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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道:“原来如此。
嗯,说起来我倒是于心有愧了。
” 不岐莫名其妙:“为什么?” 牟一羽道:“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这位老人家的事。
” 不岐诧道:“师弟说笑了。
你在他的生前根本就未见过他,又怎能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牟一羽道:“不是在他生前,是在他的死后。
” 不岐吃一惊道:“此话怎说?” 牟一羽道:“我把三个人的尸骨装进麻袋之时,因为麻袋小了一点,我贪一时便利,心想这三个人当然是以无极长老最为重要,其次是耿京士,所以我把他们的遗骨全部拾了。
至于那老家人嘛——” 不岐掌心捏着冷汗,说道:“你没有把他的骸骨都带回来?” 牟一羽道:“除开他的头盖骨,剩下的骨头,那口麻袋恰好可以装满。
” 不岐当然不敢相信他的解释,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怎样说才好了。
牟一羽道:“也难怪师兄生气,我是不该有轻此重彼的念头的。
” 不岐只好说道:“我并没怪你,事实上一个老家人的地位是比不上本门长老。
” 牟一羽道:“但这老家人却是与别不同,他是有如师兄的长辈亲人的。
不过他那头盖骨……” 不岐虽然镇定如常,但仍忍不住问道:“怎么?” 牟一羽道:“当时我已经把三副骸骨都搬了出来,那个坑已经塌了。
他的头盖骨我不能带走,只能……” 不岐道:“抛了?” 牟一羽道:“好在没抛掉,否则我更对不起他老人家和你了。
我另外挖了个小小的洞穴埋了这副头盖骨,假如要找的话,或者还可以找得到的。
师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它回来?” 不岐道:“往后再说吧。
反正他已是不获全尸的了,一副头盖骨,埋在哪里,都是一样。
” 牟一羽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师兄是就要接任掌门的,不知有多少大事要等待师兄料理,怎能抽出身子去办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不分缓急轻重,这倒是我的糊涂了。
” 牟一羽自称“糊涂”,不岐可是一点也不糊涂。
中毒身亡,全身变黑。
即使死了多年,在骨头上也可检验出来。
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
但也有例外。
被青蜂针射入脑袋而致死的就是一个例外。
青蜂针含有剧毒,一射入脑袋,脑神经中枢立即破坏,血液也立即停止循环。
所以它的毒质只留在脑部,不会扩展到身体其他部分,在头盖骨上是可以检验出来的,其他部分的骨头却是和常人的骨头无异了。
不岐知道何亮是受了常五娘的暗算,但却不知她的青蜂针是射入何亮身体的哪个部位,当下暗自寻思:“莫非牟一羽已经从他的头盖骨上检验出来,故意不拿回来呈给掌门的。
他们牟家是有名的武学世家,交游广阔。
我和常五娘虽然是秘密往来,而且为时甚短,但他们若是有心去查探我的秘密,只怕也未必瞒得过他们父子。
”他留心观察牟一羽的神色,但牟一羽却一直是貌甚恭谨,在神色上丝毫也看不出来。
“他留下这一手是何用意?莫非也是像无量长老一样,是要留待我接任掌门之后,拿来要挟我的么?”不岐暗自寻思。
他猜疑不定,甚为苦恼,“或者这只是我的疑心生暗鬼也说不定。
俗语说得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眼下他来意未明,且待他有甚动静之时,我再设法对付他也还未迟。
” 主意打定,他反过来试探牟一羽的口风:“牟师弟,这次得你护送不戒师兄回山,当真是存殁均感,只可惜我知道得迟,没能够下山迎接,连和他说最后几句话都不能够。
不知他可有什么话留给我么?” 牟一羽道:“他在盘龙山已经受伤甚重,只能把他的差事交托给我,随即便昏迷不醒了。
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还是回到了武当山,得到掌门施救,方始有片刻醒来的。
” 不岐故意叹息:“唉,原来他已昏迷了七天七夜了,可惜未能及时救治,要是能早一两天的话,结果或者就会不同了。
” 牟一羽道:“谁不知道应该及时救治,恨只恨我功力不济,空有此心,而无此力。
不戒师兄身受重伤,也只能用担架抬他回来。
