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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捧  戏  子(1/3)

北京城有它庄严肃穆的一面。

瞧,宏大的砖城,周围六十八里,比周围六十一里的南京城,周围四十里的西京城都大,算得上第一大城。

外城,下石至上砖高二丈,堞高四尺,址厚二丈,城顶宽一丈四,共设七门,水定、左安、右安、广渠、东便、广寒、西便,角楼六座,城垛六十二个,堆拨房四十三座,雉堞九千四百八十七个,炮窗八十七个。

内城周围四十里,城高六丈二,城顶宽五丈,分九门、正阳、崇义、宣武、朝阳、东直、阜城、西直、安定、德胜,角楼四个,城垛百七十二,雉堞凡一万一千零三十八个,炮窗一千一百零八个。

在那年头,正阳门最壮观,也最神气,门分二层,内一外三,形式雄浑,中门常闭,非帝王不得出入。

寻常百姓,连那边门儿都只有瞪眼瞧着的份儿,你走近看看,那些站门的官老爷喝一声,吃不完兜着走。

还有紫禁城,那是禁宫大内所在,百雉连云,万瓦鳞次,九重禁地,干百楼台,甚至金殿禁路,无不玉砌雕栏。

六百年来,数朝兴亡之处,一直列为禁地,寻常百姓是一辈子也别想往里去,就是做梦也到不了那儿。

其他像什么天坛、地坛、社稷坛、先农坛、朝日坛、夕日坛、先蚕坛啦、万寿山啦,多啦。

当然,它也有它轻松、热闹的一面。

不说西郊,不说八大胡同,且说天桥。

看!商贾杂技,卖估衣的、算卦的、看相的、摸骨的、戏馆、杂耍、卖膏药的、练把式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多少英雄好汉,多少江湖术士,都把这天桥当成了安乐窝,说天桥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应当之无愧!再往戏园子里看,站在那儿听听。

瞧座儿,里边儿请,萝卜赛梨呀,百台糖瓜子儿。

…… 乱哄哄,闹嚷嚷,再加上喧天的锣鼓,戏台上的胡琴儿,角儿的唱,台下这个喊儿,那个叫妈,就别提有多乱了!今儿晚上好戏,压轴戏“穆柯寨”。

整座戏园子挤得水泄不通,座儿满了,站着的比坐着的还多,门外车水马龙,里头万头攒动。

提起这出戏,本不算什么,哪个戏班子都会唱也都能唱,卖座不卖座那得看角儿怎么样。

今儿晚上这出“穆柯寨”为什么这么卖座呢?那全因为角儿好,搭配好,角儿是名角儿,红透半边大的金少楼跟他妹妹金玉环。

提起这兄妹俩,梨园里人人翘拇指,京畿一带可以说是哪个不知,谁个不晓,就连拖着鼻涕的小孩儿都知道。

大街上,小胡同里,孩子们你一根棍儿,我一根棒儿,硬说他就是金少楼,举袖子一抹鼻涕,胸脯一挺,眼一瞪,挺神气的,就是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个疙瘩,腮帮子上来上一下,也不能哭,不能喊,金少楼嘛! 老太太们也是一样,吃饱饭没事儿抱着烟袋就往戏园子里跑,瞧金少楼、金玉环去。

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更别提,迷金少楼迷得是茶不思来饭不想,擦胭脂抹粉,打扮得花不溜丢,整天泡在戏园子里,泡定了,捧定了。

进了戏园子拼了命的往前挤,香汗淋漓小意思,手绢儿掉了不在乎,只要能多看金少楼一眼,或不是被金少楼多看一眼,哈,今儿晚上睡觉都会笑。

为此,戏台前经常粉拳绣腿来上那么几回,比戏台上的戏还精彩、还好看。

爷儿们捧的是金玉环,包厢,订座儿,金玉环要是一出场,或者是门帘里一句,谁要不喝个大采谁就非挨揍不可,喊得慢一点儿都怕吃了亏,那怎么行,今儿个头一声让别人喊了去,金玉环还瞧得见我么? 至于,金少楼兄妹俩为什么这么红,学问大了,那可绝不是侥幸,哥哥俊,妹妹美,唱得好,做得好,全好。

