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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壮汉的倨傲,他并没有注意到,原来他一踏进那座门楼之后,猛然一阵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细一从记忆中翻寻,却又宛如曾在梦中游过似的。
那壮汉刚出去了,他忽然想起来:“是了,五年前我学坐功和刀法的那处地方,不正和这儿一模一样么?可是那地方远在山右。
”眼前忽然浮起那风儿可爱娇美的面容。
这时离午膳时间还早,他一想起凤儿和那传他功夫的冷峻的红面老人,忽然生出感激之心。
想不到他传授这御寒妙法,敢情是武功中的内家要紧功夫,以致他仗着这点子功夫,居然闯出一点儿名堂。
于是他立刻关住房门,盘坐床上,勤奋地用起功来。
真气运行一周天之后,刚好云板三响,他神采飞扬地走出房,直入饭厅,那饭厅宽敞之极,这时聚集许多人,高矮丑俊,济济一堂。
他一走进来,有如鹤立鸡群,登时吸引了许多眼光。
他扫瞥众人一眼,没有一个是相熟的,同时发现不到进堡时那两个背剑的骑士,更没有黄山赤面天王熊大奇和她的师妹宗绮的踪影。
这饭厅之中摆着数十张方桌,每桌四人,随便结伴而坐,只要凑足四人,便有酒菜送到。
众人纷纷落座,桌椅移动和笑语之声响成一片,何仲容忽然觉得自己孤寂得很,不远处有人招呼道:“喂,那位年轻朋友,过来这儿坐吧!”循声一望,只见那张桌子已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家伙正招手叫他。
当下心中不无感激之意,过去坐下,彼此通名,这才知道人家三个是结伴而来的,招呼他的那个姓苗名阳,左面那个面目阴沉的姓贺名央,右边那人生得黧黑粗犷,姓史名自良。
何仲容一知道他们的名字,心中动一下,暗忖道:“他们都是南方有名的大盗,只不知和秦东双鸟有没有交情?”于是暗中起了戒备之心。
这儿用膳的规矩是每桌两壶半斤装的白干好酒。
因此全厅浮动一片饮酒干杯之声。
何仲容虽不善饮酒,但在人人俱饮的情形下,只好舍命相陪。
三杯下肚,语声笑声暄华得很,他也变得豪放起来。
粗犷的史自良是说话最多的一个,他伸出大手,拍拍何仲容的肩头,道:“老弟你这副标致面孔,明日要让成大小姐看上了,那才是人财两得哩,哈哈…… 何件容不搭这个巴,因为他最不喜欢人家闺阁谈笑。
便问苗阳道:“苗大哥明天你可上台斗斗?”原来这成家堡以武会友,天下豪杰闻风鹰集,这倒不是皆有争名之心,只因成家堡老堡主成永有位掌珠,风闻艳比王嫱,美如西子。
这等以武会友大搭擂台的晃子,谁不心中明白?故此来了许多武林人,那些有名望的高手或名山大派的弟子,都被请入宅院内款待。
余下一些却之不可的武林人,便招待在这会宾馆。
苗阳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史自良却搭腔道:“得啦,何老弟你这不是坍老苗的台么?别说我们已入黑道的人,人家不会招亲。
便是老弟你这一表人材,又够胆色和秦东双鸟大战一场,但你一上台,不趴着下来才怪哩!”他粗豪地大笑过声,却把何仲容激得那张俊面更加红了。
酒醉饭饱之后。
正待散伙,忽见赤练蛇单克匆匆走过饭厅,带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人出去。
何仲客道:“这个姓单的手力好硬,我和他拉过手,差点儿抵挡不住。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贺央冷笑一声,道:“这厮可不是好惹的,十年前名噪大江南北,专于黑吃黑的买卖,手狠心毒,真是一条赤练蛇。
