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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已是三天过去,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晴朗之夜。
一轮冷月,高挂万里无云,一蓝如靛的午夜空中,银辉轻洒。
夜风微拂,苍穹寂静,夜凉如水。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中,月光冷辉下,两条快捷无比的人影,疾逾闪电飘风般向着一座坟形小山前的一所静峙茅屋飞驰。
这座坟形小山和那所静峙茅屋,地处旷野,少为人知,看来颇似农夫猎户所居,但是单单这么一所茅屋,孤零零地,此时此地却隐透着一丝神秘气氛。
」 茅屋中原本微透烛光,但是自两条人影出现的刹那间,却顿时灯火熄灭,屋内一暗,茅屋仍是静静地在月光冷辉下,轻拂夜风中,没有丝毫动静。
两条人影步苦行云流水,迅捷无比,显是两个绝顶内家高手,转瞬已抵茅屋前,在十丈外,倏然驻足。
身影敛处,月光下,现出两名年轻书生,左边一位面目黝黑,身着一袭黑色长衫,神情潇洒气宇英武,与他那副长像甚不调和。
右边一位,身材略为矮小,面目惨引身着一袭青衫,神情举止,颇为阴森可怖。
两人一驻足,青衣书生目光森冷,一扫漆黑静峙茅屋,侧顾同伴,悄声说道:“柳兄注意,你我已到地头,切记化名!” 黑衣书生双目神光湛湛,凝注茅屋,略一颔首,低声微笑答道:“小弟晓得,蓝兄也请上心了!” 不用说,这一黑一青两名年轻书生,就是三日后专程赴约的柳含烟与蓝九卿。
两人相顾一笑,一齐举步,飘然向茅屋走去。
甫近茅屋不到五丈。
突然 “来人请止步,夤夜至我农家有何贵干?”一个冰冷话声自漆黑茅屋中倏然发话。
两人闻声止步,向四周略一环顾。
农田倒有几亩,只是荒芜已久,寸禾未见,野草杂生。
两人相顾哑然一笑,各自暗道一声,好个勤奋的农家! 柳含烟尚未来得及答话,蓝九卿已自挑眉扬声:“判公。
”寂静夜空中,越显响亮。
话声甫落,茅屋中灯火倏然亮起,茅屋两扇柴门也自“呀”地一声打开,冰冷话声又起:“两位朋友既为‘判公’请来,即系我方贵宾,小老儿恭迎侠驾!”话声里仍是冰冷,但较之先前那一声问已是柔和动听得多。
话声甫落,茅屋内灯光微晃,柴门口已站定一个身材瘦削,神情猥琐的葛衣老人,一双三角眼,目光阴鸷狡黠地凝注二人身上。
两人一见葛衣老人飘出茅屋的快捷轻灵身形,暗暗不由一阵讶然,便知眼前这神情猥琐,身材瘦削,状如上老头儿,毫不起眼的葛衣老人是个一流高手,一身功力颇不容轻视。
但是两人是何许人也,岂将这些寻常看来颇称惊世骇俗的功力放在眼内?多侧首略一互祝,微微一笑,各一拱手齐道一声:“有劳老前辈,在下兄弟殊不敢当!” 葛衣老人三角眼一霎,干瘪老脸皮笑肉不笑地一阵颤动,微一拱手:“两位既是‘判公’请来,彼此即不是外人,勿用客套,两位请屋内奉茶!”话毕,举手肃客。
柳含烟、蓝九卿各自又一拱手,飘然举步。
一进茅屋,两人心中更是暗暗冷笑下已。
原来,这间茅屋看似狭小,颇像一贫苦萧条的农家,内部陈设,却绝不类耕作人居所。
屋内陈设甚为简陋,一张木床,一只木桌,四把木椅,厨灶不见,耜犁俱无,四壁更是空空如也,连农人常用的蓑衣也未见一件。
木桌上一盏松油孤灯,灯光昏而暗,不住摇曳。
孤灯之旁,放着根通体乌黑约五尺多长的旱烟筒,犹自青烟袅袅,一望而知这就是葛衣老人的称手兵器。
有此发现,更知道这不起眼的土老头儿,葛衣老人是个打穴能手。
两人正自冷眼打量屋内陈设,葛人老人已自一声干咳,说道:“小老儿一向邋遢成性,故而屋内也是四壁萧条简陋,残破不堪,委曲两位,尚请谅宥!” 一个终年务农的上老头儿,谈吐竟是如此不俗! 两人连道岂敢,称谢后就四张破损木椅上坐下。
两人甫一坐定,柳含烟略一欠身,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兄弟二人,三日前蒙‘一判’前辈厚爱,嘱令三日后此时来晋谒,尚请老先生代为通报是幸!” 葛衣老人目光森冷,狡黠异常地一扫两人,干笑一声说道:“两位既是判公荐来,小老儿自当为两位即刻通报,不过,在未谒判公之前,本帮有一项不成文法的陋规,由小老儿请教两位一些事情,如果顺利通过,小老儿即时为两位通报……” 他话犹未完,蓝九卿已自故作紧张地接问道:“若是我兄弟愚昧,未能顺利通过老前辈此一关,是否即无缘谒见判公?” 葛衣老人冷冷一笑,阴侧恻地道:“若是两位不能通过小老儿此关,当然不得谒见判公,届时小老儿将恭送两位上路!” 两人当然明白,他这所谓上路的真意。
蓝九卿耐性较差,涵养功夫不够,闻言双肩微轩,方待再问。
耳边突然传来柳含烟蚁语传音发话道;“蓝兄稍安毋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今妄动不得,一子落差,全盘皆输,我两人让他问好了,小心口风!” 蓝九卿人耳此话,倏然惊觉,急中生智,将方自轩起的双眉索性高挑起,随即眉峰一蹙,神色一黯,故做甚为惋惜地轻轻叹了口气。
