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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高手,起初以为是树上落下的泥土,继而一想,是树上落下的,自己不会感到一阵酸痛。
他拍拍前面的人道:“并肩子站着,有线上的朋友来了!”前面那人回头说道:“陶大哥,你见了什么啊?”被唤做陶大哥的闷声不响,一掖衣襟,飞掠上树,正待瞭望,忽然足踏的那根树枝,又是咔嚓一声,齐根折断。
幸而他的轻身功夫很俊,一个“细胸倒翻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兀是张目四顾,凌未风不禁笑出声来。
这两人回声骂道:“是线上的朋友,请出来指教个三招两式,鬼鬼祟祟暗中捉弄,算什么英雄?”凌未风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就在这里啊!谁叫你们看不见?” 这两人一个名叫八方刀张元振,一个名叫黑煞神陶宏,都是陕西的独脚大盗,论功夫倒不是庸手,只是轻功暗器之术,却逊于凌未风,这番被凌未风暗中考较,都很生气,一左一右,猛地向凌未风扑来! 凌未风单掌护胸,凝身不动,左面的张元振一拳打到,他才突地沉掌横截,张元振微吃一惊,一记“手挥琵琶”,将凌未风的横劲化开。
陶宏在右面骈指如戟,旋身扑进,伸指便点凌未风的“涌泉穴”。
凌未风侧身闪过,反手一点,也向陶宏腰间的“璇玑穴”点来,口中笑道:“你这厮也会点穴?”凌未风出手如电,陶宏含胸吸腹,虽未给真个点中,衣裳已给凌未风戳了一个小洞,趁势双指一钩,撕开了一大片。
陶宏往旁疾退,喝道:“你是什么人?”凌未风道:“你又是什么人?”张元振这时已看清楚了凌未风脸上的刀疤,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不是名唤天山神芒的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张元振道:“你在西北混得好好的,何苦来趁这趟浑水?”凌未风听不懂他的话意,喝道:“什么叫做浑水?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敢来欺负残废老人,我可不能不管!” 陶宏急忙抱拳说道:“凌大侠,你是说桂天澜残废了?我们不是他的仇人,他在哪里?烦你引见引见。
” 凌未风未及答话,远处又有三人飞奔而来。
凌未风一看全是上了五十岁的老汉。
张元振、陶宏二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罗当家、达土司和卢舵主都来啦。
咱们合字的朋友,一瓢水大家喝啦!”凌未风一听,便知是绿林中的切口,绿林中人在下手抢劫一票财物时,若碰到另一帮的也来拦截,如不想火拼,就得答应“见者有份”,大家分赃。
“合字”是指“同道中人”,“一瓢水”是指“财货”。
凌未风十分诧异,这些人到荒谷中做什么“买卖”? 张元振指着凌未风道:“这位是西北游侠天山神芒凌未风。
”那三人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张元振又对凌未风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在川北眉山安窖立柜的罗当家罗达;这位是石砥土司达三公;这位是青阳帮的舵主卢大楞子。
”凌未风一听,知道这三人都是四川响当当的角色,自己在西北名头虽大,却从未到过四川,怪不得他们听了自己的名字,也只等闲视之。
但却不知何以一夜之间,竟有这么多位绿林高手到此,而且其中还有一位以钢筋铁骨闻名武林的外家高手达土司! 当下张元振又道:“这位凌大侠,是桂老头儿的朋友,他说桂老头儿残废啦,我们正想请他引见。
”后来的三人齐声道好。
凌未风本想将桂天澜已死之事告知,随后一想,却又忍住。
心想他们既自称是桂天澜的朋友,且先带他们见石老太太再说。
且说红面老人和老婆婆等正在猜测桂天澜遗下的怪图。
忽闻外面人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老婆婆拔剑说道:“难道有什么贼子到来,连凌未风也挡不住?”她迎出屋外,只见凌未风一马当前,高声叫道:“石老太太,有几位朋友要来看你,他们说是桂天澜前辈熟识的!”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凌未风口叫“石老太太”都觉诧异,他们唱了一个肥喏,说道:“桂老嫂子,还记得我们吗?天澜兄在这里吗?”老婆婆面色一沉,随即说道:“桂天澜已给清宫卫士害死啦,你们来迟一步了。
我的当家石天成倒在这屋子内,只是他现在已是废人,可不敢请老朋友们进去!”说罢横剑在门口一站。
张元振和达土司,都是桂天澜和她在李定国军中之时,所认识的人。
