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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怕?如果敌人手中拿的,不是玉瓶,而是一柄长剑,一把巨斧呢?若敌人的目的,不是铜钟上的蒲牢,而是他们两人的脖子呢? 柳毅四顾着空寂的夜色,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与愤怒,恐惧是因为敌人的强大,愤怒却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在他多年的刺客生涯中从未有过。
或许和其他传奇成员一样,柳毅也一直不曾明白,主人为什么会舍得毁掉这个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舍得将这十二个各怀绝技的刺客垃圾般抛弃掉,但他现在开始明白了,因为在主人眼中,他们就是随时可以扔弃的垃圾。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还是个懵懂少年时,就已经接受过这种绝杀的训练。
那时,初通武术的孩子们,被无情地扔到荒岛、森林、大漠上,也是这样自相残杀。
就宛如苗疆炼制的蛊术,将一群虫蛇放到密不透风的罐子里,互相嘶咬,只让一个存活,而后将优胜者饲以心血,让它成为杀人利器。
那时,他没有迷茫,因为他坚信,无论有多少人死去,自己必定会是最后走出绝境的那一个。
只是如今……那些被养成的蛊虫们,被再度聚集到了一起,而这次,主人不再想选出更优秀的蛊虫,而只是想看着他们,在自相残杀中化为一摊血泥。
柳毅脸上透出一抹苦笑,仰头凝望着四周被月光照得发苍的山石,在这样的绝杀中,他到底能做什么?他的挣扎,他的经营,他的努力,难道不过只是给主人的游戏中增添一些花絮?月影摇曳,他感到自己多年来的信心,就如危危垒石一般,开始摇摇欲坠。
这时,一只手放到他肩上。
聂隐娘。
柳毅回头,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从她的眼神中,他也能看出她的恐惧和迷茫,但连这些都掩饰不住的,是她心底深处的坚强,以及对同伴的鼓励。
那一瞬间,月光下的两个人宛如被照得透亮,两人史无前例地靠得如此之近。
他伸出手去,他们的手再度握在一起,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人真的失去了其他的倚仗,只有对方。
十余年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感到,只有依靠合作,才有求生的机会。
聂隐娘和柳毅渐渐冷静,一同上前将玉瓶取下。
瓶身莹洁无瑕,却通体浑成,没有开口。
没有开口,当然算不上一个瓶子。
柳毅皱起眉头道:“不是瓶子,那这又是什么呢?” 聂隐娘也摇了摇头,寂静的月色如水,从两人身上滑过,照得大地如降了一层银霜。
聂隐娘突然抬起头,望着天幕中银盘一般的明月,一幅微黄的图卷在她脑海中徐徐展开,她失声道:“我明白了!” 柳毅道:“什么?” 聂隐娘道:“这不是玉瓶,而是一只玉杵——捣药用的玉杵!”她的声音突然一颤,森然寒意无边地从脊背直透上来:“而这口钟……这口钟其实正是翻倒了的石臼!” 柳毅的眸子开始收缩:“你是说,裴航是被人放在铜钟里捣碎的?” 他不禁将目光投向自己手中的玉杵,这只玉杵如此精巧,怎么可能捣碎一个人? 柳毅摇头道:“不可能,裴航尸体上那些巨大的伤痕,若没有沉重的凶器,绝难造成!” 聂隐娘摇了摇头:“尸体的伤痕是如何造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作出裴航被放入石臼捣碎的样子。
这只是一个暗示,一个象征。
” 柳毅一怔:“象征着什么?” 聂隐娘咬了咬牙,从身上掏出一块淡黄的人皮来。
这正是裴航身上的那枚刺青。
刺青上正是唐传奇《云英传》中裴航在蓝桥相会云英的场面,裴航正微笑着接过云英递过的一勺琼浆。
画面的下脚,一只白兔正握着玉杵捣药,石臼却不小心翻倒,一枚琼枝正好被压在石臼下。
画工清淡细致,衬着略黄的皮肤,真仿佛是夹在古卷中的一幅插画,古老而灵动。
聂隐娘的笑容有些苦涩:“这就是凶手想要告诉我们的。
” 柳毅注视着她,道:“杀死裴航的凶手,是你。
” 聂隐娘摇头道:“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是他杀人的工具。
”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声音越发苦涩:“我想,这只是第一步。
他能让裴航的尸体和他身体上的刺青吻合,也能同样地对待我们——这才是这个游戏的真正乐趣所在。
” 柳毅沉声道:“你是说一切的杀局,都早已安排妥当,而安排这一切的人,正是主人?” 聂隐娘无力地点了点头:“平心而论,主人要杀我们轻而易举,但是他不想让我们死得太快。
他要的,是躲在暗处看我们自相残杀,而后再把我们的尸体,摆成他想要的样子。
” 柳毅默然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所言极是,不过我想,主人的玩具还不止这几件——这枚玉杵本来不该这么轻的。
”他的手突然一紧,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玉杵裂为碎片,一个柔软的东西跌落出来。
那是一个肮脏的娃娃。
布做的娃娃。
由于被人强行塞进狭长的玉杵里,显得有些变形,而它灰噩色的脸上,却生动逼肖地画着一个人的头像。
聂隐娘一怔,禁不住脱口而出:“王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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