尽管这葛衣老人如何的狡黠,如何的老江湖,也被蓝九卿这一番做作之态,轻易地给蒙蔽过去。
柳含烟心内急欲见到一判,再谋良策,不耐久坐,暗暗一笑,微一拱手,向葛衣老人庄容说道:“在下兄弟两人五岳朝山不辞远,一片赤诚,专为投效贵帮而来,虽无长技,但愿能稍尽绵薄,尚请老前辈下问之余多予方便,俾能顺利通过是幸!” 葛衣老人干笑一声:“好说、好说,小老儿这就请教!” 至此一顿,前态倏敛,正襟危坐地干咳两声,一脸肃容问道:“两位朋友高姓大名?” “在下墨衣秀士申正义,后学末进,老前辈多照顾!”柳含烟拱手说道。
蓝九卿暗暗一笑,也一拱手说道:“在下青衫郎君蓝狂涛!” 蓝九卿秉性风流,却将“风流”二字改为青衫,听得柳含烟方自一声暗笑。
葛衣老人已自轻“嗯”一声,目光狡黠地一扫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冷冷说道:“墨衣秀士,青衫郎君,名宇倒是雅致得紧!” 无异是说:你两人长像却是不敢恭维。
两人腹内方自冷哼一声,葛衣老人冷冷又遭:“两位朋友隶属何门何派?” 柳含烟心中一紧,方自暗说:要糟! 蓝九卿已自一笑答道:“在下艺出阴山九曲谷,连在下自己也不知应属何门何派!” 柳含烟暗道一声:侥幸! 显然他是因为柳含烟已在三日前深夜当着地幽一判将他出身说出,故而此刻未便捏造,至于名号,他谅知地幽帮中人不敢去向阴山自己师尊处去打听,旁的也未必就敢告诉他们。
葛衣老人想必也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闻言神情似甚为震憾,脸色一变,但倏又恢复了冷漠神色,颇似不在意地,轻“哦”一声,说道:“朋友原来是阴山六神通门下高足,是小老儿失敬了!” 说毕,只是微一欠身了事。
蓝九卿强捺怒火,暗自冷笑一声:老鬼现在容你装腔作势;一俟时机来临,少不得将你严惩一番人抵不敬我师尊之罪!1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也自略一欠身。
柳含烟来此以前,作梦也未料到对方竟会有此一问,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就在两人一问一答之间,他已思有所得,待葛衣老人坐直身形后,他便毫不犹豫地肃容说道:“在下幼失估恃,六岁时在偶然机会里,道遇游方道人,授艺六年后飘然而去,去时仅留一‘萍飘生’名字,故而至今在万犹不知己身应隶属何门何派!” 葛衣老人沉思半晌,一双三角眼中突然森冷目光厉射,凝注柳含烟,沉声问道:“申朋友可记得令师面貌,身材长得如何?” 柳含烟在葛衣老人犀利目光看得心中方自一紧,话声入耳,方感无措,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说道:“在下仅依稀记得家师身材颇为高大,长发三绺,左颊上有一豆大黑痣,其余因事隔多年,在下已记不得许多了。
” 天大的滑稽,他竟把邛崃掌门无为老道的长像谈上啦! 葛衣老人缓缓收回目光,又是片刻沉思,倏地摇头叹道:“小老儿在此居住过久,多年不问世事,记忆也迟钝得多啦!” 柳含烟暗暗一声冷笑:又是一个皮厚之辈,连邛崃一鹤无为老牛鼻子都不认得,你还充什么老江湖! 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位毫不起眼的干瘪老头儿,成名太早,差不多较邛崃上代掌门犹早出几年。
葛衣老人一叹之后,面色一整,又自冷冷问道:“两位朋友在何处蒙判公垂顾?” “距临潼数十里外,一处旷野之中!”柳含烟答。
“彼时两位朋友正欲何往,在做何事?” “在下两人彼时正在赶路!”蓝九卿答。
“欲往何处?” “入川拜会朋友!”柳含烟答。
“两位之友想非无名之辈!” “岂敢,在下朋友称‘川中二虎’!”柳含烟毫不犹豫地说。
葛衣老人神色一变,意似不信地厉声问道:“两位认识川中三虎?” 柳含烟心中一紧,点头轻声问道:“老前辈敢是也认得……” 话犹未完,葛衣老人已自一声冷哼,冷然接道:“岂止认得,他们三人是小老儿多年未见的三个宝贝徒孙!” 柳含烟心中一震,暗暗说道:这倒好,平白无故,自找没趣的一下子低了两辈,哼!有好师祖就有三虎般的好孙子。
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是更为恭谨地,站起身形,一揖至地说道:“再晚不知老人家在此,多有不敬.敢请老人家示下名讳1” 他这里站起施礼,蓝九卿自不便独坐不动,也颇为勉强地起身为礼。
葛衣老人大刺刺地一摆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三角眼一翻,冷然地问道:“难道小老儿那三个不成才的徒孙,从未对你俩提到过么?” 葛衣老人如今已知两人比自己陡低两辈,举止、言谈之间也较先前依老卖老得多,“两位朋友”也自变为“你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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