论文武生,论刀马旦,全是梨园行里第一把。

金少楼还有一手绝活儿,从七八张桌子上一个跟头翻下来,落地身轻,戏台不响,面不改色,气不涌。

更难得是人家背上紧着靠,脚底下那双又是那么厚的硬底鞋,这要没有不含糊的真工夫绝不行。

这一手只露过一次,是那次“伐子都”,一次就够了,论扮相论架式、气度,金少楼成了活子都。

今儿晚上这出压轴的“穆柯寨”,兄妹俩扮夫妻,哥哥是杨宗保,妹妹是穆桂英,那还能不卖座,还能不满? 茶房不带座儿了,他挤不进去:沏茶倒水免了,看戏的不喝。

卖瓜果梨桃儿、糕饼点心的也不卖了,他既走不了路,人家也没工夫吃。

手巾把子也不打了,没别的,施展不开,有汗人家宁愿它流,抬手去抹都懒得抹,还有工夫擦把脸? 如今在戏合上的是杨六郎手下两员大将:焦赞、孟良。

没人瞧他俩,也不知道他俩唱的什么,说的什么。

台前三排好座儿让人包了,包痤的大有来头,算算没几个人,坐不了也得让它空着,没人敢碰一下。

头一排左边,坐的是两位衣着鲜明,人品轩昂,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儿,俱是长袍马褂,瓜皮小帽。

别的不说,单看帽顶那颗珠子,就价值连城,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有。

左边那位年纪较大些,说大也不过廿来岁,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一双长眉,一对凤目,人白,白得过了些:身子太弱,也瘦了些,十足的读书种子。

右边那位年纪小些,说小也小不到哪儿去,十七八岁年纪,矮小些,也瘦些,但瘦不露骨。

他更白,但白里透红,一双手十指纤纤,欺雪赛霜,柔若无骨,不像男人手,倒像姑娘家的柔荑。

那张脸,娇嫩无比,吹弹欲破,弯弯的两道眉,一对大而圆的眸子,像点漆的杏眼,悬胆鼻小巧玲珑,小嘴儿鲜红一抹,要是换件衣裳,准像个美姑娘。

可不是么?瞧,他额角上微有汗渍,后几排的人都闻得见汗香,当他拿手绢儿擦汗的时候,那股子幽香更浓。

敢情有来头的公子哥儿,一天到晚都在脂粉堆里厮混,都喜欢这调调儿,没一个免得了。

再看前排右边,那儿坐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魁伟高大,黑黑的一张脸,浓眉大眼,顾盼生威,不可一世,眉宇间带着些凶暴气。