延误之罪,尚请见谅。
”言语之中已是表现得有点不大高兴了。
不岐道:“牟师弟,我不过发此感慨,你别多心。
你已经尽了力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本门也只有掌门人和无量长老才能有此功力。
” 牟一羽道:“师兄明白就好。
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不在途中延医救治的原因。
我功力不济,本门的武功还是懂一点的。
不戒师兄所受的内伤,必须具有深厚的本门内功的人才能救治,倘若延医,那就更耽误了。
不过,师兄,你刚才说到本门只有两个人有此功力,那是太自谦了。
”他一面替自己辩解,一面也没忘记捧这位“未来掌门”几句。
不岐道:“我怎能比得上掌门师父和首座长老,勉强要算的话,我只能算是半个。
啊,对了,说到掌门和长老,你上山的时候,是先见着无量长老的吧?”他绕了一个大弯,这才把心里想要问的话说出来。
牟一羽道:“不错。
啊,我当时急着要去禀报掌门,一时间倒没想到要请无量长老先行施救。
不过,相差也不过半支香时刻,该不至于……” 不岐道:“牟师弟,你别自责,差也不差在这半炷香时刻的。
无量长老可有替不戒师兄把脉吗?” 牟一羽道:“没有。
”好像有点奇怪不岐为什么这样问他。
不岐道:“无量长老颇通医理,是以我随便问问。
” 牟一羽道:“无量长老只是匆匆问我几句,就叫我赶快去见掌门。
” 不岐道:“哦,原来你们不是一起去见掌门的。
” 牟一羽道:“他是和无色长老后来一起来的。
” 不岐恐防着迹,不便再问下去,说道:“牟师弟,你连日奔波,也够累了。
早点安歇吧。
” 牟一羽道:“师兄,你也该多多保重才好,别要太过伤心了,本门大事还要你承担呢。
” 两人分手之后,不岐彳亍独行,暗自想道:“事情倘若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无量长老是根本就没有碰过病人了,那么加害于不戒的那个人却又是谁?” 这个结他左思右想也解不开,不觉心中苦笑:“俗话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只要师父不是对我起了疑心,我又何必去查究不戒师兄是谁加害?只不过,那副头盖骨可还是个后患,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可别要在阴沟里翻船才好。
牟一羽这个人也是非常厉害的对手,须得小心对付。
” 要知他平生做错的两件大事,一是“误杀”师弟耿京士;第二件就是和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妖妇”常五娘那一段孽缘了。
耿京士是否私通满洲,欺师灭祖,直到如今还是一个疑案。
因此是否“误杀”尚未得知。
即使真是误杀,按照当时的情况,他也是可以替自己辩护的,大不了也只是承担“误杀”的过失罢了,料想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做不成掌门。
但若给人知道他和常五娘的关系,而又知道他是早已知道何亮是给常五娘的毒针射杀的,却一直隐瞒至今,这个掌门,不用别人反对,他也无颜在武当山上立足了。
正在他患得患失,心乱如麻之际,无量长老忽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和牟一羽谈了这么些时候,想必他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你吧?” 不岐强摄心神,说道:“师叔怎么会想到有什么好消息呢?他不过是将这次护送不戒师兄回山的事情讲给我听罢了。
” 无量道:“那就是好消息了。
你想,他如果不把你当作未来掌门,他会向你禀报么?” 不岐道:“哪里就谈得上这件大事。
说老实话,要是没有长老提携,我在武当山恐怕都已立足不稳,哪敢奢望当甚掌门?”口气比前已是大不相同,弦外之音,无量长老若要扶助他做掌门,他也不会推辞了。
无量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一定会给你撑腰的,难道你现在还不相信吗?我就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在这里等你,否则我早已走了。
” 他目前和无量说话之处,离开他刚才和牟一羽说话之处约有一里路遥,按说即使伏地听声,也听不到那么远的。
不过,如果无量刚才并不是在这个地点,而是听见他的脚步声之后,才回到这个地点的,那就难说了。
