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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不是偷跑出来的。
”冯瑛笑道:“难道是婶婶准你出来的?我才不信。
”唐晓澜道:“是我的师父叫我出来找你的。
”冯瑛道:“杨公公真好,怎么婶婶却这样凶?”唐晓澜尴尬之极,目光移开,避而不答。
冯瑛又道:“我那天打了婶婶一个耳光,叔叔不恼我吗?”唐晓澜道:“那是该打的。
”冯瑛忽道:“叔叔,你也真可怜……” 冯瑛心直口快,不知不觉,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在松枝的微光下见唐晓澜窘态毕呈,赶忙收口。
唐晓澜心情激动,伸手握住冯瑛的手,道:“阿瑛,我的命苦是铸定了的。
你日后可不要似我,为了报答什么恩情,就将自己许给人家。
”这下,轮到冯瑛面上飞红,道:“叔叔胡说。
我压根儿还未想到这桩事情。
嗯,其实嘛,若是别人对你有恩,那就是别人对你关心,只要不单是为了报答,那又何尝不可相配?”冯瑛尚是小孩脾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唐晓澜心中一荡,笑道:“小小年纪,就爱谈论这些!”冯瑛截着说道:“叔叔,你胡赖,是你先引我谈论的嘛!” 正谈得入神,忽地里一声怪笑,毒龙尊者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边。
铁拐一抡,当头劈下,唐晓澜和冯瑛左右跃开,双剑交击,相距已近,躲闪艰难,叮当两声,双剑都斫在拐杖之上,火星飞起,冯唐二人给震得几乎跌倒,但毒龙尊者的拐杖也给斫了两个缺口。
唐晓澜大叫:“妖人来啦!”毒龙尊者磔磔怪笑,突然伸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抓向唐晓澜手腕抓到,笑道:“你这把剑倒是宝物,借给我看看!” 唐晓澜手腕一振,剑锋倒挂,毒龙尊者本不把唐晓澜看在眼内,自恃过甚,想不到天山剑法神妙无匹,败里救招,剑锋一拉,登时在毒龙尊者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
这一来毒龙尊者真个发了野性,五指一紧,抓着唐晓澜手腕脉门,唐晓澜全身软麻,无力再刺。
毒龙尊者疾跑如飞,叫道:“宝剑我也不要了,我要将你丢到大海喂鱼!”冯瑛飞身急赶,甘凤池等也闻声来救。
冯瑛轻功较好,三起三伏,箭一般窜到毒龙尊者身后,举剑便刺,毒龙尊者反手一拐,冯瑛冲上三丈退后两丈,屡屡给他震退,仍是紧追不舍。
甘凤池道:“瑛姑娘,不可冒险。
”冯瑛哪里肯听,追到海边,只见毒龙尊者左手一抛,把唐晓澜连人带剑抛落海中,冯瑛哭道:“妖人,我与你拼了。
”运剑如风,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剑凶辣,毒龙尊者呼呼两拐,横里扫来,冯瑛仍是挺身直上,毒龙尊者心道:这女娃子剑法精绝,可不要将她击毙,劲力已发,强自缩回一半,但虽然如此,冯瑛也已禁受不住,给他拐杖一挑,飞到半空,也落下大海。
毒龙尊者摇首叫道:“可惜,可惜!” 这时,早潮乍发,浪涛汹涌,冯瑛虽通水性,却非极精,给一个旋转的水涡一卷,顿时卷到海心,只见唐晓澜载浮载沉,正在自己面前不远。
冯瑛插好宝剑,力划过去。
一个浪头突从侧面抛来,两人的身子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给浪头抛上几十丈高空,落下来时,离岸越发远了。
甘凤池又惊又怒,赶到海边,两人的身影已卷没在洪涛骇浪之中。
毒龙尊者喝道:“你也想到大海喂鱼吗?”甘凤池举刀硬斫,刀拐一交,立被震退,甘凤池强抑怒火,施展八卦游身刀法,避实击虚,与他游斗。
片刻之后,鱼壳等人都到,集十余人之力,将毒龙尊者围在核心,从早至午,拼斗何止千招,仍是仅仅打个平手。
毒龙尊者哈哈笑道:“我要睡午觉,明日再会。
”拐杖一冲,杀出重围,疾跑回去,甘凤池追不上他,只见他跑到还未造好的船边,呼呼两拐,又将船身的龙骨打断了。
鱼壳与甘凤池面面相觑,目送他跑回林中,毒蛇夹道相迎,谁敢追赶? 甘凤池大痛道:“这两人如此丧命,实在不值,叫我如何心安?”鱼壳举刀说道:“罢了,罢了,与其受他折磨,不如死了算吧。
”甘凤池忍着眼泪,急忙将他劝止。
