

鹈鹕背上跳下一个姑娘，穿着浅紫色的罗裙，身量修长，容姿端华，是个出色之极的美人。

守门的灵鬼一年换一批，谁也不认识她，因见她笑吟吟地往门前走，只好拦下来。

&ldquo天色已晚，姑娘若有事相求，明日请早。

&rdquo 美人儿微微一笑，递过来一只偌大的食盒：&ldquo那麻烦你把这食盒带给眉山大人，我有两三年没来看他老人家了，盒子里装的是欠缺的两三年分量的月饼粽子糕点包子，叫他慢慢吃，有空我再来看他。

&rdquo 她说两三年，莫非是眉山君的老相识？ 灵鬼们不敢怠慢，早有人进去通报。

其时眉山君正与最后一个来访者拼完酒，神清气爽地用茶漱口，一面吩咐灵鬼们把醉鬼丢出去，一面不屑一顾：&ldquo这帮没用的东西，两坛酒都喝不下去，还敢来求我。

都剥光了丢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rdquo 因见守门的灵鬼捧着一只硕大的食盒，站在门口发呆，他皱了皱眉头。

&ldquo你不好好看门，抱着这破烂盒子做什么？&rdquo 说罢走过去随手揭开盒盖，里面整齐排放着几排看相很不错的包子糕点，他捞了一粒菜包子塞嘴里，眉开眼笑地赞道：&ldquo味道不错！谁送的？&rdquo &ldquo哦，是一个美女。

说两三年没见你了，所以把这两三年间的包子粽子月饼什么的都给你补一份&hellip&hellip&rdquo 咬到一半的菜包子&ldquo扑&rdquo一声掉在地上，眉山君手忙脚乱，失魂落魄，先抢过那只硕大的食盒，再捡起菜包子，实在没地方放，情急之下只得把食盒顶在头上，一路脚不沾地狂奔至大门。

夕阳余晖中，他心爱的、许久没见的那位姑娘还没走，如同当年第一次光临眉山居一样，她正扶在木桥的栏杆上，看着下面吐泡泡的鲤鱼。

眉山君眼泪磅礴如潮水，呼一下打湿衣襟。

&ldquo眉山大人！&rdquo 辛湄友好地冲他挥手，笑眯眯地走到跟前来，她比十几岁那会儿稳重许多，不会再跑跑跳跳，唯独脸上那无忧无虑的甜蜜的笑容一点都没变。

不管外面世道变得多乱，辛湄始终是辛湄，乱世中一截逍遥清新的小调。

&ldquo你又瘦了，皮包骨头似的。

听说现在好多地方在打仗，粮草死贵死贵，八卦仙人也吃不饱饭吗？&rdquo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目光所到之处，眉山君就筛糠似的抖一下。

&ldquo那个食盒里的东西是用来吃的。

&rdquo辛湄看他把食盒顶礼膜拜，放在头顶，不由怜悯地眨了眨眼，这世道太不容易了，几个包子月饼就让他欢喜得恨不得供起来，&ldquo要不我帮你做点饭菜？&rdquo &ldquo好&hellip&hellip好&hellip&hellip&rdquo 眉山君的声音像是一只脖子被掐住的鸡，又细又尖。

他浑身僵硬，顶着食盒一步一抖，领着辛湄进门，眼泪流了一路。

辛湄安慰他：&ldquo不要急，不要哭，我马上就做饭。

&rdquo &hellip&hellip 守门的灵鬼们把掉下来的下巴小心翼翼再扶上去，听说眉山居里有一个辈分比较老的专门扫地外加照料竹林的灵鬼，他们决定晚上找个空好好把这件事问问。

厨房还是那个厨房，豆腐还是那个豆腐，辛湄挽好袖子，洗好手，抓起菜刀，回头问：&ldquo眉山大人，你还是想吃豆腐眉山？&rdquo 眉山君浑身发抖：&ldquo可可可可以吃&hellip&hellip吃豆腐辛湄吗？&rdquo 哎，这些年的磨练果然有用，他终于可以说出这么大胆的话了！眉山君害羞地捂住脸。

辛湄毫不犹豫：&ldquo好。

&rdquo &hellip&hellip老天！这绝不是做梦吧？不是吧不是吧？！如果是做梦，那就让他一辈子不要醒！ 结果那天辛湄做了四尊豆腐，分别是豆腐眉山，豆腐辛湄，豆腐傅九云，豆腐甄洪生。

