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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胭脂香冷(3/3)

柳祖师临终之时，依旧容光绝世，令人不敢逼视。

&rdquo 陆渐听得痴了，忽听姚晴轻轻念道：&ldquo志未酬，鬓先斑，梦已残&hellip&hellip&rdquo念到这儿，将脸贴紧陆渐肩头，叹道，&ldquo这位柳祖师真是可怜，若没有心上人在身边，纵有绝世的容光，又有什么用处呢？&rdquo 陆渐只觉心头一空，忖道：&ldquo是啊，阿晴说的对，西昆仑、柳祖师那么了得的人物，也终究难成眷属，我和阿晴不论生死，此时都在一起，相比之下，却又胜过他们许多了。

&rdquo想到这儿，只觉姚晴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合而为一，陆渐一口气也不敢吐，生恐呼吸之际，惊破了这难得的意境。

对那石亭默立一阵，谷缜叹道：&ldquo走吧。

&rdquo众人经过冷香亭向东北走了一程，虞照忽道：&ldquo到了。

&rdquo谷缜四处望望：&ldquo在哪儿？&rdquo虞照一笑，手指道：&ldquo那不是么？&rdquo谷缜抬眼望去，一座庙宇凿山而建，悬在山腰，有栈道盘旋，与下方相连。

谷缜益发好奇，笑道：&ldquo怎么只有一座莺莺庙，没有西昆仑的庙吗？&rdquo虞照摇头道：&ldquo思禽祖师没给祖父母立庙，偏为柳祖师立庙祭祀，说起来，真是一桩奇事。

&rdquo谷缜点头道：&ldquo奇人做奇事，柳祖师是奇女子，思禽祖师心生仰慕，也是应该。

&rdquo 说着循栈道上至庙中，万归藏已在等候，宁、左二人也去了捆绑，盘膝而坐。

庙中暗淡少光，绰约可见神龛中立着一尊女子玉像，眉眼秀丽，风采照人，一袭淡雅绿裙历经人世沧桑，鲜明如新，身边一乘玉雕白马，骨肉匀停，神骏莫比。

人马塑像前是一尊羊脂玉鼎，鼎内焚烧粉红奇香，白烟袅袅，中人欲醉。

寺庙的东西南北四角皆有白玉烛台，台顶托着一盏水晶莲花，花心一点烛火光影朦胧，照射数尺远近。

万归藏来回踱步，见了众人，劈头便问：&ldquo为何姗姗来迟？&rdquo谷缜笑道：&ldquo澡要一点点地洗，路要一步步地走，老头子你是高高在上的活神仙，哪知道我们凡人的难处？&rdquo万归藏将手一挥，不耐道：&ldquo少来东拉西扯，说完线索，大伙儿两清。

&rdquo谷缜笑道：&ldquo好，好！这线索嘛，八图秘语称之为&lsquo马影&rsquo，理应与马儿有关。

&rdquo &ldquo马影？&rdquo万归藏目光一转，落到白马塑像上面，当下上前两步，举手敲打马身，笃笃的却是实心，万归藏又瞧地上白马倒影，跌足数下，仍无所得。

&ldquo马影？马影！&rdquo万归藏沉吟片刻，忽而转到白马左侧墙壁，将手一挥，劲风所至，墙上泥土簌簌而落，露出一面硕大铜镜。

虽然年代久远，但因泥层包裹，历久如新，生生照出那匹白马的形影。

万归藏变计之速，出手之快，委实匪夷所思。

众人还没还过神来，马影之谜就已解开。

谷缜心中亦喜亦愁：&ldquo所谓&lsquo马影&rsquo，竟是镜中之影。

但这影子又有什么要紧？&rdquo心念未绝，万归藏举手在镜上一拍，&ldquo嗡&rdquo的一声，余响悠长，谷缜心中恍然，暗暗点头：&ldquo镜子后面是空的！&rdquo 万归藏双手抵住铜镜，运转神力，喝一声&ldquo开&rdquo，那铜镜以正中为轴，轱辘辘向内旋转，原来铜镜非镜，而是一道转门，直通镜后密室。