这时众人中已有因疲累过甚,倒地便即呼呼睡熟的。
鱼壳本非有心自杀,只因听了甘凤池刚才那番说话,内疚过甚,所以一时萌了短见,如今见部属如此,凄然下泪。
甘凤池心中盘算:“少了唐晓澜冯瑛二人,实力大减,以后更不容损失一人了。
我们这十余人的攻守配合还未得宜,还该再细心研究对敌之法。
呀,可惜,可惜,他们真是死得太不值了! 甘凤池和鱼壳等人都以为冯唐二人已死,其实此时二人正在海上漂流。
两人内功虽非极好,但也已颇有火候。
被浪涛一卷,闭气不呼吸,也捱得一些时候,冯瑛追上了唐晓澜,拉他浮出水面,问道:“叔叔,你有没有受伤?”唐晓澜道:“没有?”说话之间,一个大浪头又抛过来,两人急忙潜在水底,让海底的潜流将他们卷走,过了一阵,待波浪过后,再露出头来换气。
这时已到海洋中央,四顾茫茫,不见陆地,蛇岛座落何方,也不知了。
漂浮半天,风浪渐止,两人因划水吃力,仍用前法,潜水任它漂浮。
上面海波不兴,两人所受的压力已减,心情稍松,这时才发现海底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透过浅蓝色的海水,只见海底长着各式各样的珊瑚,有菊花型,有牡丹型,有鹿角型,有的甚至如松如柏,枝叶繁茂,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千变万化,在水底幻成花的世界。
冯瑛大悦,什么危险全都忘掉,说道:“叔叔,我下去采珊瑚。
”水底说话,唐晓澜但见她嘴皮开阖,听而不闻。
见她潜下,只好跟踪。
海底的珊湖看似触手可及,其实极深,潜了一阵,太阳的红色光彩已无法看见,只有一片黯黯的深黑色,什么也看不见,更不要说什么珊瑚了。
冯瑛心道:原来越潜越深,反而无趣,正想上浮,忽见海底萤光闪耀,原来深海水族,体上都能发光,如同萤火一般。
例如“琵琶鱼”用放光来引诱异性,“大食鳗”在尾巴末端放光诱另一种鱼做它俘虏,还有一种“龙鱼”,身长不及五寸,体上却有二百颗左右能放光的骨珠,就如遍布明灯一般。
这些鱼类冯瑛见所未见,又流连忘返。
忽地足踝似给什么东西缠着,冯瑛痛极乱跃,唐晓澜发现了,原来缠她的是一条八爪鱆鱼,急忙拔剑将鱆鱼的爪斩断,将她拉出水面。
冯瑛受了这次教训,才不敢再潜下深海。
漂浮了大半天,两人体力消耗太甚,渐觉疲劳,闭气也不能支持了。
唐晓澜暗道不好,如此下去,纵不丧身鱼腹,也会累死饿死渴死(海水不能止渴)。
正自焦急,忽见相距不远的海面,有一条水柱喷上半空,一个小山峰般的东西,露出水面。
冯瑛已知这是鲸鱼,忽然得了一个主意,道:“咱们骑上它的背面。
”唐晓澜也觉这是死里求生之法,竭力抵受鲸鱼鼓浪的冲激,潜到它的身边,爬上鲸背,那巨鲸有如一座小山,有两个人爬上,它丝毫未觉。
巨鲸游了一阵,唐晓澜发现一个小岛,急忙招呼冯瑛,待鲸鱼游过之时,急忙跃下,游到岛上。
两人有过蛇岛的经历,都小心翼翼。
这小岛绿荫覆盖,禽鸟甚多,更可喜的是一条蛇都没发现。
原来这小岛乃是珊瑚礁上结了许多层鸟粪层所形成,年深月久,岛粪有如泥土,因其肥沃,所以岛上杂花丛生。
冯瑛爬上小岛,这才松了口气,看自己湿淋淋的衣服,笑道:“这怎么好?”环岛巡视,岛的西面有一处凹下去的池沼,冯瑛掬水一尝,清凉之极,喜道:“这是淡水。
叔叔,我要在这里洗澡,待衣服晒干了再起来。
”唐晓澜转过了身,走出外面看海。
过了许久,冯瑛换好晒干的衣服,叫他也去洗澡。
这一晚,两人打了几只海鸟,擦石生火,烤熟来吃,味道甚好。
两人在小岛上日日盼望有过往船只,总盼不着,渐渐由秋至冬,气候寒冷,冯瑛将岛上的野麻,编成衣服御寒。
看着白昼日短,黑夜渐长,两人都非常焦急。
又不知蛇岛座落何方,纵敢冒险,也无从寻找。
两人日夕相对,修练内功剑法,日子十分易过,转眼之间,岛上的花树又绽蓓蕾,似乎是春天又到了。
冯瑛见唐晓澜一日忧似一日,心中想道:一年易过,五月便是他毒酒发作的期限。
现在虽然不知日子,但大约总是春天了。
越想越忧。
一日,对唐晓澜道:“咱们冒险造船出海吧。
” 唐晓澜摇摇头道:“你我都不会使船,又不是精通水性,如何能在大海航行?你还想再碰到一条巨鲸,将你安全载回陆地吗?”冯瑛黯然不语,忽问道:“唐叔叔,你的内功精进甚速,近来吐纳之际,胸臆如何?”唐晓澜闻言知意,强笑道:“生死有命,你替我担忧做什么?”冯瑛道:“难道咱们就在这小岛束手待毙?还是冒险出海吧!”唐晓澜毅然说道:“我便是死在此地,也不累你冒险。