张元振是一股山匪头领,当时也听李定国的号令,达土司则曾有一次借路给李军通过,那次接洽借路的人正是桂天澜,那时她还是桂天澜的挂名妻子。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老婆婆这样一说,全都怔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婆婆另有一位“当家”,只疑她是说谎,可是见她横剑挡在门前,又不敢贸然就动手。
要知道这老婆婆当年是李定国军中第一女杰,五禽剑法,驰誉川中。
达土司还不怎样,张元振已是有点心怯。
正迟疑间,忽见远方又是一簇簇的人影。
众人正凝视间,忽听得青阳帮舵主卢大楞子道:“是石老嫂子吗?我叫卢大楞子,当年曾受过令尊的恩典,也曾叨扰过贤伉俪的一席酒,石大哥若在此处,理当容小弟进去拜见。
”卢大楞子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少年时酗酒使气,得罪过两个极厉害的江湖人物,幸得石大娘的父亲川中大侠叶云荪出头排解,才告无事。
经此一来,他的气质也改变了许多,因此对叶云荪很有好感。
后来石天成结婚时,他也来作贺。
自吃了那顿喜酒之后,一别三十余年,石大娘和桂天澜的事情,他就全不晓得了。
老婆婆重睁双眸,仍是横剑当门,瞧着卢大楞子道:“谢谢这位朋友的好意,只是我们当家的已被清宫卫士,弄成废人,昨晚他们还曾到荒谷搜查,打伤了我的女儿,我们当家的正等待这班鹰犬再来,可不愿连累朋友。
”卢大楞子气冲冲道:“有这等的事?” 说话之间,远处的那簇人影,已到了石屋之前。
老婆婆厉笑一声道:“你看,这不是卫士老爷们来了!”卢大楞子扭头一看,果然是五个穿着一色青衣服饰的卫士,散了开来,采取包围之势。
卢大楞子道:“我给你打发他们!”身形方起,却给眉山寨主罗达拉着道:“卢大哥,且慢,咱们别忙犯这趟浑水!” 这五个卫士中,有三个是大内一流高手,为首的叫王刚,曾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另外两人一叫申天虎,一叫申天豹,是两兄弟,以沧州洪四把子真传的吴钩剑法,称为武林一绝。
又另外两人则是川陕总督府的卫士,一叫洪涛,一叫焦直,以前也是川中的绿林人物,后来川陕总督网罗了去的。
这两人此来是给王刚他们带路。
洪涛、焦直和罗寨主、达土司、张元振等都是相识,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凡,当下对王刚说了一声,随即打招呼道:“咱们奉命捉拿钦犯石天成,其余不相干的人都没事。
朋友们,借个路!” 卢大楞子暴声喝道:“这不成!”罗达却道:“大哥,别人正点子还没开腔呢,你急什么?”罗达、张元振、陶宏、达土司等,虽则是绿林人物,雄霸一方,可却只是普通的绿林道,与李自成、张献忠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只是啸聚山林,但求立足而已,因此与官兵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有时还互相孝敬,各保平安。
若要他们与大内卫士作对,包庇钦犯,他们可不大愿意,而且他们与桂天澜、石天成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
老婆婆抱剑当胸,向卢大楞子一揖说道:“我老婆子多谢这位热心的朋友,可也不敢叫好朋友为难。
我虽年老,还不含糊,我接下来好了!朋友们,请闪开!我要会一会这些皇帝老贼的狗爪子!” 老婆婆一展剑锋,飞身欲出。
凌未风抢先一步,拦在前头,高声叫道:“老大娘,这几个兔崽子留给我吧,我有许久没有吃兔子肉了,你若手痒,我就留两个给你!”说罢,足尖一点,俨如巨鸟飞腾,掠起一阵风声,单身落在五个卫士的前面。
老婆婆哈哈笑道:“好,我让你,你有胃口就全吃掉好了!” 凌未风单足点地,身子一旋,对蓄势待发的五个卫士,环扫一眼,冷然发话道:“这里的事情主人交托给我了,你们冲着我来吧!”洪涛面向群豪,高声说道:“你又不是正点,凭什么要替人挑大梁?朋友,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各管各的啊。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哪里不套个交情,我们认你是个朋友好了!” 凌未风说话十分冲撞,你道何以洪涛对他却如此客气?原来刚才卢大楞子那么一嚷,而洪涛又认得罗达、达土司等和他一路。
只恐凌未风一出手,这些人会帮他。
这几个人全是绿林高手,凌未风他虽不识,但只看他亮出的这手轻身功夫,就非同小可,自己这边五个人,若只对付石天成夫妇,加上他的女儿和徒弟,那是绰有余裕。
但若群豪联起来合斗,可就讨不了好去。
因此他虽闷着一肚子气,还是不能不套交情,说好话。