他没有把你咬死,那算是你的造化。
”何仲容听了大为不服气,只因他刚才暗较内力时,分明还赢了少许。
那贺央又道:“刚才和他一道出去的是粉金刚任逵,我想这一去凶多吉少哩!” 回到房中,何仲容变得心中极不舒服,因为他已隐隐直觉到达成家堡表面上虽然堂皇热闹地摆出以武会友的旗帜,但其实却好像有什么秘密和阴谋。
想得太多,脑袋发涨,心上犹有几分酒意,想睡睡不着,便走出房间,外面甚是寂静,大概那些江湖豪客们饭饱酒醉,都午寝了。
顺脚走出大门,忽见一个窈窕的女人身影,刚好起过旷场,走进大门。
惊鸿一瞥,没有看真芳容。
何仲容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地便是成家堡的大小姐么?”这时真悔恨走迟一步,没有陪见她的容貌。
心中思着此事,不觉走将出来,须知他本非登徒子,甚至从来不多看姑娘们一眼,这刻可完全是好奇。
走近大门,忽见里面出来几个人,其中倒有一个是位标致女郎。
何仲容大吃一惊,原来这位女郎乃是黄山派的宗绮,她旁边是鼎鼎大名的赤面天王熊大奇。
但他并非为这两名黄山派名手而吃惊,却是另外那三个人,敢情正是昨夜的对头冤家人魔邱独的门下弟子黑煞手桑无忌和尉迟兄弟。
彼此目光一触,桑无忌粗护地大笑一声,道:“何大镖师可好,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 尉迟兄弟却在鼻孔中冷哼一声,何仲容呐呐说不出话,赤南天王熊大奇为人老于江湖,这时问道:“桑尼,这位是哪个镖局的师傅,你给我们引见引见。
” 桑无忌道:“他么……他现在没有镖局敬请了。
” 何仲容被他奚落得难堪,转眼见熊大奇注视着自己,便压住怒气,拱手道:“在下何仲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却久仰熊大侠和令师妹两位黄山高手。
”赤面天王熊大奇见人家认得他。
言语谦恭,心中大悦,连忙抱拳还礼,那傲气凌人的宗绮也嫣然一笑。
原来何仲容不大会说这些场面话,听倒是听过不少。
这时因气那黑煞手桑无忌等的轻蔑嗤笑,他是个死硬性子,宁死也不肯示弱,故此故作镇静地说出这几句相当堂皇的话来。
赤面天王熊大奇道:“不敢当得高手两字,我和敝师妹刚才听桑兄他们说附近有座翡翠山,山上珍贵野兽不少,故此趁着下午没事,到那边瞧瞧,也许能打几头回来。
” 宗绮忽然插嘴道:“大师兄,我好像听过何仲容这个名字哩!” 赤面天王熊大奇白她一眼,却赶紧为她的失礼而掩饰道:“何师父可有工夫?何妨一道去呢?” 尉迟兄弟交换一个眼色,尉迟刚道:“好呀,何大镖师如肯参加,咱们十分荣幸。
” 宗绮带着怒气地哼一声,何仲容虽不知她为什么生气,但却忍受不住尉迟兄弟这种挑战,昂然道:“在下有机会开开眼界,当然要去的。
” 赤面天王熊大奇何等人也,一听他们对答,已知内有别情,暗中微笑一下,便道:“那么咱们动身吧。
” 大伙儿走出堡门,早有人备马等候,何仲容自己没有坐骑,正在尴尬,忽然一个壮汉牵了一匹骏马出来,把缰绳交给何仲容,恭敬地道:“何爷这是你老的坐骑。
”何仲容为之一怔,却赶快接过缰绳。
那马鞍后面还们着一样兵器,却是他最就手的百炼钢刀、何仲容暗中掂一下,觉得比自己的用刀较重一些,显然此刀乃是上好精钢制成。
心中狐疑之极,是谁赶紧送马来解了自己的窘困?还附带着一柄上好钢刀,正是自己合手的兵器。
六匹骏骑扬起大股尘头,直向西南疾驰,十余里外合立着一座高山。
山上树木郁苍,乃是个相当大的材林。
何仲容这时可就盘算等一会儿如何防备那人魔门下的暗袭。
其实要是他江湖经历较多,一定会看得出那黑煞手桑无忌和尉迟兄弟,正和黄山的师兄妹在暗斗。
只这一出了成家堡,彼此便各不相让,摧马疾驰。