他穿件长袍,没穿马褂,没戴帽子,一条发辫拖在身后,两只袖子卷着,两段小臂毛茸茸的,粗壮有力,好不结实。

那双腕子,既粗又圆,看样子硬得像铁。

他身边那姑娘,一身墨绿,高领宽袖的小袄,八幅裙,长短适度,宽窄合身,看纤腰,细得盈握。

那排整齐的刘海下,是张瓜子脸,一双黛眉,一对凤眼,标致绝顶,清丽如仙,人带人间一点烟火气。

这一对儿配在一块儿,令人有老天爷闭着眼瞎凑一通之感,怎么说这位大姑娘她也该坐在左边那两位一块儿去才对。

本来嘛,这么一位美姑娘,伴着半截铁塔,岂不太不相称?不相称归不相称,没人敢正眼看一下,哼一声。

大姑娘她自己都不在乎,香唇儿带着一丝浅浅醉人甜笑,不住指着戏台跟那位黑大汉低声谈笑着,黑大汉或点头,或答话,看样子是唯恐不周。

再往左后方看,第五排上,也就是那两位公子哥儿的正后方,那儿坐着一位更俊的人物。

他穿一件长袍,有一副颀长的身材,长眉斜飞,凤目重瞳,比那位年长的公子哥儿还俊,也比那年长的公子哥结实健壮,更比那年长的公子哥儿多了股逼人的英气。

要比慑人之威,逼人英气,只有那黑大汉可以跟他比,但那也迥然不同,黑大汉那股子威是凶威,流露无遗,人家这位的威,是英武之威,隐约于眉宇眼神之中。

黑大汉站起来,像尊压人的半截铁塔,人家要是站起来可就不同了,人家像鸡群之鹤,临风玉树,那么洒脱,那么飘逸,那么倜傥不群。

他坐在那儿意态悠闲,没看那两位公子哥儿,对那位美姑娘也不在意,只不时地向身左瞥上一眼。

难不成身左有更美的姑娘,不,世上没有再比那位大姑娘更美的姑娘了,他身左过道上,站着几个穿长袍,卷轴口,长相凶悍,腰里鼓鼓的中年汉子。

这几个,行家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而且是高手。

这几个,全神贯注戏台上,神色间似乎有点焦急,可能是等着瞧金少楼、金玉环兄妹等急了。

蓦地,锣紧鼓密,掌声采声震耳,差点没把戏园子屋顶掀了,台上垂帘掀动,眼前一亮,杨宗保,不,金少楼出来了。

那位小公子兴奋而紧张,瞪大了眼,微张着嘴,拍红了一双娇嫩的“玉手”,令人好不心疼,他却毫不在乎。

大公子哥儿用手碰了碰小公子哥儿,低低说道:“阁下,她呢?” 小公子哥儿没理他,他又碰了一下,问了一声。

小公子哥儿这才转过了脸,两眼一眨动,道:“你说什么?” 大公子哥儿道:“我问,她呢?” 小公子哥儿道:“别急呀,还没到出来的时候呢,瞧你,怎么这么没耐性,来都来了,还怕瞧不着人么?” 说完了话,立即又转脸望向台上,那双清澈、深邃的目光又聚集在一点金少楼宴上。

这时候,那几名凶悍汉子中有一个抬起了手。

座中那位俊汉子两道长眉刚一扬,却见凶悍汉子群中另一名浓眉汉子把那汉子抬起的手压了下去,低低说道:别急,还有一个,待会儿两个一块儿收拾。

“俊汉子两道长眉落了下去。

过不一会儿,掌声、采声又起,震耳欲聋,是杨宗保跟穆桂英对阵交锋了,那浓眉汉子一声“是时候了,老常,你收拾男的,那丫头交给我。

” 话落,他跟适才那抬手的汉子同时抬起了手。

就在这时候,俊汉子双眉一扬,站了起来,道:“对不起,三位,借个光。

” 他伸出了手,那只手快捷如电,一下子按住了两只手。

乍看起来,他是想把那两个的手推开,然后好挪身走过去,可是那两个却脸色微微一变,浓眉汉子立即沉脸说道:“朋友,你想干什么?” 俊汉子微微一笑道:“别问我,只问二位想干什么?” 这一句,听得那两个跟身后的另几个脸上全变了色。

浓眉汉子目光一凝,道:“朋友,你是……” 俊汉子冷笑说道:“阁下,别管我是谁,这是戏园子,别杀风景,动刀子,要是来个血染戏台,别说前面那两位不依,就是整个戏园子里的人也饶不了人,阁下信不信?” 浓眉汉子两眼暴睁,道:“谁说我要动刀……” 俊汉子“嘘”一声道:“别嚷嚷,阁下,要让人听了去,戏园子里马上就会大乱,京畿是块安宁地,乱不得,惊动了九门提督那更麻烦,是不?至于是否动刀……” 微微一笑,接道:“我这双眼睛还算亮,袖里飞刀,薄如柳叶,淬了毒是见血封喉,轻动不得,要不要我替二位拿出来?” 浓眉汉子冷哼一声道:“你试试看。

