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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芳踪何处(3/3)

而且在蹄声纷沓中,若不是欧剑川,根本听不到。

口口口 欧剑川从他们的口音中,听出乃是南方人,大概是岭南来的,心中一动,暗想这四人不知是不是岭南何家的人,若然是他们,而又下马向自己生事,那就太好了。

不但可以打一场架出出气,而且还可以约在明年到黄山再打一场,顺便解决对狄梦松许下的诺言。

但那四骑眨眼间已驰得老远,他跟着那股烟尘,不久便走到丹徒市街之内。

此地当长江运河交会之点,淮河一带商贾货物,均集中于此,是以人烟稠密,甚是繁荣。

他停也不停,一直走到江边,放目一瞥,但见江中帆墙如鲫,舟揖往来不可胜数。

码头极多,货物上下装卸,人声一片。

这时谁都没有注意他,时在初冬,江边风大,寒意袭人。

码头上的脚夫们赤着膊,扛抬货物,干得十分起劲,否则便会觉得寒冷。

除了脚夫以外,尚有不少商贾船夫和一些闲人。

他随意走上一个码头,忽然一声吆喝起自身边,侧目一瞧,却是个面目凶横的大汉,叉着双手,瞪视着他。

两人目光一接,那大汉便粗暴地道:“小于让开,你没有瞧见这里正忙么?” 欧剑川火爆爆地反驳道:“我又不碍你们道路,你这副样子要吓谁?” 那大汉乃是本地码头上的一霸,姓赵名深,一瞧这个黄面汉子竟敢顶撞,登时怒气冲天,咬牙道:“小于你敢找事,今天赵爷非打断你几根瘦骨头不可……”骂声中用左掌一晃,右拳已向对方左肘击去。

欧剑川眼睛一眯,左掌封住对方右拳,右手疾出,“啪”的一声,打了赵深一个大嘴巴。

赵深受了此辱,面子上如何挂得住?同时又知道如果不能打倒对方,今后便不能再在丹徒码头上混,这也就是说除了面子以外,还有一家数口的吃饭问题。

于是破口大骂一声,拳出如风,奋不顾身地猛扑对方。

欧剑川一肚子火气,正没处出。

这时但觉对方凶横太甚,想来平日必是欺压良善之辈,更不矜怜,退了两三步之后,蓦地冷笑一声,一掌砸在对方肋上。

赵深狂叫一声,倒退飞开寻丈,双脚落地时,又站不住,蹬蹬蹬连退六七步,一跤跌在江水里。

他们吵嚷之时,早已引起码头上和附近的人注意,这时见赵深跌落水中,便有人大叫“杀人哪,杀人哪!” 又有人喝道:“不可放走凶手,快抓住他!” 欧剑川心头一震,这刻才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打落水中,已犯了王法。

此地不比在白水堡,不走何待?忙忙跃出码头,奔人市内。

口口口 他走到一条僻静的街道上,看见一间小馆子,便钻进去。

随便要了饭菜,边吃边想,渐渐后悔起来。

心想自己以盖世武功,与那个仅仅会几手的人动手,已经大失身份。

况且适才一掌,对方肋骨最少断了四五根,掉下江中,不知有人救起没有,还有自己本是少林高僧徒弟,江南武林名家之后,岂可以随便出手伤人? 总之越想越不对,悔恨交集,连饭也吃不下。

陡然间又记起杨小璇遇难之事,心情更加紊乱,便命店伙取酒来,大碗大碗的喝,也不知喝了多少,但觉头脑昏沉,胸闷欲呕。

想起杨小璇,忽地悲从中来,竟自放声大哭。

他这一生几乎未曾哭过,如今尽情发泄出来,极其畅快,再也不肯收声。

醉汉哭闹,原是常事,但这人说醉不醉,身形稳如泰山,哭声又宏亮,简直把附近几条街的人都惊动了。

不久以后,饭馆门外围了二大堆人。

一个店伙出去劝那些挤在门前观看热闹的人散开,面上带着苦笑,连连道:“得啦,得啦,大家回去吧,小店从来就请不到诸位……” 可是围观的人死也不肯散去,而且越来越多。

欧剑川自个儿哭得天昏地黯,他好不容易借着酒力,把世俗一切顾忌抛开,尽情恸哭,正在畅快之时,如何肯收声止哭。

门外许多人都窃窃私语,大家一致认为这个酒汉声音之大,从来未曾听到过。

而他醉态之斯文,也是第一。

忽然有六七个人挤人馆于内,店伙无法拦得住,其中四个挤在欧剑川身后,另外有一个站在他桌子前面,大声道:“朋友,去打官司吧,你打死人净哭也不管用……” 所有看热闹的人听了此言,登时升起一阵嗡嗡语声。

