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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和石天成的尸体也在其内,不禁大恸,当下将两人的骸骨收拾好了,和呼克济回到喀尔沁草原的营地,刘郁芳悠悠醒转,执着武琼瑶的手流下泪来,第一句话就问凌未风怎么样了,武琼瑶告诉她并没发现凌未风的尸体,她才稍稍安心,但听了石天成和辛龙子的死讯,又觉十分难过。
武琼瑶安慰了她一阵,看她外伤虽重,但还不至于死,于是拜托呼克济和孟曼丽丝好好照料她,立即告辞,快马赶回,一来是要向飞红巾报告消息,二来是要请傅青主前去施救。
其时韩志邦已先走了一程,但他的骑术不及武琼瑶高明,路途也没有武琼瑶的熟悉,中途为了要躲避清军,寻觅小路,又耽搁了一些时候,将要回到飞红巾的驻地时,便被武琼瑶追上,武琼瑶见他手上拿的那把宝剑,正是凌未风送给辛龙子那一把,不禁大疑,只道韩志邦乃是走脱的清廷卫士,杀害辛龙子的凶手,上前喝问,韩志邦结结巴巴,不善说话,武琼瑶性子急躁,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韩志邦新学怪招,尚未成熟,挡不住武琼瑶辛辣的剑法,一边打一边逃,若不是幸好碰上飞红巾,险些就要伤在武琼瑶的利剑之下。
武琼瑶和韩志邦各将当日的情形说了,飞红巾和傅青主都不觉潸然泪下,桂仲明更是痛哭失声,不久石大娘也知道了噩耗,想着这一生的坎坷遭遇:恩爱夫妻,二十年离散,好容易冰消误解,而今又分隔幽明,那份伤心可就更不必提了。
她欲哭无泪,遥望远方,良久,良久,忽然抚剑叹道:“他这样的死,也还值得!他的师兄九泉有知,也该谅解他了!”韩志邦再说出石天成临死拜托辛龙子的说话,韩志邦道:“我的武功远不如桂贤弟,但辛龙子既转托了我,我就替他收徒,互相研习达摩秘技吧。
至于石老前辈的骸骨,将来桂贤弟再带到剑阁去和桂老前辈合葬。
” 当下傅青主略作安排,就和韩志邦、武琼瑶、易兰珠、桂仲明、冒浣莲、石大娘等六人一同出发,留下李思永、武元英、杨一维、华紫山、张华昭等人帮助飞红巾。
傅青主等快马赶到喀尔沁草原,刘郁芳养息几天,伤势已渐好转,得傅青主给她医治,果然药到回春,不消几天,刘郁芳身体上的创伤已完全医好,可是心灵上的创伤却反加重起来。
因为凌未风下落未明,至今仍是毫无消息。
易兰珠也因此精神憔悴,郁闷难以言宣。
但见刘郁芳伤心,她只能抑着哀伤,为她开解。
易兰珠说:“我的叔叔绝世武功,料想有惊无险。
”刘郁芳凄然说道:“只怕敌人太多,将他害了。
”又道:“若他未死,为何还不回来?”易兰珠百般慰解,她总是郁郁不欢。
冒浣莲眼珠一转,忽然拍掌说道:“我们何不去找纳兰公子,请他打探一下凌大侠的消息?若果凌大侠是被清军俘虏,他一定会知道的。
”飞红巾道:“百万军中,你如何能够进去?何况他是清帝宠臣,又如何肯告诉你?”冒浣莲道:“我改装作牧羊姑娘,傅伯伯陪我去。
”傅青主道:“纳兰公子不是常人,若见着了,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桂仲明满怀不悦,但一转念这是为了凌未风的事,也便不作声了。
傅青主医术精湛,他自制有“易容丹”,能改变人的脸型面貌,(这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只是一种高明的化装术而已,不过在他们那个时代,还是被人目为神奇的)。
两人擦了“易容丹”,形貌仍然保持原来的轮廓,但不是很熟的人已看不出来了。