” 俊汉子含笑一声:“我道命。

” 手往下一按,那浓眉汉子闷哼一声手垂了下去,俊汉子手在回一缩,在浓眉汉子腕下一翻,然后扬了起来,道:“阁下瞧,没错吧。

” 他右手拇食二指捏着一柄短小窄薄,一如柳叶的飞刀,刀苍白里泛青,行家一看就知道淬过毒。

浓眉汉子脸色大变,惊怒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 俊汉子一笑说道:“阁下,别紧张,也别那么小气,我不要,也从不喜欢这种能要人命的凶器,还你,拿去。

”反手把那柄柳叶飞刀递了向去。

浓眉汉子连忙伸手接过,他接过飞刀。

身后一名惨白脸色的汉子伸了手,往俊汉子肩上就搭。

俊汉子没在意,淡然说道:“怎么?想动手,我要嚷了。

” 惨白脸汉子冷笑说道:“你试试看。

” 他手没停,眼看就要搭上俊汉子的肩头。

俊汉子双眉一扬,笑道:“你也试试。

” 翻腕而起,一指头敲在对方腕子上。

惨白脸汉子像是被烧红了的烙铁烙了一下,“哎哟”一声,皱眉缩手,苦着脸弯下腰去。

俊汉子忙以指压唇“唬”地一声道:“别嚷,吵人看戏要不得,尤其是看这兄妹俩的戏,谁吵谁倒霉,再说诸位也不愿意让头排那两位瞧见,对么?” 这句话不算什么,可是这一手吓人,浓眉汉子脸色变了好几变,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朋友贵姓,怎么称呼?” 俊汉子道:“有劳阁下动同,我姓李,行七,阁下叫我一声李七郎。

” 浓眉汉子截口说道:“朋友请跟我们出去一下。

” 俊汉子摇头说道:“不行,不行,压轴戏正在好处,我怎么舍得走,更何况是看这种红遍半边天的名角儿,阁下假如想跟我聊聊,等戏完人散后,我不走,行么?” 浓眉汉子道:“是汉子说一句算一句。

” 俊汉子道:“当然,这个胆我还有,要不然我就不伸手管这档子闲事了,只是诸位也请好好看戏,假如还有哪位不老实,我敢说刀一定会往头排右边飞,那时候惹了大锅,可别怪我事先没打招呼,明白了么?” 一笑转身坐了下去。

俊汉子这句话,就像戏园子边上,那个摆地摊的马回回卖的“大力丸”一样,灵效无比,那几个神色凶悍的汉子,个个发呆,硬是没敢再动。

原因很简单,头排右边坐的那位黑大汉跟天仙般大姑娘,可是大有来头的,要是惹了那两位,尤其是那位黑大汉,那是吃不完兜着走,脑袋非得换个地方放。

台上的戏完了,台下的戏刚开始。

看戏的有不少赖着不肯走,想尽了主意要往后台溜,瞧瞧自已喜欢的角儿去,最好能跟人家聊上两句。

哪怕只那么两句,在看戏人的心眼儿里,也比跟皇上聊了几句还引为荣宠,一路上可以兴高采烈,回家可以吹,更可以向子孙们夸耀一番。

闹哄哄声中,站着的有的往外挤,坐着的也陆续站了起来,唯有那两位,大公子哥儿跟小公子哥儿仍坐着没动。

小公子哥儿眼望空荡荡的戏台,犹在愣愣的出神。

大公子哥儿则皱着眉,一脸的懊丧,那模样儿就像“西厢记”里的张君瑞刚被老夫人赖了婚一般。

头排右边儿,黑大汉跟大姑娘也站了起来,黑大汉巨目微睁,犀利眼神一扫,向着那两位公子哥儿一呶嘴儿,轻笑说道:“瞧那两位!” 大姑娘美目投注,嫣然一笑,道:“早瞧见了,他二位是捧金少楼兄妹最有力的人士。

