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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荀府的丫头,你拿去让大统领签销吧。
我相信他肯定会同意……”岳银川微带笑意地瞟了自己的副将一眼,“至于接下来想怎么办,你自己打算好了再跟我明说,我可不会主动替你做主的。
” 谭恒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捏着文书美滋滋地偷笑了一阵,忙又加快脚步,追赶主将远去的背影。
莱阳王的叛乱看上去声势浩大几近功成,但细勘下来根基并不深厚,后期的许多人只是被情势裹挟,真心依附的并没有几个。
岳银川经过近半个月的盘问审查,最终拟出附逆名单四十三人,写成奏报,亲自递送进宫。
刚刚走进西华外门,迎面遇见萧平旌从宫内出来,忙加快脚步迎上前去。
这半个多月朝堂上下为修复伤损忙得团团乱转,可这位平乱第一功臣却借口自己不谙政务,只肯处置与勤王大军定赏安置相关的事务,除了御前的小朝会以外,岳银川还是第一次在宫门之内看见他的身影。
“末将参见王爷。
”行礼起身后,岳银川将袖中折本取出,双手递上,“末将奉命勘逆,大致结果已拟成文,请王爷指正。
” 萧平旌随意瞟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阅的意思,微笑道:“你奉的是圣命,我能指正什么?陛下正在朝阳东殿呢,快去吧。
” 这时伤势方愈的荀飞盏也出现在宫门外,正抬手向这边招呼。
岳银川猜他二人大概是约好了要一起去什么地方,赶紧退到一边,待萧平旌离开之后,方才快步奔向后殿。
他如今已是皇帝御前顶红的人物,朝阳殿的司礼监哪敢怠慢,一面引领他入内,一面解释道:“陛下跟前已经通报过了,只是不巧还有人回话,但也耽搁不了多久,请将军在偏廊下稍站站,瞧着里头的人出来了,您直接进去就是。
” 这位内监的语速不快不慢,竟像是掐好了时辰似的,刚说完,就迈步进了偏廊,微指门柱旁侧的位置,示意岳银川在此停候,自己低头退开。
此时端阳早过,午后又最暑热,朝阳东殿门窗皆开,用以通风透气。
岳银川在门边刚刚站定,殿内说话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出来,将他吓了一跳,既不敢随意离开,也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偷听,一时间进退两难。
“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能干的人,这才特意瞒着长林王派你到他的府中去,现在却给朕回话说不知道该如何办差,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内皇帝的语调突然拔高,刚决定悄悄转身的岳银川听了不由一怔,眉心微微皱起。
主君向臣下府里暗中派人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可眼下大乱方平不过才半个多月,城外的勤王大军发完恩赏才遣退了一半,萧元时就开始心急火燎地安排这些事情,怎么想都难免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他这边正在胡乱纠结,殿中又传来了回话的声音,“请陛下恕罪,老臣接了旨意,想着封府三载没有住人,要收拾成旧日模样必不容易,所以早就在内廷司调齐了人手,就等着长林王开府,好悄悄进去打理。
没想到等来等去,这都十来天了,府邸依然紧锁未开……陛下又吩咐过不得为这些琐事去惊扰王爷,因此老臣未敢擅自询问,只能回宫禀奏,再请一个示下……” 片刻沉默之后,萧元时的声音变得虚软了许多,“长林王还没有开府吗……那他这些时日住在何处?” “回陛下,王爷只开了东边先长林世子的一个偏院暂住,随身侍候的人只有十来个而已。
” 接下来是更长时间的一阵沉默,随后再无语音。
不多时,一名身穿内廷掌司紫袍的官员便退了出来,垂首沿着廊下离去。
岳银川大概也知道自己有所误会,忙定了定神,迈步进殿,来至御座前行礼。
萧元时的神情依然有些怔怔,盯着窗棂下的暗影发了好一阵呆,这才将视线转回到岳银川的身上,低声问道:“你刚才也听见了,长林王并未开府……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并非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即便是机敏如岳银川也犹豫了一阵,“想是王爷军务繁忙,一时间顾不上这些私事,又不知道陛下已有安排,索性先忙过这一阵再说?” “岳卿明知不是这样,又何必虚言宽慰?”萧元时摇了摇头,眸中满是失望之色,“朕知道,他连府门都不开,显然就是不想回归朝堂,没有打算长居京城……” 金陵城中关注萧平旌未来动向的人,当然不只有宫城里年少的小皇帝。
荀飞盏在重新接管禁军事务之后,也时不时会探探他的口风,希望他能够留在朝中。
今日两人相约一起出城祭拜王陵,这位大统领觉得又算是一个劝说的机会,趁着过了山门下马步行的时间,再次问道:“东境未复,金陵也伤了元气,你就真的放心这样把陛下给丢开?” “我大梁朝堂的根骨,一向在于君明臣贤,上下齐心,就连父王当年也没觉得京城离了他就不行,何况于我?”萧平旌笑着瞟了他一眼,稍稍加快步伐,“禁军只要有荀大哥你在,就一定能够重整旗鼓。
陛下近来越发勤政,叛乱的损伤也开始慢慢起复。
我早已想好了,一旦时机合适就请旨离京,请荀大哥不必多劝。
” “你急着离京,到底想去哪里?” “鸽房收到消息,策儿的药已经备齐,接下来的调治由老阁主接手,想来林奚也不在琅琊山上了。
我答应过,要去北燕找她。
” 见他一提起林奚便满眸柔情,荀飞盏也不禁笑了笑,没再多说。
两人并肩走过数列石坊,在祭殿行了拜礼,转过半坡松林,来到东丘萧平章的墓前。
青岩所砌的墓檐下,一排素果已摆放得整整齐齐,居中一鼎香炉清烟微绕,白玉石台上还安置好了一壶三杯的素酒。
萧平旌停步整衣,在墓阶前叩首,近前倒了一杯酒,洒在祭坛泥土中,再倒一杯,一饮而尽。
当年兄长离去之后,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着凡是逝者没有做完的事情,那就应该由自己来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方才慢慢明白,一个人终究不可能完全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老阁主常说,英灵已去,就不要再想他。
人世的思念皆为束缚,生者若不能释然,亡者便不得安心。
若是他割舍不下这一世红尘,又如何早升天界,再世为人……”萧平旌的手指拂过石碑边沿,眼角微红,“……我当然知道老阁主说的对,只是有时候……真的很难做到……” 荀飞盏想起那年往事,也觉得胸中痛楚至今未平,重重地点了点头,上前陪奠了一杯酒,同萧平旌一起在墓前坐下。
数缕山风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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