等它一两年,总会有船只经过,岛上又不愁食,你怕什么?” 冯瑛心中感动,眼圈一红,道:“不是我怕自己,是我怕你……哎呀,唐叔叔,为什么你处处替我设想?是我累你饮了毒酒,现在又要累你丧身荒岛。
”说着,忽然大哭起来,双臂环抱晓澜颈项。
唐晓澜默然不语,良久,良久,才把她双臂拉开,说道:“傻孩子,就算我五月身死,来日无多,咱们也该快乐呀,哭着等死,多不值得!” 冯瑛眼泪一收,忽然跳起来道:“是呀,叔叔,咱们应该快活!叔叔,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称心顺意之事,咱们设法补偿。
”唐晓澜想起自己的凄凉身世和不如意的婚事,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却强笑道:“没有什么!” 冯瑛道:“瞧你的眼睛,我知道你是骗我!”过了一阵,忽道:“叔叔,你心地善良,处处替人着想,为何婶婶还要时时发你脾气?”唐晓澜道:“我怎知道?别提她好吗?提起她我就心烦。
”冯瑛垂首不语,过了一阵,忽然拍手笑道:“叔叔,小时候你教过我不要说谎,是吗?”唐晓澜道:“怎么啦?”冯瑛道:“那你自己就不该说谎。
你刚才说没有什么不称心不如意之事,现在又说提起婶婶就心烦,那岂不是你实在有着不称心不如意之事?” 唐晓澜心情震荡,脑海里先飘过吕四娘,心道:“处处替人设想,这是吕四娘教我的。
我现在只把她当成师长,以前的痴恋,已过去了。
”霎忽之间,脑海里又现出了杨柳青,影子一掠即过。
跟着睁眼一看,却见着这个“小侄女”巧笑顾盼,说话却像一颗颗弹子似的,打动着他的心弦,他脸上突然发烧,不敢再想下去。
冯瑛又拍手笑道:“看啦,叔叔脸红哩!”追问道:“你当初为何和婶婶订亲?”唐晓澜低头道:“她爹爹对我好。
”冯瑛道:“那么,你是迫于无奈的了。
假如你不会死,你住一世荒岛,她又不跟着你,你心中还把她当是妻子,守候她吗?”唐晓澜心魂动荡,摇手说道:“叫你别提这个,你提这个,我又不快乐啦!” 冯瑛笑道:“好,不提,不提。
叔叔,我要设法使你快乐!”要知冯瑛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情苗初茁之时,这几个月来,她和唐晓澜朝夕相对,心中又感激他相救之恩,竟然不知不觉爱上了他,她自己也未有意识的想过要做他的妻子,只是觉得“叔叔”若娶那个“婶婶”,实在不值。
她在天山长大,性子纯真,胸中并无世俗之见,对异姓“叔侄”的名分,根本不放在心上。
自这日起,一种奇妙的感情在两人之间滋长起来。
唐晓澜和她一同玩,好像是和同一辈的朋友玩似的,“叔侄”之间的拘束已渐渐消灭了。
他们一同采摘野花,捉树上的小鸟,在海边钓鱼,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星星,日子果然过得非常快活。
他们也日日盼望有船只经过。
但有时唐晓澜也会有一种奇怪的感想:如果真有船只把我载回陆地,而我又不会死,那时怎样?思念至此,忽又觉得似乎在这个小岛上和冯瑛尽情玩乐,还有意思得多。
一日,他们又如常的在海边眺望,这天,春寒料峭,天色阴霾,他们心想一定不会有船只经过了。
谁知看了一阵,忽然发现海的上空有十多只怪鸟飞来,冯瑛道:“咦,又不是晴朗的天气,麻鹰也出来觅食。
”过了一阵,海面露出桅杆,冯瑛喜道:“啊,日盼夜盼,终于盼到船来了!” 唐晓澜道:“你别高兴,你看那些飞在船前面的鸟,你认得吗?”冯瑛看了一看,也诧异道:“这是猫鹰呀!”唐晓澜道:“是呀,猫鹰为什么飞到这里来?”冯瑛道:“也许猫鹰岛和蛇岛都离我们这里不远。
”唐晓澜道:“猫鹰一出便是一大群。
这小群猫鹰,随着船只,好像带路一般,我怕这些猫鹰,是船上的人养熟的。
”冯瑛道:“那又怎么样?”唐晓澜说道:“你想能养熟猫鹰的还有何人?除了双魔外,就是毒龙尊者了。
蛇岛离猫鹰岛很近,他能养蛇,也能养猫鹰呀!双魔在年羹尧帐下,我看船上的人多半是毒龙尊者了,若是他来,我们还有命么?”冯瑛想起毒龙尊者那日恨猫鹰杀他毒蛇的神情,心道:“他既恨猫鹰,船中的人应该不是他吧?”虽然如此心想,心中到底惴惴不安,看着那只小船越来越近。
想起毒龙尊者的凶相,更是心慌。
正是: 仙岛尽情消岁月,只防魔手又伸来。
欲知来者是谁?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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