” 黑大汉笑了,道:“那两位是兄妹,这两位也是兄妹,正好配成两对儿。

” 大姑娘轻叱说道:“别胡说,捧戏子无可厚非,着迷的也不只他两位,要谈谈别的…… 事情传进‘宗人府’,麻烦可就大了……” 黑大汉倏然微笑,道:“也只有他们怕宗人府……” 一顿,扬声叫道:“喂,二位,没瞧的了,该回驾啦。

” 小公子哥儿一震而醒,忙用胳膊碰了碰大公子哥儿,凑近了去,在大公子哥儿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大公子哥儿这才收魂定魄,忙站了起来,转脸强关“怎么?二位也来了。

” 黑大汉豁然大笑道:“这敢情好,来的时候是一块儿来的,进了戏园子还聊了老半天,怎么看完戏就全忘了。

” 大公子哥儿好不窘迫,胀红了一张睑,只说不出话来。

大姑娘好心解围,嫣然笑道:“两位要不要一块儿回去?” 大公子哥儿刚要说话,小公子哥→潇湘书院OCR小组扫描、OCR,潇湘书院独家边载←儿插了嘴,忙道:“不了,我们俩待会儿再回去,还想顺便在天桥逛逛。

” 大姑娘浅浅一笑道:“那我们俩先回去了。

” 转身往外要走,这时候,从紧靠后排那边抢步走过来两名衣着气派,服饰鲜明的中年汉子,躬身哈腰,小心轻问:“您,回去?” 黑大汉则仍向着那两位笑道:“二位,逛是可以逛,应记住:可别人回去了,把魂儿留在天桥忘记带回去,懂么?” 大姑娘没理那两个中年汉子,也没听见黑大汉说什么,因为她在转身的时候,一眼瞥见了坐在后几排上的那个俊汉子。

她先是微微一愕,而后惊讶,继而当俊汉子唇角噙笑,也望向她,四目交投那一刹那,她有点像触了电,轻微一颤忙收回了目光。

黑大汉转过身来瞧见了,忙问:“怎么了?谁?” 大姑娘轻轻说道:“纳容兄妹身边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人?” 黑大汉抬眼凝目,俊汉子身边那几个凶悍汉子,只当黑大汉是望向他们,忙躬身哈腰,不安地赔上了笑:“泰爷,你好。

” 黑大汉理都没理他几个,浓眉微扬,轻喝说道:“好俊逸的人品……” 脸色忽地微微一变,道:“他怎么样,瞧你了?” 大姑娘神色微惊,娇靥微红,忙道:“你这个人怎么了,没有,别胡说。

” 黑大汉冷哼说道:“谅他也不敢……” 脸色又是一变,道:“好大的胆子,见了我居然还大楼大样的坐着,我要问问他这是谁教给他的规矩……” 大姑娘忙伸皓腕,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往黑大汉胳膊上一落,既惊又羞,急道:“别这样子,也许我弄错了,人家不是他兄妹身边儿的!” 只这么一拦,黑大汉变成了绕指柔,冷哼一声道:“便宜了他,咱们走。

”挽着大姑娘往外走。

大姑娘扬着蝽首,整着娇靥往外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儿像小鹿儿乱撞,怦怦然跳得厉害。

两个中年汉子在前面开道,他两位走了。

那空荡荡的头一排,只剩了两位公子哥儿! 小公子哥儿推了大公子哥儿一下,道:“哥哥,你还在这儿发什么愣呀?” 大公子哥儿皱着眉道:“她怎么连瞧也没瞧我一下。

” 小公子哥儿两道细细的眉往起一扬,道:“别说了,提起来我就有气,他出来的时候,我拍手拍得比谁都响,也喝了好几声采,偏偏他像块死木头,走,咱们到后台问问他去,是瞎了还是聋了。

”他拉住了大公子哥儿的袖子。

大公子哥儿一惊,忙地一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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