刘郁芳握着冒浣莲的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韩志邦看在眼中,心中也有许多感触。
且说纳兰容若这次出征,原非所愿。
他这些年来专心研究易经和唐代以下的经学书籍,正在编一部大书,已定名为《通志堂经解》,他是想以此为“名山事业”的,不料康熙却拉到绝塞穷边,去打回人藏人。
他眼见清军横越草原,杀害了无数牛羊,带给草原上的牧民无穷灾难,心中很是不忍,可是他身为贵族,又不能公然叛逆,精神上苦闷异常。
这日他已随大军进到束勒,距离藏边不远了,立马高原,只见漫天飞雪,大地如堆琼砌玉,山头如倒挂银蛇,不觉一片苍凉之感,想起自己爱妻死后,已无知心之人,欲白首穷经,又被迫随军征战,长叹一声,回到营中,提起狼毫,随手在锦笺上写道: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再填上词牌名“采桑子”,在词名下注道:“塞上咏雪花”。
想道:“我也像塞上的雪花一样,偏爱冷处,不喜繁华。
可是我虽别有根芽,却偏偏生作人间富贵花。
这也真是造化弄人了!”他填好新词,想找人欣赏,却又不禁四顾茫然,心中自叹:“爱妻和姑姑死后,想找个人谈心也难了。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冒浣莲来,“不知这位精通音律,妙解诗词的江湖奇女子,如今流浪何方?”不觉又提起笔来,填了一首“浣溪沙”道: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疑着雨,晚风吹掠鬓云偏,倩魂销尽夕阳前! 掷笔长叹,想起去年夏秋之交,和冒浣莲同赏荷花的情景,不觉神驰!正在此时,忽听得营门外一阵喧哗鼓噪…… 纳兰容若出来观看,见兵士们围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在那里争吵,营帐远处羊群正在逃散,那老人和少女,都是哈萨克人打扮,老的短须如戟,状颇粗豪,但细看之下,粗豪中却又隐有儒雅之气,那少女长眉如画,瓜子脸型,眉清目秀,颇有江南少女的风韵。
兵士们嘻皮笑脸地向那少女调笑,纳兰容若上前喝止,究问情由,那少女道:“我们的羊群给你们兵爷的战马冲散了,我还没向他们索赔,他们反而把我拉到这里。
”纳兰容若皱皱眉头,料想必是士兵见她貌美,故意扰弄她的,清军劫掠牛羊,残害百姓都是常事,何况冲散羊群。
纳兰容若对清军纪律之坏,甚感痛心,正想叱责,但见那少女侃侃而谈,疑心大起。
草原上的妇女见到清军,如羊遇狼群,避之唯恐不及,如何敢这样与人理论?因此欲言又止,反诘问那少女道:“你是哪里的人?大军驻扎之地,如何容得你在此放羊?”那少女“哎哟”一声叫起来道:“偌大一个草原,不许放羊,难道叫我们喝西北风?”纳兰容若面色一沉,那年老的牧人急忙说道:“我的闺女不懂说话,将军你多包涵则个。
羊群我们也不愿要了,你放我们走吧。
”纳兰容若故意板起脸孔说道:“不成,非罚不可!”军士们见纳兰公子非但不加责备,反而袒护他们,大为高兴,但又怕纳兰公子真的责罚那个少女,于是七嘴八舌地叫道:“罚她吹段笛子吧,她吹得真好听!”纳兰容若见少女手中拿着一支短笛,微笑说道:“是吗?”兵士们道:“刚才我们还看见她一面放羊,一面吹着笛子唱歌呢!”纳兰容若面色一端,煞有介事地道:“好,这次从轻处罚,就罚你吹一段笛子!”牧羊少女噘着嘴儿,老人道:“儿啊,你就吹一段吧!”少女拈起笛子,赌气说道:“好!吹就吹!”手指一按,吹出一段激愤清越的调子来,老人唱词相和,纳兰容若一听,不由得呆了,她吹的竟是自己日前写在石壁上那首“沁园春”。
从“试望阴山,黯然消魂,无言徘徊。