眉山君木然看着她飞舞筷子，眼明手快心狠手辣一气夹了三颗脑袋放他碗里，一面说：&ldquo眉山大人，这是你和你朋友们的脑袋，给你吃。

&rdquo &hellip&hellip好销魂。

他咬牙切齿将其他两人的脑袋啃碎，眼角余光不停往豆腐辛湄身上瞥，想要伸筷子吧，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管吃哪里，都让他心有戚戚，好像真在吃她豆腐似的。

犹豫磨蹭，那只豆腐就被辛湄自己吃掉了，眉山君背过去抹掉后悔莫及的泪水。

&ldquo我有好久都没出来逛，原来外面变了那么多。

今天去崇灵谷，大虎哥居然都做上管事了，还娶了老婆。

&rdquo 毕竟是她第一眼看上的男人，知道他娶了老婆，辛湄有点惋惜，一代美男啊&hellip&hellip &ldquo大虎哥说狐仙大人闭关修行，这辈子是不会出来了，是真的吗？&rdquo 眉山君愣了一下：&ldquo仙人一闭关少则百年，多则数百年，怎么会一辈子不出来？&rdquo 辛湄垮下脸：&ldquo一百年后我早死了。

&rdquo 原来这辈子不出来，指的是她的一辈子。

这么多年，眉山君仿佛才突然醒悟过来，对面他心爱的姑娘是个凡人，而自己是个仙人。

几百年对他来说，白驹过隙，不过眨眼的工夫，对她来说，可能都不知轮回几辈子了。

他艰难地咽下豆腐，赶紧表明心迹：&ldquo小、小湄，就算你白发苍苍鸡皮鹤发，我也喜欢你！&rdquo 辛湄大为感动：&ldquo眉山大人&hellip&hellip你真是好人，我下辈子也要跟你做好朋友！&rdquo &ldquo好、好朋友&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下下辈子也是好朋友！&rdquo &ldquo呃，好&hellip&hellip好&hellip&hellip&rdquo 被朋友卡和好人卡打击得泪流满面的眉山君只有埋头猛吃，这销魂又痛楚的一顿饭，吃得他又一次把肚皮弄成圆球，痛苦地瘫在椅子上哼哼。

辛湄熟门熟路去外面温泉沐浴更衣，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披上宽大的外衣将肚皮遮住，摆出生平最英俊潇洒的姿势，斜斜倚在海棠树下，手里还捏着一只玉箫，长发飘飘衣袂翩翩，仰头望月。

&ldquo小湄，既来之则安之，眉山居随你住多久都没关系。

&rdquo 他将玉箫潇洒地一转，给她一个洒脱的笑：&ldquo千万不要客气。

&rdquo 辛湄微微一笑：&ldquo好啊，那我就住一段时间。

&rdquo &hellip&hellip咦？这么顺利？顺利到眉山君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说起来，以前小湄也有来过几次眉山居，但每次不是送完东西便走，就是和那可怕的战鬼将军同行。

这次是怎么回事呢？ 他转着眼珠子，试探地问：&ldquo那个&hellip&hellip将军，最近还好吧？&rdquo 辛湄的脸瞬间就板下来了，声音淡淡的：&ldquo哦，他怎么会不好。

&rdquo 看神情，似乎是两人闹矛盾了。

眉山君登时狂喜，手里玉箫转得好似风车，连忙岔开话题：&ldquo今夜月色如此美妙，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湄，不如我们聊一聊人生理想什么的？&rdquo &ldquo明天聊吧，我困了。

眉山大人也记得早些睡，明早我再给你做早点。

&rdquo 辛湄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客房。

眉山君难抑激动，提着衣摆狂奔乱跳，遇见一只灵鬼便大叫：&ldquo听到了吗？她要给我做早点了！做早点啊！&rdquo &ldquo一早在饭香中起来，是丈夫才能享受到的特权啊！&rdquo &ldquo小湄要亲手给我做早点啊&mdash&mdash！&rdquo 躲在竹林里偷偷八卦的几只灵鬼探头看了看：&ldquo主子好像疯了。

&rdquo 最老资格的那只灵鬼抠了抠鼻子，一派淡定：&ldquo不用理他，过几天就会泪奔了。

我们继续说，关于他的泪奔暗恋史&hellip&hellip&rdquo 那天晚上，眉山君做了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收了辛湄做弟子，传授她修行之法，从此再也不惧怕凡人与仙人的深远鸿沟。