他只道凌未风也是像罗达一样,乃是绿林人物,可以笼络,可以利动的。
哪料他不说犹可,一说之后,凌未风猛然喝道:“放屁,谁是你的朋友!”他见洪涛望着群豪,亢声说道:“你们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说罢转过面对罗达等人说道:“列位朋友,若看得起我,请不要助拳,免得他们说我们以众凌寡。
” 这时黑夜渐逝,曙色初开,晨光曦微中,大内卫士的首领王刚看清楚了凌未风面容,忽然跨前一步,阴恻恻地道:“你这厮是不是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是又怎样?”王刚怪笑几声,向众卫士招手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山神芒凌未风,夜闹五台山,抢走舍利子,全有他的份。
凌未风,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你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原来楚昭南在云岗逃脱之后,回京报告,清廷把凌未风绘图造像,分发各地,列为头等钦犯。
比较起来,他比石天成夫妇更为重要,清廷更欲得而甘心。
王刚诸人无意之中,碰着了他,又惊又喜。
王刚自恃金刚散手,平生无敌,他本想钻营禁卫军统领的地位,不料楚昭南回京后,康熙却把这位置给了楚昭南,连副统领张承斌都升不上去。
王刚大为不服,早就想找机会斗斗凌未风,间接煞住楚昭南的气焰。
凌未风冷笑一声,青钢剑拔在手中,剑尖一指,正待发话,猛听得背后有人高声喝道:“凌大哥,留下我的一份!”屋中一人,手提双剑,旋风也似地飞奔出来,此人正是黄衫少年桂仲明。
凌未风将剑抛起接下,嘻嘻笑道:“他是石老前辈的公子,他可就是你们要找的点子之一,他这一来,我可不好意思独吞了。
” 王刚板着面孔,冷冷说道:“你们既然替石老儿出头接着,那就划出道儿来吧,你两人若输了又怎样?” 桂仲明说道:“我若输了,全家让你们拿去!”凌未风笑着接道:“连我也算在内。
”卢大楞子在旁插口道:“这不公平,还没有说他们输了又怎样?”凌未风道:“这可不必说了,反正他们逃不出去。
” 王刚怒道:“好小子,你们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目中无人?咱家不惯耍嘴,外面见真章去!”洪涛却道:“且慢,我们虽说是捉拿钦犯,大家可都是武林中人,我要请在场的罗大哥、达土司等做个证人,这规章可是他们自己定的,免得各位大哥说我们以强欺弱,以大压小。
”洪涛终是顾忌在场的达土司诸人,恐怕他们会帮凌未风,因此拿话先压着他们。
既然请他们做证人,他们当然就不能出手。
卢大楞子哼了一声,罗达抢着说道:“这个自然,我们也想开开眼界!”凌未风抱剑一揖说道:“承各位看得起我,两边都不助拳,那好极了!石老大娘,你也不必来了!”老婆婆仍是横剑当门,高声说道:“我来干什么?我老婆子信不过你,还肯把全家大小付在你的身上?你们要打,可就快打,要离开远一点打,我当家养病,不许你们在这里嘈吵!” 凌未风哈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老大娘不许我们在这里打,外面山谷宽阔,咱们外面打去。
”王刚把手一挥,五个卫士同时向外面谷中盆地跑去。
申天虎悄悄问道:“他们会不会逃跑,敢不敢跟来?”王刚道:“那不会。
”申天豹回头一望道:“王大哥,这可说不定,他们现在还未起步呢!” 二申陡的凝步,正待喝骂激将,猛然间,只见两条黑影,快如闪电,直扑过来,还未看清,已觉衣襟带风之声,拂面而过。
王刚身形骤起,疾如飞鸟,往前便追,申家兄弟也猛的醒起,急忙飞跑。
二申转过山坳,刚到盘地,只见那两条黑影已立在当中,凌未风单剑平胸,桂仲明双剑交错,冷冷笑道:“卫士老爷们,这几步路,你们都走得这样慢!”二申又惊又恼,知道这是敌人故意较量他们。
心里骂道:“你们别狂,轻身功夫算得什么?等会叫你尝尝咱们的吴钩剑法的滋味!” 过了一会,罗达等人也已到齐,其中还多出一位红衣少女,一对秋水盈盈的眼睛,注视着黄衫少年桂仲明。
这红衣少女正是冒浣莲,她腰悬宝剑,手里握还着一把夺命神砂。
她本意是想出来助阵,但一跨出门,老婆婆就告诉她,如非敌人伤害她,千万不能出手,免得损了凌未风的名头,因此她也杂在群豪之中,两眼紧紧盯着桂仲明。
王刚突见多出一个少女,又见她这副神情,不觉瞧了她好几眼。
这时朝日初升,晓霞映照,幽谷中的巉岩怪石,豁然显露,群豪和冒浣莲箕踞作壁上观,在凹凸不平的山谷盆地中则两阵对圆,剑拔弩张。
正是: 荒山剑气冲牛斗,万木无声待雨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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