”一直吹到“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这首词是纳兰容若半月前驻军南疆时写在石壁上的,他不解这少女如何能够看到?即算看到,怎么这样快就到此地?难道是专诚来找自己?心中满布疑云,存心再试一试她,摇摇头道:“这支吹得不好,罚你另外清唱一支。
”兵士们轰然道好,少女扭不过,眼波流转,裣襟一福,唱起来道:“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梦好难留,诗成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纳兰一听,更是惊奇,这首词乃是他悼亡词中呕心沥血之作,也正是去年在相府的大花园中,初见冒浣莲时,自己叫歌女所唱的那首,当时冒浣莲还是男子打扮,听歌之后,就和自己倚栏谈词,临流赏荷。
纳兰容若心魂一荡,盯了这少女一眼,身材果似冒浣莲的轮廓,可是脸型相貌,却又不同,正在惊奇,少女眼珠滴溜溜地向自己一转…… 纳兰容若蓦然想起冒浣莲那对明如秋水的眼睛,心念一动,再仔细看时,觉得那少女身材好熟,竟隐隐似冒浣莲的轮廓。
他大感惊奇,于是斥散士兵,带这两“父女”进入帐内。
冒浣莲昂然不惧,随纳兰走进清营。
纳兰容若独据一个帐篷,虽在行军之中,也布置得非常雅洁。
他屏退卫卒,请傅青主和冒浣莲坐下,微笑说道:“大漠穷荒,知音难觅,今日一会,令人心折。
但拙词浅陋,不值一歌再歌,请姑娘于饮水词外再谱一调如何?”冒浣莲盈盈一笑道:“公子何前倨而后恭?”将短笛递给傅青主吹和,轻启朱喉,歌道: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
只绝塞苦寒难受。
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置此札,君怀袖。
这首“金缕曲”是纳兰好友顾梁汾所作,其中含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康熙初年,纳兰的另一位朋友吴汉槎被充军到关外的宁古塔,顾梁汾是他的知交,特为此填了两首“金缕曲”寄给纳兰容若,望他援救,冒浣莲歌的就是其中之一,这两首词悲深感切,纳兰容若看了大为感动,就代向父亲求情,把吴汉槎救了回来。
冒浣莲而今歌此,其中大有深意。
纳兰容若聪明绝顶,闻歌会意,慨然说道:“姑娘有什么亲朋,无辜被捕了么?”冒浣莲道:“公子可愿援手?”纳兰道:“要看他是何等样人?若是像吴汉槎那样的名士,我也愿意‘乌头马角终相救’的。
”冒浣莲道:“吴汉槎是狂傲书生,我的朋友却是一代奇侠。
”纳兰动容问道:“谁?”冒浣莲笑道:“曾令当今皇上寝食不安的凌未风。
”纳兰容若悚然一惊,定了眼睛,迫视冒浣莲和傅青主,冒浣莲嫣然笑道:“老朋友都认不得了么?”纳兰容若惊喜交集,不觉握着冒浣莲双手,颤声问道:“是冒浣莲姑娘么?怎么相貌都变了?这位又是谁人?”冒浣莲道:“这位便是当今的神医国手傅青主。
”纳兰容若放开了冒浣莲,又紧握傅青主的手,连道仰慕。
傅青主除了医道高明,又是书画名家,诗文也好,算来还是纳兰的前辈。
纳兰注视许久道:“我与傅老先生神交已久,在宫中也见过前辈的画像,容我冒昧一问,怎么相貌也与画像不大相同?”冒浣莲插口问道:“宫中为何有傅伯伯的画像?”纳兰笑道:“还有你的呢!你们那晚在清凉寺一闹,皇上立刻叫丹青妙手画了你们的颜容,到处搜捕你们,你们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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