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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
暗地思维了多日,决计想法促成其事。
这次自己挂念丈夫安危,故意在虞锦雯面前施展激将法,也算得一计两用,煞费苦心。
在虞锦雯方面,心里也起了微妙复杂的作用。
她自从义父鹿杖翁一走,跟着杨老太太由成都回嘉定,她眼瞧着雪衣娘、杨展花团锦簇的成婚,心里似酸非酸,似辣非辣,没法说的一种滋味。
杨老太太和杨展夫妇越待她情深谊厚,她越觉得心里委屈。
不过这种委屈,实在没有理由可说,连自己也觉得受着人家这样情谊,还抱委屈,实在不对。
无奈这种没来由的委屈,还是常常兜上心头。
杨展出门进京以后,自己义父绝无消息。
光阴飞快,瞬已半载,虽然在杨老太太百般爱怜之下,心里时时感觉空虚,时时想到自己在杨家这样飘浮着不是事,屡次想远走高飞,心里却总决定不下。
日子一久,杨老太太不留神,话里带出话来,杨家丫环使女们,人前人后,瞎揣瞎指,又透漏出一点消息来,听在虞锦雯耳内,疑假疑真,似愁似喜,又惹她柔肠百折,万种思量。
虽然还常想远走高飞,却敌不过感念杨老太太情深恩重了。
直到外面谣言四起,杨老太太盼子,雪衣娘盼夫,一家上上下下,弄得眉头不展,茶饭无心,她也没有例外,一样地盼着杨展早早地平安返乡。
忽然雪衣娘在她面前说出独身寻夫的话,她便觉得这是义不容辞的时候了,这才自告奋勇,代替雪衣娘去跑一趟。
明知自己义父鹿杖翁,是没法寻找的,也得把这个题目,说在先头。
她自己琢磨着,觉得这一举动,是光明正大的侠肠义胆,在杨家一门中,除出她自告奋勇,义不容辞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办这档事。
上自杨老太太,下至丫环使女,除出感激以外,不能说出第二句话来。
只希望此次走没多远,迎头便碰着杨展,平平安安地接他回家。
但是她一想到半路上碰着了杨展以后,还是一块儿联辔而回呢,还是真个从此远走高飞、走遍天涯去寻义父席杖翁呢?这一层越想越委决不下,想下去,又觉委屈似的,只好暂时不作决定,寻着了杨展,再看事行事的了。
杨老太太,对于虞锦雯自告奋勇,去一路探访杨展归踪,又高兴,又犯愁。
自己儿子,消息杳沉,能够有个亲信有本领的人去探访,当然是好,可是虞锦雯也是位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让她一人独行,实在不放心,但是除出她还有谁能够走一趟呢?随便差一个没本领的人,一点用处没有,在这局面之下,只好让她走了。
杨老太太千叮咛、万叮咛的送走了虞锦雯,没有第二件事可做,只在她手上一串念佛珠,佛堂内一尊观世音,早晚烧香念佛,保佑儿子平安回来,又保佑虞锦雯碰着自己儿子,快去快回。
虞锦雯一走,雪衣娘便把自己两全其美的一点意思,和杨老夫人悄悄一说,又乐得杨老太太不住口地说:“我的好孩子!你真是我贤德的好孩子,知道娘的心,我有了你们姊妹似的两房贤惠媳妇,在我面前孝敬着我,娘真要乐死了,但愿我玉儿早早平安回来,听了你的劝,不发左性,早点如了我的心愿才好。
”虞锦雯走后第三天午后,雪衣娘正陪着杨老太太谈话,忽然外面管事的老家人进来禀见,说是:“成都盐栈派伙友星夜赶来,有要事面禀少夫人。
”杨老太太听得奇怪,便吩咐管事的说:“你去领那伙友进来,难道虞小姐到了成都,便得着消息了?没有这么快呀!”管事的领命出去,把成都伙友引进了中堂。
那伙友本想避开老太太,独见少夫人,为的是怕老太太受惊吓。
不想一进中堂,老少两位女主都在一块儿,行礼以后,赶忙先报喜信:“老太太!大喜,大喜,我们相公高中荣归,从陕西、汉中走栈道回乡,已到剑阁了!”老太太和雪衣娘大喜之下,忙问:“你怎的知道?你见着相公没有?”伙友说:“在下是成都联号,派到梓潼到广元一条路上去的,沿途运销事毕,收齐账目,从广元、昭化回来,走到剑门,无意中碰着了相公贴身小管家戴仇儿,这才知道我们相公回来了。