密室内黑咕隆咚，万归藏审视片刻，转身一指陆渐：&ldquo你先进去。

&rdquo陆渐一怔，姚晴急扯他的衣衫，低声道：&ldquo别听他的。

&rdquo陆渐犹豫未决，万归藏冷笑道：&ldquo要我动手相请么？&rdquo陆渐一咬牙，想要放下姚晴，万归藏又道：&ldquo将这丫头也带上。

&rdquo 陆渐顿时明白了万归藏的用意，倘若二人只身相对，若有冲突，陆渐未必束手待毙，但若姚晴在旁，他投鼠忌器，唯有听任摆布。

时下技不如人，别无它法，他无奈之下，只好背着姚晴进入门中。

陆渐小心走了六七步，并无异样，陡觉身后灯火一亮，万归藏燃起蜡烛，走了进来。

一眼看去，这座密室与外面的庙堂几乎一模一样，亦是一人一马，一座玉鼎，四支烛台。

只是西方的那支烛台托的并非水晶莲花，而是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件，下有长柄，长柄之上有圆环，环内两个圆球，一上一下，悬空相对，无论圆环圆球，均有细微刻度。

万归藏凝视物件，沉吟不决。

陆渐虽不知这物件的用途，却知道必与潜龙有关，心中不觉焦急起来。

这时人影一晃，谷缜也钻了进来，笑嘻嘻左顾右盼。

万归藏举起那个银色物件，笑道：&ldquo小谷儿，你认得这个吗？&rdquo谷缜道：&ldquo这是浑天仪？&rdquo万归藏摇头道：&ldquo不对，这是紫微仪。

&rdquo &ldquo紫微仪？&rdquo谷缜奇道，&ldquo什么东西？&rdquo万归藏哈哈大笑，转身出门。

陆渐心急之下，厉声喝道：&ldquo把东西放下！&rdquo万归藏一回头，陆渐放下姚晴，飞步蹿来，左拳内收，右拳外送，六相合一，劲力如山压来。

万归藏一哂，抬手化解拳劲，手腕一转，似推似送，陆渐不敢硬接，飞起一脚，撩向万归藏小腹。

他情急拼命，顾不得什么高手风范，出手狠辣刁钻，直指对手要害。

万归藏一手托着紫微仪，另一手随意应敌，无论陆渐的拳脚多快多狠，到他身边，要么落空，要么便被化解。

这两人并世高手，这会儿一个为了爱人性命，一个为了毕生霸业，在这逼仄黑暗之地，不知不觉用上了全力。

一拳一脚，激起狂风劲流，震得庙内物件嗡嗡发抖。

谷缜扶着姚晴步步后退，顷刻退到墙角。

室外仙碧等人听到打斗，想要突入，却被二人劲力生生逼了回去。

&ldquo哐啷&rdquo一声，玉鼎被陆渐一脚踩碎，万归藏身形一闪，绕到陆渐身侧，一道掌风掠过他的左肩，陆渐半身麻痹，蹿出几步，万归藏刚要追击，眼前人影忽闪，谷缜挡在身前，大声说道：&ldquo老头子，紫微仪算你的，我们不争了。

&rdquo万归藏脸色阴沉，冷笑道：&ldquo谅你也争不来。

&rdquo又瞥陆渐一眼，笑道，&ldquo小子，你的&lsquo海之道&rsquo呢，我怎么没看见？&rdquo说着大笑出门，众人不敢阻拦，瞧他青衫飘飘，消失在栈道尽头。

陆渐运劲消除麻痹，悲愤道：&ldquo谷缜，你干么让他走了？&rdquo谷缜苦笑道：&ldquo不让他走，难道让他杀了你么？&rdquo陆渐神色一暗：&ldquo他不杀我，也跟杀了我一样。

&rdquo转眼望着姚晴，双眼渐渐湿了。

这时仙碧、虞照和左、宁二人陆续进来，室内漆黑一团，仙碧忍不住问：&ldquo你们还好么？&rdquo三人各怀心事，均不答话，仙碧忍不住打燃火折，映照三人。

谷缜唔了一声，忽道：&ldquo好姐姐，借你的火折一用。

&rdquo仙碧心觉奇怪，将火折给他，谷缜举着火折，映照四周墙壁，忽似沉思，忽似迷惑，须臾火折燃尽，烧到手指，谷缜吃痛丢下火折，说道：&ldquo还有火折吗？&rdquo 仙碧失笑道：&ldquo你这机灵鬼何时变笨啦？&rdquo又取一枚火折，将密室内剩下的三盏莲花灯一一点亮。

谷缜笑道：&ldquo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一时入神，竟忘了这灯。

&rdquo虞照微感不耐，说道：&ldquo谷老弟，有问题将来再想，万归藏拿走了那个东西，当务之急是追踪他才对。

&rdquo谷缜笑道：&ldquo我这问题价值连城，比追赶万归藏要紧多了。

&rdquo说着展动身法，旋风般在密室中一转，忽地止身问道，&ldquo大伙儿想过没有，为何这间密室和寺庙中的情形一模一样？&rdquo 姚晴有气无力，娓娓说道：&ldquo这还不简单，这间密室修在铜镜之后，就是寺庙中物事的影子。