看来不但人要比比、便是坐骑也要比斗一下脚程。
那宗绮一身浅绿衣裳,坐在那匹神骏的黑马上,姿势甚是美观。
她的坐骑显然比她师兄的要好上几倍,故此众马风驰电逐中,她的一匹还未放尽。
这时何仲容坠在最后,但他已发觉胯下坐骑神骏异常,跑得毫不吃力。
前面人魔门下三人,一边策马飞驰,一边用手势比暗号,何仲容见那尉迟刚老是用拇指指着他自己,生像是在争执,便料到那尉迟用定是坚持要由他对付自己,想起他们武功的确高明,那可不是硬性子便可以应付的,心中有点儿凛惧,一径盘算对付之法。
宗绮进退自如,这时故意落后一点儿,和何仲容走个并肩。
她道:“何师父你的马很好嘛,为什么不加点儿劲?” 何仲容向她苦笑一下,一来他纵然跑到头里,也难以避却杀身之厄,二来他可没有宗绮那么精纯的功夫,能够在这狂弛疾奔,劲风掠面之时,还带笑说话,话声清晰得一如平时。
故此他只好苦笑一下。
并不开口。
宗绮见他默然,心中泛涌过一种特别的滋味。
她乃是黄山鼎鼎有名一派掌门三手仙翁宗子元的唯一爱女。
黄山派虽然在武林中赫赫有名。
但人数并不多,而在三手仙翁亲子元门下,只有赤面天王熊大奇这个入室弟于。
也就是将来继承黄山派掌门的独一人选。
那宗绮既是三手仙翁宗子元唯一爱女,凡事未免娇纵,不过她本领也真高,这次随着大师克到处走走,开开眼界。
她那娇纵傲气的小性子仍然带了出门。
一路上熊大奇也不知为她惹了多少用气。
且说她见何仲容默然不答,劳心因之而泛起一股十分奇怪的感觉,她从未遭遇过这种味道,不论是否对付敌人,对方也不敢这等对待她。
她墓然抖缰挨近一点儿,丝鞭扬处,啪的一声打在何仲容的坐骑后面。
那匹骏马本来没有放开脚程,这时负痛疾驰,风卷电掣般已赶上前面四骑。
宗绮忽然忘掉何仲容的无礼,娇呼一声好马,也自纵辔疾追。
眨眼工夫,她那匹马宛如一朵乌云般越过四骑,直追何仲容。
两骑越驰越快,到了山脚时,已把四人甩下两里路之远。
宗绮娇唤道:“咱们骑上山比比门程,看谁先到山顶?” 未容何仲容答话,只见她丝鞭一扬,啪地一响,他那匹黄马又挨了一鞭,嘶鸣一声,直闯山上。
那座翡翠山并无通路,他们先冲上一片斜坡,然后就是丛树怪石。
各自逞能,左绕右转,不觉又上了半山,两骑竟是差不多的脚程。
宗绮好胜心大起,一见右边有道小径,策马冲去,转出山坳,敢情前面乃是一片峭壁,但尚有两尺左右的仄径。
后面的何仲容那匹黄马已顶着她黑马的屁股,这使得她有点儿懊恼,丝鞭一拂,把后面的黄马吓得差点儿滚下山去。
她这才吃吃一笑,催马而走。
那道石径宽不过两尺,下面一落千丈,其深骇人。
故此马上的人必须注意左面峭壁,以免给突出来的岩角一拉,回下悬崖。
何仲容见那里十分危险,不甘示弱,策马紧紧追来。
一忽儿工夫他的黄马又顶着黑马屁股。
宗绮只好催快一点儿,那条石径这么狭小,错非是这等好马,早就不放行走了,何况要快。
两骑惊险百出地沿着峭壁小步疾走,碎石老是骨碌碌地滚下崖下,果真惊心动魄。
前面的小石径越来越仄,何仲容一生未曾如此逞强过,不觉心胆渐寒。
假如前面的人不是个女子,他也许就打退堂鼓了。
猛见宗绮的黑马前跨一软,原来那马一蹄踏下,石径崩裂了半尺一块石头。
这时去势正疾,但见一马一人斜往前栽,就要滚下千丈悬崖去。
何仲容骇得一身冷汗,用力收回勒马。
心中涌起一阵悔意,眼看一个好女子就此粉身碎骨。
宗绮芳心也自骇极,但她终究是一代名家熏陶出来的人物,虽骇而不乱,明知自己甩蹬忍已无及,左手一伸,金光耀目,原来已在这瞬息之间抽出那支金背弹弓,当的一声敲在石壁上。
照道理地向右侧,反而用左手之物憧击左边石室,定然加速倒下。
谁知事情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她这一弓凿在石上,便立刻纹丝不动,原来弓失已斜斜和住石角,以内家真力硬是挺住,连人带马,保持原来的势子,斜向前倒,却没有倒下去。