”雪衣娘急问道:“你既然见着了仇儿,当然也见着了相公,怎地他们还没到家?”伙友在女东家面前,没法使眼色、歪嘴巴,急得抓耳摸腮,没法子才从贴身掏出一张折叠得小小的字条,恭恭敬敬的双手送与雪衣娘,嘴上说:“在下没有见着我家相公,这是仇儿草草写成的字条,嘱咐我不分昼夜,赶到嘉定,面呈少夫人的,请少夫人一看便知。
”杨老太人一听,便知其中有事,便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瑶霜你快瞧瞧仇儿写的什么?”其实雪衣娘比老太太还急,早料伙友在剑门,见仆不见主,定出事故,忙不迭把字条舒开,只见上面潦潦草草,一笔淡、一笔浓,字不成字,行不成行,不逐字细看,简直认不大清。
她知道仇儿从小跟着铁拐婆婆,没有好好儿念几年书,能够写成一张字条,已是不易了,忙一字一字地细认下去,才看清上面写着:“主母容禀:傻爷结傻友,二傻闯穷祸,害得我主仆失散,快请三侠赶来接应,遍地有黄龙贼党们作祟,仇儿急煞了,寻不着我主人,没脸见主母了!剑门仇儿飞禀。
”雪衣娘瞧得心惊肉跳,要命的是仇儿禀内,瞧不出怎么一回事来?二傻是谁?闯的什么祸?主仆怎会失散?仇儿肚里没有多少墨水,不能怨他写得不清楚,而且从歪歪斜斜、浓浓淡淡的字迹上,可以看出仇儿是手忙脚乱写的,可见他急得了不得,事情定然很凶险,照说不能给老太太知道,可是老太太是认识字的,事情又当着面,想掩饰一下都没法。
杨老太太一回头,瞧见雪衣娘柳眉深锁,面色有异,急问:“仇儿写的什么?拿来我瞧!”雪衣娘忙说:“仇儿这孩子,没认识多少字,字也写得看不清。
娘眼花,一发认不清,我把字条上的意思说与娘听吧,字条上大概是这样说,他们已经到了剑阁。
玉哥在路上从识了两个朋友,大约这两个朋友闯了点祸,玉哥为了这两个朋友的事,离开了仇儿,仇儿人地生疏,一时找不着主人,急坏了,怕娘责备他,先托伙友送个信来,字果然看不清,话又说得没头没脑,大约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半天,她们主仆也快到了。
”雪衣娘怕老太太受惊,把字条上凶险的字眼,都去掉了,便觉平和得多。
老太太虽然信以为真,没索字条瞧,心里一样焦急,嘴上说:“哦!玉儿心肠是热的,为了朋友的事,仗着自己有点本领,排难解纷,原也难免的,仇儿这孩子,怎会找不着主人呢?他们既然到了剑门,本乡本土,比较兵荒马乱的在外乡,总好一点,不过为什么失散的呢?”老太太居然往宽处想,却又问那伙友道:“大前天,我们虞小姐上成都去了。
你们碰着她么?”伙友说:“老太太,在下在剑门碰上了仇儿。
回到成都,便搭船赶来,和虞小姐一来一去,不会碰上头的。
”老太太说:“你快回成都去,马上再派联号两位妥当的人,向剑门一路迎上去,把玉哥儿主仆接回来,最好能够碰着虞小姐,也通知她一声,和玉哥一块儿早早回家,你费心替我赶一程吧。
”伙计领命退出。
雪衣娘却急得了不得,在老太太面前,敷衍了一阵,始终没把字条让老太太过目,急急回到自己房内,暗想主意。
虞锦雯已走,没人可以商量,和小苹一说,小苹出主意,说是:“这事非川南三侠出马不可,铁脚板还没回来,七宝和尚和余飞,乌尤寺外老太爷定能找得到。
”雪衣娘被她一语提醒,一看窗外日色,已经西斜,急忙抽毫挥翰,写了一封短信,把仇儿字条附在里面,吩咐小苹带着这封信,骑着家养俊驴,悄悄从花园后门出去,赶奔南门外乌尤寺求见外老太爷破山大师,面呈书信,立等回谕。
这样,小苹奉命而去,从乌尤寺取得破山大师回谕,赶回家时,凑巧在城外碰着了刚刚上岸的铁脚板、虞二麻子、婷婷三人。
小苹不料会上了铁脚板,喜出望外。
恨不得马上把铁脚板拉到雪衣娘主母面前,可算奇功一件。
可是铁脚板不愿和她们同行,于是小苹领着虞二麻子和婷婷先回杨家。
小苹在雪衣娘和虞锦雯谈话时,也听过虞锦雯说起北京有位当官差的伯父。
想不到会突然在嘉定出现,还带着一位貌美脚大的姑娘。
她一手牵着黑驴,领着一老一少住城内走,一面不断地打量婷婷。