“管他听不听见,他装作不知,我也就装作不知。
反正他要利用我,我又何妨利用他?”不岐心想。
无量忽道:“你的师父怎么样了?” 不岐怔了一怔:“什么怎么样了?”但他人极聪明,立即就懂得无量因何有此一问。
要知掌门人的健康状况如何,这是目前每一个武当派弟子都在关心的大事。
尤以不岐为然。
因为他是最直接受到影响的人。
故此无量理当有此一问,而这一问也是测探他的反应的。
不岐暗暗后悔,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向牟一羽问及师父的健康。
但他可不敢在无量面前承认自己的粗心大意,给无量责怪还不打紧,假如给他反问:“那你和牟一羽谈了这么久,谈的究竟是什么更加紧要的大事?”那岂不是令他更难回答? 不岐只好含糊其辞:“师父年已八旬,经过了这次事变,精神体力都受损耗,自是不能像平时一样。
不过,据一羽说,情况大概也还不至太糟,他叫一羽把无极长老的遗骨交给他,他还能够一块一块的详加审视呢。
” 无量说道:“这是一羽敷衍你的说话,他当然不便在你的面前说得太糟的。
依我看来,掌门师兄这次元气大伤,恐怕、恐怕就是医得好也不中用了。
师侄,不是我说幸灾乐祸的话,掌门人传位给你的日子恐怕是不远的了。
你可得有个准备才好,免得临时周章。
” 不岐泫然欲泣,说道:“倘若真是有如师叔所说,弟子方寸已乱,哪里还能作什么主张?一切都得仰仗师叔调度。
” 无量掀须微笑,说道:“好,好,你真是深得吾心,本派也深庆得人了,好,好,但愿你记着今天说过的话,好自为之!”一连四个“好”字,大表嘉奖。
不岐虽然不敢和他作个“会心微笑”,但亦已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这一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的尽是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
明天,师父即使没有正式宣布由他继任掌门,大概也会把这个意思透露给他知道了吧? 黑夜过去,“明天”已经是变作今天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他根本就见不到师父。
那聋哑道人把守大门,他第一次求见,那聋哑道人还打着手势,示意叫他退下去。
他二次求见,那聋哑道人就索性闭门不纳了。
第一天见不着师父,第二天还是一样。
不但他见不着师父,无量、无色两位长老也都见不着掌门,和他的遭遇完全一样。
聋哑道人当然是奉了掌门人的命令的,否则他怎敢对两位长老也闭门不纳? 以长老的身份吃闭门羹,无量、无色当然都很尴尬。
但他们只是尴尬而已,不岐却是难过更加上惊疑了。
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份和两位长老不同,如今他已经是掌门人唯一的弟子了,何况十六载相依,师徒有如父子,长老只不过位尊,怎能比得上师徒之亲?他的师父可以不见两位长老,却不该不见他的。
除非师父已经发现他的行为不端,不再信任他了。
好在这不是唯一的解释。
无量可能是为自己解嘲,也可能是比较接近事实的猜测,他有另一个解释,掌门人因为元气大伤,故而要闭门练功,若是行大周天吐纳法的道家练功,就等于是佛门坐枯树禅的闭关练功一样,是决不能容许别人扰乱心神的。
不岐为了自己安慰自己,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了。
不过他虽然接受这个解释,第三天他还是按时去向师父问候。
无量、无色两位长老则可能是因为要顾全自己的身份,既然吃了两天闭门羹,第三天不见他们来了。
这天,不岐是带了义子蓝玉京一起去的。
想不到这天的情况,却有了点小小的变化。
那聋哑道人看着蓝玉京,好像很喜欢。
他进去又再出来,打着手势,对不岐摇手,对蓝玉京招手,非常明显,那是只要蓝玉京进去。
不岐勉强笑道:“京儿,你也不知是几生修到的好福气,原来师祖最疼的还是你呢,你进去替我向师祖请安吧。
” 聋哑道人只让蓝玉京进去,不岐想留在门外等候都给他赶走。
不岐只好怏怏回到自己的道观,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才见蓝玉京回来。
不岐连忙问他,师祖怎么样了? 蓝玉京道:“师祖瘦得可怕,两颊都凹进去了。
脸上也好像蒙上一层灰似的,只有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
要不是师祖平日对我一向慈祥,我真不敢去亲近他。