&rdquo谷缜摇头道：&ldquo若说影子，却不太对，诸位随我来。

&rdquo说罢领着众人出门，来到铜镜之前，说道，&ldquo大家看，这镜中的影子和密室中的情景有何不同？&rdquo 众人凝眸一瞧，仙碧冲口叫道：&ldquo哎呀，密室中的情形和镜中的影子正好相反！&rdquo &ldquo不错。

&rdquo谷缜笑道，&ldquo密室里的情形和庙中的情形确然一模一样，但也太过相似。

大约许多人都没有留意，我们照镜子的时候，镜中的虚影和真人原本相反，倘若左脸上生了一颗痣，照镜子时，以镜中人的方位看来，那颗痣却在右脸。

&rdquo 众人听到这儿，隐约明白，谷缜又走回密室，说道：&ldquo诸位再看，这密室处在铜镜之后，若是外面庙宇的影子，那么应该是马匹在外，祖师遗像在内；而这里正好相反，柳祖师的遗像在外，马匹在内，跟外面庙宇的情形一模一样，这难道不奇怪吗？&rdquo 仙碧沉吟道：&ldquo也许思禽祖师也弄错了。

&rdquo谷缜笑道：&ldquo西昆仑格物致理，通达天变，思禽祖师是他的嫡传，怎么会闹不清这个最简单的道理？&rdquo说完满室游走，不住敲打墙壁，仙碧心有所动，说道：&ldquo谷缜，难道说，密室中还有密室？&rdquo谷缜道：&ldquo这个密室若不算影子，那么一定还有一个影子，马影，马影，影子该在骏马一侧&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叫道，&ldquo有了！&rdquo运起&ldquo裂石&rdquo神通，内劲至墙，石屑纷落，竟又露出一面铜镜，依稀照出骏马虚影。

这么柳暗花明，众人无不心生狂喜，谷缜卸去石层，双掌运劲，铜镜纹丝不动。

陆渐叫道：&ldquo我来。

&rdquo放下姚晴，走到镜墙之前，低喝一声，推得镜墙向内转动，露出一丝缝隙。

陆渐闪身钻进，片刻叫道：&ldquo一切无事。

&rdquo 众人应声入内，仙碧燃起火折，果然不出谷缜所料，室内仍是一人一马，一鼎四灯，不同的是，马在外，人在内，恰与第一座密室相反。

第一个密室中，紫微仪在西方，这个密室中的紫薇仪却被托在东方的烛台上，倘若万归藏不曾拿走前者，两尊紫微仪隔墙相对，绝似真形虚影，彼此照应。

谷缜笑道：&ldquo诸位，这才是货真价实的&lsquo马影&rsquo。

不过这&lsquo马&rsquo却不是寺庙中那一匹，而是第一个密室那匹。

&rdquo虞照皱眉道：&ldquo这个思禽祖师，做人不痛快，做事也麻烦。

&rdquo他公然说祖师的不是，仙碧正想呵斥，谷缜却笑道：&ldquo虞兄有所不知，古人墓葬时多设虚假，外面墓室为假，里面的墓室才是真的，有一假一真的，两假一真的，最多可达三假一真，这有一个说法，叫做&lsquo一月映三江&rsquo。

一个月亮映照三条江水，岂非照出三个影子？算上莺莺庙本身，思禽先生才设两个影室，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rdquo 陆渐上前拿起那尊紫微仪，姚晴抢过要看，陆渐道：&ldquo小心些，别摔坏了。

&rdquo姚晴撇嘴道：&ldquo我这点儿气力也没有吗？别小瞧人了。

&rdquo陆渐无言以答，心头却时刻提防，姚晴万一掉落，便出手捞取。

姚晴瞧了一阵，忽道：&ldquo谷缜，这东西怎么用？&rdquo谷缜摇头道：&ldquo我也不知道，万归藏似乎知道。

&rdquo姚晴道：&ldquo总不能问他去？&rdquo谷缜眼珠一转，笑道：&ldquo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

&rdquo姚晴道：&ldquo谁？&rdquo谷缜答非所问：&ldquo事不宜迟，迟则有变，诸位，还是赶快出山！&rdquo将第二个密室小心掩好，落下的石屑也聚成一堆，说道，&ldquo诸位出山之时，不要显露喜色，以免被人看破。