那人又大声说了一遍,欧剑川仍不理他。

那人拍拍欧剑川的肩头,道:“本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朋友你得走一趟……来,你身边有银子吧?先付了酒帐再说……” 他先抬头向旁边的人道:“兄弟不是公人,但这帐总要付的,烦大家做个见证……”说着,伸手人他囊中取钱。

但墓地面色一变,抬目瞧一瞧旁边和他同来的另外两人。

旁边有人道:“老李,你怎么啦?” 姓李的汉子从他囊中取出一物,却是两面三角旗贴在一起,旁边的两人一见此物,都为之变色。

李姓汉子立即把三角旗放回他囊中。

大声道:“咱们把这位朋友带走,官司才有人打……”旁边的两人也伸出手来帮忙。

哪知忽然有人喝道:“且慢,这障眼法想骗谁?” 制止他们动手之人,正是和他们一齐挤人馆子中的四人之一,他们都站在欧剑川身后,这话乃是一个中年人所说。

姓李的汉子道:“我们和赵深都是朋友,你们是谁?可是公人?” 那中年人冷冷不语,旁边一个年青人却粗声道:“我们是谁你管不着,等公人来了,自会带他走……” 欧剑川此时哭声渐止,用手扶头,昏然欲睡。

姓李的汉子无言可对,向同伴打个眼色,于是一个人匆匆挤出饭馆去。

他等了一会,才道:“大家都是主持公道,兄弟没得话说,等公人来处理好了……” 欧剑川哭声一收,门外的人便散去不少,但前面那些听见什么杀人打官司的话的人们,却不肯散去,因此仍把小饭馆挤得满满的。

口口口 等了好久,仍然没有公人来到。

早先发过话的年轻人道:“二叔,太奇怪了,为何还无公人来此?” 人丛中有人道:“公人来过又走啦——” 中年人矍然睁目,瞧着姓李的汉子,道:“噫,手眼颇不小呢 姓李的汉子诈作听不见,再拍拍欧剑川的肩头,道:“喂,朋友,走吧!” 欧剑川迷迷糊糊地问道:“上哪儿……去……” “我们去见官呀……” 欧剑川突然抬头,睁大那对布满红丝的眼睛,哼一声,道:“见官?你敢动手么?” 姓李的汉子骇得连连摇手,须知他乃是长蚊帮中人物,适才忽然见到长蛟汉龙两帮帮主所赠的令旗,登时已明白这人便是救过本帮的大英雄冰魂秀士欧剑川。

别说他不敢得罪帮主贵客、本帮恩人单单以欧剑川那种神奇的传说,他便有自量挨不起人家一根小指头。

欧剑川四面一瞧,突然哈哈大笑道:“这么多的官兵要擒捉我么……哈……哈……” 狂笑声中正要站起,肩上忽然被万斤重般的大力压住,竟然站不起来。

欧剑川到底出身名门,一身武功不比等闲,同时许多地方已变成了本能。

这时肩上一被压住,登时运气抗拒,眼光朦胧地向身后望去。

一个年轻人双手搭住他肩头,手指更扣住他肩上穴道,只要他一反抗,指上便用力扣紧穴道,对方纵有天大能为,此时已等如被废去武功。

欧剑川只朦胧地瞧了一眼,便又狂笑连声,重新要站起来。

那年轻人指头不扣他穴道,仅仅双掌用力,那意思是要硬生生压住他。

谁知欧剑川用身躯一点一点向上冒,那年青人面上已露出吃力之色,同时也夹着忿怒之色。

这时那年青人更加不肯扣他穴道,敢情已憋上劲,非用力把这醉汉压住不可。

欧剑川仍然能够缓缓站起来,那个想压得他不能站起来的少年,脸庞已变成猪肝色,羞愤交集。

旁边的中年人冷峻的脸上,此时也禁不住露出讶色。

口口口 李姓汉子倏然把胸前衣服一敞,挺起胸膛,大声道:“朋友们,这位师父已经醉了,好汉不赶乏兔儿,你们冲着我李炳来就得啦……” 在中年人旁边还有两个年青人,其中一个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李炳脖子都红了,怒声道:“李爷在长江上混了十多年,乃是长蛟帮的弟兄,你们打那块石头冒出来?竟敢这等目中无人……” 那少年也怒哼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大响,那张木桌子已震成无数碎片。

