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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吐露实情。
“我打算去禁卫府,请荀大统领为我在禁军中谋个职位。
” “去禁军?”元叔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眉心连续跳了几跳,“二公子正准备去北境,这个时候你想调离甘州营?世子如果还在……” “世子已经不在了!”东青猛地甩开了手中的马缰,突然发起怒来,“根本没有什么如果,他就是不在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随着这一阵尖锐而剧烈的情感爆发,已经停了许久的泪水控制不住又涌了出来,东青显然对停不下哭泣的自己感到十分厌烦,用力抹了一把脸,转身走向墙边。
他曾是完美的长林世子身边完美的副将,机敏周全、赤胆忠心,既听从号令,又有超强的执行力。
在世人的眼中,他失去了追随多年的主将,这固然是值得惋惜的不幸,可不幸的程度似乎也仅止于此。
既然老王爷的信任一如既往,既然在甘州营的地位也未被削弱,那么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名副将的悲伤应该是内敛的,应该通过更多的服从和忠诚来表现,没有人认为东青有哀毁和逃避的权利,更没有人意识到除了那些真正的家人以外,他也曾是萧平章身边最为亲密的人之一。
然而再怎么被忽略的伤口,那依旧是一道真实的伤口,也会滴血,也会疼痛。
元叔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认识到了自己的疏失,急忙退开了两步,试图留出更多的空间,以舒缓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些难以自控的情绪。
“我并非对二公子有什么意见,”面对夹墙上铁红色的砖石冷静了许久,东青终于转过身来,“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还不能就这样站在一位新的主将身后……老王爷驾前,请元叔替我多多谢罪吧。
” “在军中这么多年,你现在的心情我当然明白,也能理解。
”元叔尽量将语调放平,并未强行说理,而是娓娓劝道,“以你的能力,去了禁军自然也是前途无量。
可是东青啊,这么要紧的决定,多留些余地不是坏事。
说到底那是世子的甘州营啊,你就真的能完全抛开不再挂念吗?禁卫府的职籍和咱们长林军并非同系,一旦调转进去了便不能轻易后悔。
既然你还要护送世子妃去琅琊山,路途往返有些时日,为何不趁此机会静一静心,好生再想想呢?若是回来交差时你的想法依然未变,老王爷那里我去帮你解释,怎么样?” 东青在哀痛之中起的念头,原本就算不上是铁了心,经元叔这么一劝,心下便有些犹疑,低头思忖了半日,自己也觉得头脑昏昏,不宜立下决定,最后还是重新拾起垂落的马缰,默默将坐骑又牵回了府中。
次日是个晴好的天气,碧空中微有浮云,暖阳融融,宜于出行。
为免彼此伤心,萧庭生将写给老阁主的亲笔书信交给蒙浅雪后,并未到府门外送行。
萧平旌麻冠素衣,亲自搀扶大嫂坐上马车,正要下令出发,大门影壁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个令他意外的身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萧元启同样身着孝衣,袖口紧扎,系了一领玄色披风,一副也要出行的打扮,疾步赶到近前,抱了抱拳,“大梁儿郎,当战北方。
不知二公子此去甘州营,可愿带我同行?” 萧平旌微微皱眉,“元启,从军可不是简单的事……” “我知道,所以前几天听到消息之后,我先去了兵部,又求见了陛下,已得恩准。
”萧元启扬起双眉,语调坚定,“你放心,我去甘州从军,不是给你添乱的。
” 萧平旌看了看他,再看看他身后两个驮着行李的随从,神色依然迟疑,“虽然你我都算是生于富贵,但我出自将门又常历江湖,到底跟你不同。
边城苦寒,小侯爷真能受得了?” “我若实在受不了,就偷偷跑回来,想必主将大人也不会认真捉拿我吧?” 萧平旌倒被他这句玩笑引得挑了挑唇角,终于点头,“你既有志,我当然也不会阻拦。
走吧。
” 一行人马以乌盖白围的双驷马车为中心正式出发,刚刚走上通向北城门的大道,后方又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萧平旌回头一看,只见荀飞盏纵马奔来,加鞭赶到队伍正中,却又不发一语,只在马车旁边连续绕了几个来回。
他天生是个性情方正的人,心底深处殷殷惜别的话语说不出口,又不愿像个真正的外人一样说些客套之辞,纠结未定之间,胸口越来越觉酸楚,最终也只能轻触了一下马车顶盖垂下的黑色流苏,拨转马头回到平旌身侧,打算就这样默默送上一程。
出了北城门半里之遥便是长亭,林奚和杜仲各带着简单的医箱静候在路边。
萧平旌握缰的手一紧,缓缓停了下来,将视线转向一边。
理智告诉他,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林奚的错,但每每看见她时,却又忍不住要去想象那个可能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在找到勇气面对自己之前,他没有办法再次坦然地面对她。
轻寒的东风吹起林奚的长发与衣角,她抚开颊边的发丝,一言不发地登上了队伍正中的乌盖马车。
蒙浅雪放下手中半掀开的车厢侧帘,回靠在软枕上,低声道:“平旌从小一直都是这样……他接受不了的事,就会把头埋起来,躲着不肯正视。
你不要怪他,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林奚抿了抿唇角,抬起乌晶般的幽黑双眸,“姐姐也曾经这样想过是吗?如果当时我坚持……” “我承认自己想过,或者说在内心深处,我曾经盼望过……”蒙浅雪深深吸一口气,手心放在自己的腹部,“但归根结底,这是平章的决定。
” 车厢轻轻摇晃,重新启动。
荀飞盏独自一人留在长亭脚下,看着乌盖马车迤逦而去。
远处巍峨高耸的金陵城池,随着车影的消失也同时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此地一别,山水迢迢,音容渺渺,纵有青鸟,亦是探看无由。
道边垂柳的空枝上已在积蓄春意,可他的心头却犹如冬日冻结的冰面,茫然不知是否还能再逢雪融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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