” 不岐听了这个情况,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问道:“师祖对你说了些什么?” 蓝玉京道:“师祖抚摸我的头,赞我是好孩子。
”不岐心里酸溜溜的,问道:“师祖当然是疼你的,不过你去了这许久,总还有点别的事吧。
” 蓝玉京道:“有呀,而且还是我想不到的呢!” 不岐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蓝玉京道:“师祖问我的太极剑法练得怎么样了?我说整套剑法都已练完了,只不知练得好是不好?” 不岐传授徒弟剑法,是曾经请准掌门的。
不过掌门人现在病中,别的事情不问,一问就问这件事情,的确是多少令他感到有点意外了。
“师祖叫你演给他看?”不岐问道。
蓝玉京道:“不只是练,师祖是叫我和那聋哑道人比剑。
” 不岐一怔道:“和聋哑道人比剑?” 蓝玉京道:“是呀。
师父,你想不到吧?一个又聋又哑的老道人,平日走路都是弯着腰的,我从来没听人说过他会武功。
” 不岐道:“你比不过他,是吧?” 蓝玉京道:“他用的还不是真剑呢,他用的是临时自制的木剑。
只见他拿起一根柴,手掌就像钢刀一样,左削右削,不过片刻,就削成了一柄三尺多长,只有三分厚薄的木剑。
你说厉害不厉害?但我想:你的掌力虽然厉害,但木剑怎么比得上我的青钢剑?一削就削断他的木剑,还比什么?哪知他的木剑轻飘飘的好像纸片贴在我的剑上,东晃西荡,我把一套太极剑法使完,还是削不断它。
到了最后一招,只觉突然有股力道吸引,他的木剑没有断,我的青钢剑却已到了他的手中!” 不岐勉强笑道:“这个聋哑道人服侍了掌门人几十年,他会武功,并不稀奇。
”话虽如此,心里却不能不暗暗吃惊:“如此说来,这聋哑道人的武功岂非比我还要高明?这几十年来,他深藏不露,我都几乎给他瞒过了。
” 不过,聋哑道人武功的深浅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他的师父要看蓝玉京的剑法是何用意? “比剑完了,师祖怎样说你?”不岐问道。
蓝玉京道:“师祖说的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他只说了三个字。
” 不岐道:“哪三个字?” 蓝玉京学着祖师的口音说道:“好,很好!” 不岐惊疑不定,道:“没别的话吗?” 蓝玉京道:“师祖说了这三个字,就闭目养神,我不敢打扰他老人家。
” “好,很好!”这是什么意思?表面看来,似乎是称赞蓝玉京的剑法练得好,但以武当派掌门人那样高深的武学造诣,虽然他的专长不是剑法,难道看不出蓝玉京所练的剑法不切实用么? 如果这个解释不对,那就只能作另一个解释了。
“好,很好!”这三个字乃是“反话”。
“莫非师父已看出我藏有私心,不便对京儿明言。
他心中对我不满,故而冲口说出了这三个字来?” “如果师父直言责问,我倒不难解释。
怕只怕师父已经对我起了怀疑,他根本就不会说出来。
”还有一样更加令他心里不安的是:除了在传授蓝玉京剑法一事给师父看出“破绽”之外,有没有另外的事情也给师父看出了“破绽”呢? 他正想再探徒弟的口风,蓝水灵忽然来了。
她对不岐行过了礼,就问弟弟:“你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蓝玉京怔了一怔,道:“什么日子?” 蓝水灵摇了摇头,说道:“瞧你,果然忘记了!今天是爹爹的生日呀。
” 蓝玉京瞿然一省:“不错,我本来是应该记得的。
但这几天……” 蓝水灵道:“我明白。
这几天你是为了师伯的不幸和师祖的欠安而心烦。
我不怪你。
你跟我回去吧,家里正在等你回去吃饭呢。
” 接着对不岐道:“师父,爹爹本来想请你赏面喝一杯水酒,吃两枚寿桃的。
但爹爹想到你要侍候掌门真人,可不敢打扰你了。
” 不岐当然不能阻止徒弟回去给父亲做寿,只能顺着蓝水灵的口气说道:“我和你爹是多年老友,本来应该和京儿一起去给他祝寿的。
但你也知道,这几天我确是不能分身,只好让京儿代我致意了。
” 这天晚上,不岐心乱如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好不容易到了五更时分,方始入梦。
在梦里他也得不到安宁,他回到了盘龙山上,狂风暴雨,满身浴血的耿京士向他走来,跟着是何玉燕披头散发的对他怒目而视,跟着是何亮的天灵盖开了个洞,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啊,常五娘也来了,血红的衣裳,樱桃小嘴也突然变作了血盆大嘴,血盆大嘴对他裂齿而笑…… 突然一阵雷声,把他惊醒了。
当、当、当,原来不是雷声。
在梦中是雷声,醒来听见的乃是钟声。
但这钟声却比雷声更加令他震动。