&rdquo虞照道：&ldquo要么我在脸上打两拳，滴两滴猫尿？&rdquo仙碧笑道：&ldquo何必打拳？要猫尿么？北落师门有的是。

&rdquo虞照悻悻道：&ldquo这猫兄就免了，惹急了它，先给我来个乱神，再给我来个绝智，那可糟糕之极。

&rdquo他明里骂猫，暗里骂人，仙碧气得瞪他一眼。

于是乎，众人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除了陆渐心忧姚晴，宁凝别有怀抱，二人的伤心难过发自真心，其他人无不憋得辛苦。

万归藏料是得了紫微仪，以为万事底定，众人此番出山，再也未遇阻拦，待到出得西天门，谷缜四顾无人，向前连翻两个筋斗，忽地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众人忽见他这般神情，无不诧异，姚晴忍不住道：&ldquo臭狐狸，你又发什么疯？&rdquo谷缜笑道：&ldquo好不容易赢了老头子一局，我还不欢喜得疯了？&rdquo说罢又是大笑，虞照也拍手同笑，笑声一个清劲贯耳，一个豪气冲天，震得崖顶的积雪簌簌而落。

仙碧见这情形，不觉莞尔：&ldquo这两人啊，真是惫懒，尤其这个谷缜，有时老谋深算，比老狐狸还厉害，有时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rdquo 薛耳远远听到二人笑声，慌忙招呼同伴，众劫奴和二女从隐蔽处一拥而出。

他们本以为众人此去凶多吉少，万不料全羽而还，心中真有不胜之喜，围住陆渐只是发笑，连燕未归也摘了斗笠，笑时脸上的刀疤一耸一耸，颇有几分怕人。

欢喜一阵，众人来到避风处，谷缜取出紫微仪笑道：&ldquo莫乙，你认得这个么？&rdquo莫乙一瞧，惊讶道：&ldquo这是紫微仪，谷爷从哪里得来的？&rdquo众人见他认得，均是大喜过望。

谷缜笑道：&ldquo莫兄果然认得！&rdquo莫乙道：&ldquo我在一部天部秘籍中见过图形。

&rdquo谷缜道：&ldquo这是思禽先生留下的，不知有什么用？&rdquo莫乙道：&ldquo书上有道：&lsquo三极合，紫微定&rsquo。

&rdquo谷缜奇道：&ldquo三极合，紫微定？&rdquo 莫乙摇头晃脑，得意笑道：&ldquo谷爷你看这两个圆球，球里各藏一块磁铁，好比罗盘。

又看这两个球的球面，这里和这里，各有两个圆孔，这圆孔就是两个圆球的极，下方圆球的极叫紫极，上方圆球的极叫微极。

到了夜间，看这两个极与北极星相差几刻几度，再用一套算法计算，就能算出目的地处在何方，还有多远。

&rdquo &ldquo目的地?&rdquo谷缜兴致大起。

莫乙说道：&ldquo对呀，这紫微仪神妙得很，每一尊紫微仪都会指向一个地方，我们方位一动，这两个圆球因为磁铁关系，球上的紫、微二极也会随之生出微妙变化。

我们离那地方越近，紫、微二极和天上的北极星也就越近，到最后三极连成一条直线，目的地就算到了。

所谓&lsquo三极合、紫微定&rsquo，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rdquo &ldquo我明白了。

&rdquo谷缜道，&ldquo你是说，我们动，紫微仪因为磁力，也会轻轻转动，直到三极连成一线。

这么说来，这尊紫微仪就好比一张活地图。

&rdquo莫乙笑道：&ldquo对，对，就是活地图。

&rdquo谷缜笑道：&ldquo这么说来，万归藏那一尊紫微仪会将他带到岔路上去，好，好，让他去，去北海也好，去南荒也好，说不定等咱们回来，老头子还在天涯海角吹风呢！&rdquo虞照击掌笑道：&ldquo万归藏这只鳖可吃大了。

&rdquo 谷缜大笑，又问：&ldquo莫乙，你会这紫微仪的算法吗？&rdquo莫乙笑道：&ldquo谷爷忘了么？我这脑子不大，瞧过的东西却都记得，谷爷如果放心，这紫微仪尽管交给小奴。

&rdquo谷缜笑道：&ldquo求之不得。

&rdquo当下将紫微仪交给莫乙。

莫乙领受重任，欢天喜地，自去摆弄去了，不多时算出结果，目的地在西方。

谷缜又问多远，莫乙道：&ldquo这倒没有定数，总之远得很，少说也有万里。

&rdquo 众人应声变色，谷缜将拳一握，笑道：&ldquo这下好了，本还想歇息一晚，如今一刻也耽搁不得。

&rdquo他将手一挥，举步便走，众人原本灰心，见他如此气势，也都鼓起一丝勇气，纷纷举步，随他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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