这时仍然危机一发,特别是宗绮这一发出内家真力,双脚夹住马腹,更没法子甩蹬逃命。
何仲容也没有考虑自己多大气候,猛可一长身,探右手一把抱住那支全背弓,汪觉奇重无比。
然而这刻想松手撤退也来不及了,因为人家一人一马的重量业已移到他手上来。
他瞪圆俊眼大喝一声,把内力外力连吃奶的气力都使出来,胯下黄马为之低嘶一声,居然把对方一人一马拉得往回移动半尺。
那黑马的是骏物,急嘶一声,左前蹄用力一撅,重复站回石径上。
何仲容松开手,长长吁口气。
下午强烈的阳光,晒在他脸上,汗珠闪闪生光。
宗绮小嘴一嘟,头也不回,大声道:“还敢往前跑么?”何体容弄了一身臭汗,换来这句话,不由得勃然而忽,但闷声不响。
宗绮立刻催马再走,他也只好放辔再用上去。
前面云海茫茫,原来是峭壁角处,这时可供着足的石径更小了,加上前面烟云迷眼,仿佛只有死亡等候在那儿。
宗绮在前面冷笑一声,忽然转过峭壁那边,人马俱隐,连蹄声也没有了。
何仲容十分错愕,暗想她莫非掉下万丈悬崖去了?否则何以声息毫无。
但她那一声冷笑,兀自在耳边萦回。
一当下把心一横,大不了陪她一齐死好了,便催马转过去。
那转角敢情超过九十度角,因此未转过去的决看不到,同时这一小节石径奇狭奇险,何仲容虽然打算最多掉下去,可是仍然忍不住直冒冷汗。
因此简直不暇前顾后瞻,只全神注意坐骑的步伐和碰撞上身的石壁。
蓦一转过去,只见路径忽然中断,那峭壁转角后面刚好是处五尺来长三尺余宽的地方,宗绮已贴在石室根,他这一过来,只好紧挨着她。
前路已断,右面悬崖万丈,竟没有多余出一两尺地方以供盘旋。
坐骑自动停步,何仲容见她并非摔了下去.而是贴壁呆立,不由得为之冷笑一声。
宗绮这时倒没有针锋相对地回报他,只在凝眸沉思。
何仲容觉得不对,四下一打量,不觉叫声苦也,原来他们两匹马挤在一块儿,已没有多余地方,这样岂能转头出去? 僵持了老大一会儿工夫,这时太阳已斜坠另一边,因此峭壁下有点儿阴暗,山风又大,着体生寒。
马上的两个人倒不要紧,但两匹坐骑可就不安地骚动起来。
宗绮冷冷道:“我们人不要紧,牲口可就转不出去了,恐怕必须牺牲一匹。
” 何仲容小聪明还是有的,村道:“不好,我的马位置不利,别说她的武功比我高或是低,光是以马对马.她的坐骑准能把我这匹黄马挤下悬崖去。
”这时人急智生,平静地问她道:“宗姑娘,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你是讲理不讲?假使你不讲理.在下叫做无话可说,否则在下倒有些意见。
” 宗绮身为黄山掌门人的爱女,焉能授人口实,道:“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 “咱们这趟上山,本应弃马步行,但你仍要比赛坐骑的脚程,因此我们都骑着马上山。
要是换了平凡的牲口,首先这条险恶小径它们便不敢去了,这样可知两匹马都是上佳良驹。
不但脚程够快,而且胆色好,训练功夫也无可庇议。
”他看见宗绮螓首轻点,同意他的话,便继续道:“只要识马爱马的人,也会十分惋惜,咱们既然已迫到这个地步,何不商量一个好法子,大家平安撤退,岂不更妙?” 宗绮道:“依你说,是我不该带头到这绝路来是不?好,现在先不提这个,试问你有何良策可以安然撤退?” 何仲容道:“我只要一根本柱和坚牢的缆索,便可以把我的坐骑吊着倒转回转角石径。
” 宗绮皱皱眉,道:“这里哪儿找来这些东西?等到天一入黑,它们可受不了这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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