这是从玉皇顶传来的钟声。
是玉皇顶凌霄阁那口大铜钟的钟声。
这口大铜钟据说重达三千七百斤,只要敲响这口大铜钟,分散在武当山上的所有门人弟子都听得见。
但这口大铜钟却是不能乱敲的。
按照规矩,每年只有在老君诞那天,才可以敲这口大铜钟。
否则,就一定是因为有大事发生,需要召集门人,才能敲这口钟了。
不岐来了武当山十六年,除了在每年的老君诞那天之外,从来没在寻常的日子听过这个钟声。
今天并不是老君诞。
这钟是因何而敲? 老君诞的钟声是每次敲七下,现在他听见的则是连绵不断的钟声,他仔细一数,敲了二十一响才停下片刻再敲。
他曾经听得两位长老说过,接连敲二十一下的钟声,那就一定是有着关系整个武当派的头等大事要由掌门人当众宣布了。
他揉揉眼睛,红日满窗,早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
并非春眠不觉晓,只因昨晚睡得太迟。
他禁不住心头苦笑:这件不知是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或许我正在梦中吧?这回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话,我被蒙在梦中了。
梦中是暴雨狂风,醒来是阳光耀眼。
但此际他的心情,却是比起在风雨中的天色还更阴暗。
他只好匆匆抹一把脸,急急忙忙就往掌门人所住的那座复真观走去。
复真观前面有个平台,被钟声召唤的弟子就是要到这个平台聚集的。
不岐来得迟,还未走到平台,只见掌门师父已经从复真观中出来了。
无相真人和一个中年汉子并肩而行,两个长老跟在后面。
无相真人面容枯槁,恰如蓝玉京所描绘那样,脸上好像蒙了一层灰。
众弟子看见掌门人这个模样,都是不由得又惊异又担忧。
但对不岐来说,最令他惊异的还是那个中年汉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师父却和他如此亲近!难道这个人的地位还在无量无色两长老之上? 不岐正自猜想不透,后面有一个人已经走上来了。
这个中年道士正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不败。
十六年前,不岐第一次上武当山的那一天,曾被不败留难,不岐对他自是殊无好感。
但不岐城府甚深,上山之后,他虽然做了掌门人的关门弟子,地位早已在不败之上,他却非但表现得并不记仇,反而对不败曲意笼络。
不败并不糊涂,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要利用不岐的,连师父都要讨好不岐,何况于他?故此他们虽然都是假情假意,却变成了一对在别人眼中十分亲密的“好朋友”了。
不岐见了不败,不觉一怔,“他虽然不敢妄想当掌门弟子,但却是以同门之长自居的。
怎的他也姗姗来迟?”这时他方始注意到不败的左臂包扎着纱布,好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不败和他打过招呼,说道:“掌门事先没有通知你么,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不岐道:“我和你的师父一样,这几天都没见着掌门。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不败道:“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本山来了一位贵客。
嗯,说贵客也不全对,他既是客人,又是自己人。
” 不岐心中一动,忙即悄悄问道:“你说的敢情就是在师父身旁那位客人吧!这人是谁?” 不败诧道:“咦,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吗?” 不岐道:“看来好像有点眼熟……” 不败道:“你再仔细看,他像谁?” 不岐得他提醒,说道:“好像有点像牟一羽。
” 不败道:“对啦,他就是牟一羽的父亲,和本派关系最深的武学世家,被人尊称为中州大侠的牟沧浪。
” 不岐道:“啊,原来是他。
怪不得师父如此优礼他了。
” 不败冷冷说道:“怕只怕他这一来,本山从此多事。
” 不岐道:“为什么?” 不败道:“我只是猜猜而已,但愿我猜错了。
” 不岐道:“师兄,你的左臂是,是受了伤吗?” 不败道:“不错。
我这伤正是拜这位牟大侠之赐。