李炳骇一跳,像人家这等功夫,自己再横也凶不起来。

那少年已冷冷道:“这厮必定也是个贼人,只看这姓李的庇护着他便可想而知……”他的话乃是向那中年人说的。

这时欧剑川已站起了三分之二,还在逐寸向上冒。

那少年又道:“二叔,不如把姓李的一发擒住,送到宫里去 中年人嗯了一声,微微颔首,第三个少年蓦然伸掌,搭在李炳肩头。

李炳忙忙沉肩欲退,右手捏拳疾击对方。

谁知这些动作只做了一点儿,便自浑身瘫软。

那中年人沉声道:“钧儿不必呕气,我们没时间再厮缠——” 和欧剑川斗力的少年闻言不敢违拗,手指一扣,欧剑川立刻跌坐回椅上。

李炳怒声道:“他就是冰魂秀士欧剑川老师,若果他清醒时,他们禁不住他一根指头!” 那中年人啊了一声,双目如炬,上下打量欧剑川。

关于欧剑川义助长蚊汉龙两帮的事,江湖上早已传遍。

是以这位中年人马上明白李炳何以忽然帮起欧剑川之故,同时也知道欧剑川不是他们所想的普通黑道人物。

他眉头一皱,道:“钧儿可把那厮带走,钲儿,你把姓李的放开——” 说罢,他自个儿大踏步向馆子外走,那些挤在馆子里看热闹的人,被他双手轻轻一排,立地中分,让出一条道路。

这中年人和三个年青人出了门外,立刻施展脚程,疾如奔马,顷刻间已不知所踪。

李炳和两个同伴分头办事,两个尽力钉梢,一个去报警召请援兵。

口口口 带走欧剑川的四人,大有来头,乃是岭南何家的人。

他们叔侄四个,随意取道丹徒,打算沿江访查,却不料在江边听到有人惊叫杀人,侠心一动,赶过来问清内情,便四下找寻凶手。

忽然听到一阵哭声,中气充沛之极,铿锵震耳,知道不是寻常的人便循声找来,恰好和李炳等人一同挤入那间饭馆。

他们也觉得事情令人难以逆料,这个鼎鼎大名的江湖怪杰冰魂秀士欧剑川居然被他们活擒在手中。

那中年人一面领头疾走,一面盘算如何处置。

转眼间出了城郊,他专捡僻静的所在走,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只见前面一条河流,相当宽阔,河中不少船只往来。

他在树荫下停步,想了一下,便道:“这条河定是大江支流,我们过河也没有用处,不如把这厮带回塔头镇,由得东方兄处置 三个少年都不作声,中年人转眼望着一个少年道:“铨儿,你回客店把马匹取来,但必须小心点,别让人家跟来……” 何铨应了一声,立即向来路驰走。

欧剑川此时不知是被点了昏穴而失去知觉,抑是酒醉睡熟,鼾声均匀地响着。

何钧把他放在树下的草地上,向他叔父道:“怪不得我无法把他压住,敢情这厮就是欧剑川,我们把他带回去,邓长老和陆师伯他们一定十分高兴!” 中年人一边听着,一边向河中视察,蓦然低声道:“你们准备一下,这艘大船来得怪,如果是长蛟帮的人,我们不必讲理,一讲理便无法把这厮带走。

因此钧儿要特别注意,或者你须先走一步——” 何钧答应了,然后道:“长蛟帮也想拦住我们么?我真不相信 河中一艘双桅大船,缓缓向岸边靠拢。

船上都是寻常水手,并没有可疑扎眼之人。

眼见那艘大船刚刚靠岸,两下相距不过三丈左右。

船舱中蓦然射出两条人影,来势好快,宛如大鸟横空,笔直飞到何家三人身前之处,方始坠地。

光是这等轻身功夫,已人武林一流高手之列,那中年人心中一凛,定睛打量时,只见这两人身量都差不多高,年约均在五旬以上。

一个衣着朴素之极,宛如田间老农,面貌也甚老实。

另一个面瘦鼻尖,神情冷峻。

老农装束的人问道: “真的是他么?”这话敢情是向自己同伴问的。

那个面目冷峻的瘦老人道: “不错,此人正是冰魂秀士欧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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