虞二麻子边走边向她问:“姑娘!听你说,我们姑老爷还没到家,我们侄姑奶奶也出门了,我们这样去见亲家太太,太没礼貌了!姑娘!听你嘴上称着‘虞小姐’,你是我侄女身边的么?”小苹起初听他满嘴姑老爷姑奶奶的称呼,有点发愣,心里一转,便明白了几分,暗暗直乐,不便点破,笑着说:“老先生,你在京里,碰着我们相公么?”虞二麻子说:“怎么不碰着呢?非但碰着了我们姑老爷,还碰着了鹿杖翁,我不碰着姑老爷,我这老头子便不回到家乡了,回头见着我们亲家太太,我的话多着呢。
”小苹明知这老头儿回来得古怪,偏又会和铁脚板在一起,其中定然有事,暗地一琢磨,忙说:“老先生,我叫小苹,伺候我们少夫人的,我们少夫人,便是外面称为雪衣娘的一位。
和虞小姐情投意合,彼此不分,胜似骨肉。
老先生!你不知道,我们少夫人得到相公回川、已到剑门的消息,可又不知为了什么,主仆失散了,其中定有凶险的事。
这消息不能让我们老太太知道,免得老太太急坏了身子,此刻我是奉少夫人之命,出来办事,也是悄悄地从后花园出来的。
依我说,老先生和这位姑娘,暂时避开一点,先跟我进后门,见见我们少夫人再说。
老太太盼子情切,早夜烧香念佛,带点凶险的事,总是避开了老太太的耳目,这也是少夫人一点孝心。
老先生!你见着我们少夫人,和见着你侄小姐是一样的,她们两位亲上加亲,和同胞姊妹一般,老先生,前面石狮子大墙外,便是杨府,请两位跟我绕后门进去吧。
”虞二麻子听她口齿伶俐,说话婉转,便说:“也好!请你领我们去好了!”小苹把虞二麻子、婷婷两人领进了后门,天色已黑下来,屋内已掌灯了。
一进门,在花园内,碰见了独臂婆。
小苹和独臂婆悄悄一说,嘱咐独臂婆,领两人先到靠近内宅一所精致内客堂坐候。
自己飞也似地向雪衣娘报告去了。
雪衣娘骤然听到铁脚板已经回来。
而且还有虞锦雯的伯父和一位姑娘到来。
惊喜之下,忙不及吩咐厨房安排款待酒食。
一面又嘱咐下人们,暂先瞒着老太太,等自己探听明白以后,再行禀报。
安排妥贴,才和小苹到了后面,和虞二麻子、婷婷相见。
雪衣娘对于虞二麻子,依礼拜见,口称“伯父”,对于婷婷也问长问短,显得非常亲热。
一阵周旋以后,虞二麻子忙不及把自己出京经过,和杨展身入盗窟,救他一命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又说到鹿杖翁隐身贼营,和婷婷先行回川,路遇铁脚板,结伴同行的经过。
他说得非常详细,连杨展在武闱得宝马,京城闹血案,都说得一字不遗。
幸而杨展在塔儿冈内一段离奇经过,他毫不知情,没有漏出来。
饶是这样,雪衣娘听得自己丈夫在北道上,经过了这许多惊奇故事,一个劲儿问他:“齐寡妇怎样的一个人?伯父见过她没有?外子和她并没认识,怎能替伯父说情?”虞二麻子也是老江湖,一听雪衣娘问得紧,才明白自己嘴上说得太急,这位少夫人面前,有点避讳,忙说:“我没见着齐寡妇。
我们姑老爷多大能耐,艺压当场,怕她们不乖乖地听他吩咐——当真,我们侄女怎的没等姑老爷回来,便独自出了门呢,为什么走的呢?上哪儿去的呢?偏不凑巧,我们到此偏没碰着他。
刚才这位小苹姑娘说,我们姑老爷到了剑门,和仇儿失散了,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呢?”雪衣娘听他一口一个姑老爷,非常刺耳,定又是鹿杖翁在他面前,说得活灵活现,当作真有其事了,这样半空里飘的侄姑老爷,敞着口喊个不停,被下人们听到,定然当笑话讲,将来雯姊知道了,也不是事,初见之下,又不便细细解说,正在心口相商,略一迟疑当口,门外哈哈一笑,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铁脚板。
也不知他从哪儿进身,寻到这屋子来的,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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