” 不岐不觉一愕,说道:“这怎么会,你和他不是相识的吗?” 他以为不败又是像十六年前对待他那样对待牟沧浪,但再一想,这个猜测可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因此他对不败说的那句话其实包含着这样一个意思:“既然你们本来相识,他知道你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即使你对他失礼,他也不至于立即出手教训你吧?” 他这话不便明说,不败却是听得明白,苦笑道:“师弟,你以为我还像从前那样鲁莽吗,这次我倒是因为过分谨慎,过分热心,这才惹祸上身的。
” 怎么又是谨慎,又是热心,又是“拜”牟沧浪之所“赐”呢?不败到底因何受伤,不岐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由于不戒惨遭不幸,掌门又在病中,武当派自然是要比平日多加戒备了。
措施之一,是挑选十八名武功较好的“不”字辈弟子,日夜轮班巡山。
“不”字辈弟子中,武功最好的本来是不岐,但因不岐已经是一众同门心目中的“未来掌门”,这件事当然是不敢惊动他了。
这天早上,轮到不败巡视前山。
天刚亮的时候,他就看见有个人上山。
这天早上有雾,初时看不清楚,到这个人走近了,他才认出是牟沧浪。
牟沧浪忽然来到武当山,这已经是有点出他意外,但正当他上前要打招呼时,另一个更大的意外又发生在他的面前! 浓雾中、危崖后,突然扑出两个黑衣汉子。
牟沧浪在浓雾中前行,步履如常,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他背后偷袭。
不败无暇思索,急忙从高处跃下,拔剑替牟沧浪遮拦。
他的一招“鹰击长空”,已经是有若飞将军从天而降,想不到对方的出剑比他还快。
他的身形尚未落地,只觉一阵透骨的寒冷,左臂已是受伤。
就在此时,只听得“当”的一声,不败的剑还在手中,反而是那个将他刺伤的那个汉子手中的长剑落地了。
不败心里明白,对方的剑并不是他打落的。
一阵透骨的奇寒过后,他方始觉得疼痛。
跟着他的剑也跌落了。
剧烈的疼痛令得他视力模糊,他心里明白定是牟沧浪已经制服了那两个汉子,但究竟是怎样制服的,他可是看不清了。
他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牟沧浪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但他也听不清楚了。
他只听见那黑衣汉子大声叫道:“是他先刺我的,怪不得我!”他定了定神,剧痛稍减,斜着眼睛望过去,望见另一个汉子正在把一个匣子递给牟沧浪,那模样倒似乎是执礼甚恭。
牟沧浪接过匣子,说道:“好,拜帖就由我转交吧,你们不必上山了。
” 这两个汉子走后,牟沧浪替不败敷上金创药,说道:“对不住,我出手稍迟,累贤侄受伤了。
好在没伤着骨头,你也不必和他们计较了。
” 不败忍不住问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他们刚才不是意图偷袭的么?” 牟沧浪道:“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大概因为是在浓雾中看不清楚,他们拿不准是不是我,故此用这种吓人的手段来试一试。
他们是替掌门人的一位老朋友送拜帖来的。
” 不岐听了不败所说的遭遇,心中暗暗吃惊:“不败虽然名不副实,但他的武功在本门也是有数的,他用的那招鹰击长空又是风雷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那人拔剑在后,居然能够后发先至,一招之内就伤了他!而牟沧浪又在片刻之间,便能够将这两个人都制服了,如此看来,牟沧浪的武功也当真是非同小可呢!”牟沧浪要无色教他儿子剑法,这件事不岐是知道的。
他也曾听过一些同门的议论,说牟家的武功一代不如一代。
令他不觉对牟沧浪存了轻视之心,此时听了不败所说的遭遇,方知人言不可轻信。
“如此说来,你这条手臂还是多亏了牟师叔方能保全的,你怎么好像还怨他呢?”不岐说道。
不败愤然说道:“以他的武功,如果他是真心要保护我,我根本就不会受伤。
依我看他是存心要我出丑的。
” 不岐道:“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败道:“最少有两个好处,第一,令我师父的威望受到打击,别人会说,你瞧,无量长老的大弟子,也挡不住人家的一招;第二,从我出手的这一招,他也可以约略摸到我师父武功的底细了。
” 不岐诧道:“他和你的师父是面和心不和的么?” 不败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怀有心病,但我知道他是怀着鬼胎。
我的师父是首席长老,他是俗家弟子的领袖,又是在武当派中历史最长的世家后代,他当然妒忌我的师父在本派中的地位在他之上。