两人朝夕相处，情愫渐生，终于在诸天神魔面前，上演一段惊天动地的禁断师徒恋。

现在，把时间往前推，推到皇陵的清晨。

天刚亮了一点儿，皇陵里暂时还一片和谐。

辛雄一如既往起个大早，在屋前打拳练气；映莲和熊叔叔夫妻继续恩爱着；一夜未睡的赵官人站在山洞前等待灵感的神明大驾光临；斯兰在厨房里为早点忙碌；桃果果&hellip桃果果在陆千乔和辛湄的房前徘徊逗留，急得团团转。

敲门，还是不敲，这是个难题。

自认为不再是小孩子的桃果果明白，一大早乱敲夫妻的房门是很不好的，他很可能打断一些什么，而某些因为打断而造成的严重后果很可能就会被报复在他身上，比如从翅膀上揪几根毛什么的。

可是，他等不及，再这样下去，他或许就要犯下大错了。

&ldquo吱呀&rdquo，门开了，陆千乔披着外衣黑着脸在门前瞪他。

&ldquo&hellip&hellip什么事？&rdquo语气不大好。

桃果果一喜：&ldquo千乔大哥！我、我&hellip那个&hellip&hellip&rdquo 事情要简单从头说，昨天调皮的桃果果和他弟弟一如既往在云雾阵的边缘玩耍，皇陵里的妖怪，除了斯兰，没有人能出得了云雾阵。

这阵法既是保护皇陵众妖不被外人发觉，也是约束群妖不许随意出去捣乱。

所以对许多成熟的妖怪来说，有事没事都不会靠近云雾阵，唯有童心未泯的桃果果兄弟才会把那附近当做捉迷藏的圣地。

昨天他们欢快地玩着捉迷藏，然后就遇上不明就里误闯云雾阵的凡人&mdash&mdash这种事也不罕见，挽澜山皇陵下是挽澜镇，曾经历代看守皇陵的人们都住在那里，偶有上山砍柴打猎的人误入云雾阵，都是斯兰给打晕了再送回去。

眼下斯兰不在，桃果果和弟弟很紧张，缩起翅膀躲在树后面偷看&mdash&mdash 一个穿着简陋布衣的小少年正慢慢靠近，看他的神色，也是对周围弥漫的云雾感到茫然无措。

桃果果回头吩咐弟弟：&ldquo你回去叫斯兰来，我在这边看着他，不许他闯到里面。

&rdquo 弟弟向来听话，拍着嫩黄的翅膀就要飞走，谁知那少年听见了声响，警觉之下一把抛出砍柴的斧头，大吼：&ldquo什么人？！&rdquo 铮亮的斧头擦过弟弟的小脸蛋儿，他一骨碌从半空摔下来，哇一声哭了。

那位少年急忙上前抱起弟弟，一边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一边低头琢磨这到底是个什么，说他是人吧，他长着鸡翅膀，说他是鸟，他有手有脚，还会哇哇哭。

&ldquo这&hellip&hellip难道是&hellip&hellip传说中的&mdash&mdash鸟人？！&rdquo少年震惊地推测。

桃果果勃然大怒，他对&ldquo鸟人&rdquo这两个字深恶痛绝，捡了块石头就丢过去，正中对方脑门子&mdash&mdash他把人家给打伤，顺便还给打晕了。

于是斯兰赶来之后把他痛骂一顿，勒令给人家包扎好再送出去。

再于是，一段孽缘就这么产生了&hellip&hellip &ldquo千乔大哥！他赌咒发誓，非说要报恩，要娶我！我跟他说我是个男妖怪他死也不相信！他还说、还说如果我今天午时之前不去挽澜镇找他，他就跳崖自杀！&rdquo 桃果果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ldquo一条人命啊千乔大哥！他就这么死皮赖脸把命赌在我身上！他要是真死了，老天爷肯定把这笔账算我身上吧？肯定的吧？！那我以后就没办法修行成大妖怪了！我一辈子就毁了！&rdquo 陆千乔揉着发疼的额角，想了想，安慰：&ldquo这笔账不会算在你头上的。

&rdquo &ldquo可他真跳崖了怎么办？！算是我间接害死他吧？！千乔大哥，你帮个忙，在我身上也种个和斯兰大哥一样的咒法，让我出云雾阵看看他好不好？我保证一次搞定！&rdquo 陆千乔坚决地摇头：&ldquo不行，镇上人气重，你撑不住人形，会有麻烦。

&rdquo &ldquo我保证一定能撑住！&rdquo &ldquo不行。

&rdquo &ldquo求你了千乔大哥！&rdquo &ldquo&hellip&hellip不行，皇陵的规矩就是这样。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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