”“鬼胎”这个字眼是比“心病”用得更重了。
不岐不敢搭话,不败则还想说下去。
就在此时,忽然看见牟一羽向他们走来了。
不岐轻轻咳嗽,不败连忙住口,迎上前去,说道:“牟师弟,你早。
”牟一羽是早已到场,看见他们,方始从人丛中走出来迎接他们的。
牟一羽道:“家父今日上山,连累你受了伤,真是过意不去。
” 不败道:“一点轻伤,算不了什么。
我这条手臂幸得保全,倒是应该多谢令尊呢。
”他似乎不大高兴和牟一羽在一起,搭讪几句,就走开了。
不岐对牟一羽亦有戒心,但他和不败一样,口头上却是不能不和他客气一番,说道:“久仰令尊大名,今日方始得瞻丰采,可惜我知道得迟,有失远迎,不胜遗憾。
会散之后,还望师弟引见。
” 牟一羽道:“大家自己人,客气话不必说了,好教师兄得知,小弟适才陪家父谒见掌门,家父也曾向掌门问及你呢。
” 不岐强笑道:“真的吗?这可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了。
我还以为令尊只怕未必知道有我这个人呢。
” 牟一羽道:“师兄太谦了。
我不妨告诉你,家父一见掌门就问及你,这是有原因的。
” 不岐心头一凛,说道:“哦,什么原因?” 牟一羽道:“师兄想必知道,家父和令先师何大侠乃是世交好友。
何大侠惨遭灭门之祸,这些年来,家父每一念及,都是不胜心伤。
师兄出家之前是何大侠首徒,师徒有如父子,说句不嫌冒昧的话,家父是把你当作故人之子的。
他得知你在掌门人悉心培护之下,不但早已成材,而且即将担当大任,喜见故人有后,他当然是迫不及待的要问起了。
” 这番说话,表面看来,是对不岐的夸奖。
不岐听了,却是不禁暗暗心惊,尤其“何大侠惨遭灭门之祸”这句话更是令他惊疑不定。
不错,以牟沧浪的身份,他知道这个秘密不足为奇(何家父女与耿京士死于非命一事,十六年来,虽然一直秘而不宣,但武当派的高层人士是早已知道了的),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由牟一羽来对他说呢?牟一羽的用意是否要故意向他透露,他的父亲已知道当年惨案的真相,还有一层,牟一羽口口声声说牟家何家乃是世交,但据不岐所知,牟何两家是极少来往的。
若然是好朋友,他的师父在他出道之前,早就应该带他去牟家拜候这位名震中原,地位和他师父相埒的师叔了。
但不岐当然是不便否认他的第一个师父和牟沧浪是好朋友的,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道:“多蒙令尊垂青,我是既感且惭,说起来我也真是缘分太浅,咱们两家是世交,我却直到今日,方始得见令尊金面。
” 牟一羽何等聪明,一听便知他的心思。
说道:“说起来我也未曾见过令先师呢。
何大侠生前和家父都是同样的忙于在江湖上替人排难解纷,除了在江湖上偶然碰上之外,就很少有机会登门拜访了。
不过,成语有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原也不必拘泥于世俗的那一套酬酢往来。
” 不岐只好连声说道:“是,是。
” 牟一羽似笑非笑,继续说道:“牟何两家的家人也不是从无来往,我还记得十八年前,你们那位老家人何亮就曾经到过我的家里,我为何记得这样清楚呢,因为那年是先祖的六十岁寿辰,令先师叫何亮替他来贺寿的。
当时坐首席的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只有何亮少人知道,所以很多人都向家人打听何亮是谁。
”不岐仿佛记得,在惨案发生的前两年,何亮是好像曾经离家一次,至于为的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何亮惨遭毒手,更属无辜。
还幸他得与无极长老合葬,总算是给他留下一点身后哀荣。
不过有关他们的遗骨迁葬本山之事,我还未有机会向家父禀告。
”牟一羽最后说道。
不岐想起牟一羽留下何亮的头盖骨一事,不觉打了一个寒噤,“他首先提起我的师父,跟着又提起何亮,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牟一羽的用意如何,他也隐约猜到几分的了。
今日掌门师父召集一众门人前来聚会,他猜想十之八九是要当众宣布,立他为新掌门的。
牟一羽是拿着他这个把柄来威胁他,为他的父亲将来和无量争权伏一着棋。
“说不定他们父子的野心,不止要压倒两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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