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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生的什么怪病。
既然从她嘴里说是怪病,和江边所说受了重伤的话,不是自相矛盾了么?还有一桩事可怪,她丈夫吃了怪药,过了三天,在屋内行动便和好人一般,但绝不走出房门一步。
陈大娘却在他丈夫病好以后分娩了,分娩时节,并不叫我们请收生婆,只叫我们代办一切应用物件,也不知她小孩何时落地,两夫妻关了两天房门,第三天透出小孩呱呱的哭声,开出门来,陈大娘已抱着小孩,坐在床边乳奶了,小孩身上的崭新襁包和夫妻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换得干干净净,而且两夫妻虽说是盗劫一空,却不断的掏出整锭银两来,有时托我们代办应用物件,有时请我们吃喝。
除出借了他们一间屋子以外,其实账房里并没有支领什么银两。
一个多月的光景,她丈夫竟没有出屋门一步。
她丈夫走的时节。
还拿出一包碎银,足有五十多两,分送前面一般管事的下人,而且再三嘱咐,这点小意思,千万不要叫上面知道。
姓陈的走后,我越想越奇怪,还有他们坐来的一只破江船,船上并没一个船老大,难道从成都溯江而下,都是两口子自己掌舵的吗?可是他们上岸以后,这只破船,有无别人收管,倒没有打听过,她们两口子的怪举动,我只存在心里。
陈大娘人尚在此,为人很好,小少爷又和她投缘。
今天老爷不问,下人们还不敢直说出来,她丈夫一走以后,两年多音信全无,大约老爷也有点起疑了。
”杨允中听得,沉了一忽儿,突然面色一整,说道:“陈大娘夫妇是正经人,他们举动虽然有点奇特,也许一处有一处的风俗,她丈夫也许有事出了远门,与你们不相干的事,不要捕风捉影,随便乱说,你是我家老管事,尤其嘴上得谨慎,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这老管家撞了一鼻子灰,只好诺诺而退,可是杨允中回到上房,悄悄和杨夫人一说,杨夫人对于陈大娘也暗暗地加一分注意了,但是陈大娘一切如常,毫无可疑之处,杨展这孩子,对于陈大娘,越来越亲热,陈大娘爱惜杨展,无微不至,比自己女儿,似乎还加几分当心,有一次,杨夫人瞧见陈大娘替杨展和自己女儿洗澡,另用一盆热气腾腾的、不知用什么药味煎出来的药水,用块新棉花,沾着药水,替两个孩子遍身摩擦,杨夫人问她:“这是什么药,有什么好处?”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子,将来孩子身体强健,不易生病。
”杨夫人也没有十分理会,后来瞧见她常常这样替孩子洗澡,也就视为当然,两个孩子在陈大娘手上,果然连疖子都没有长过一颗,渐渐地陈大娘己成为杨家的一分子,她丈夫一去不回的事,只要她自己不忧不愁,别人已不大理会了。
陈大娘在杨家,一晃过了五年,杨展和阿瑶两个孩子,都有五岁了,这五年以内,她丈夫依然信息全无,在杨展五岁头上,杨允中突然一病不起,杨夫人和杨展变成孤儿寡妇,偌大一片家私,在两个孤儿寡妇手上,便有狐朋狗党,暗暗窥视起来,所幸杨家几个有权的老年管事,感激主人在世,恩义深重,个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加上主妇虽然居孀,家务依然井井有条,外面窥觑产业的,一时倒无法可想,有一夜,上房屋瓦上忽发奇响,竟会从屋上滚下两个飞贼,一齐跌得半死,管事们听得声音不对,一齐起来,赶到后院,毫不费事把地上躺着的两个飞贼捉住,杨夫人惊醒下床,陈大娘也抱着杨展进屋,和杨夫人一齐在窗内暗瞧院心捉住的两个飞贼,身上还带着闷香尖刀,杨夫人已吓得发抖,陈大娘却叫管事们,先问一问贼人口供,有没有别情,再行发落,院心不少管事们,已把两个贼人捆绑,两贼也醒了过来,经管事人威吓逼问,两贼竟自认倒霉,说是:“你们杨家,往后还要兴发,定有神道保护着你们,我们两人进宅以后,刚在堂屋前坡落脚,便觉腰后被人点了一下,眼睛一发黑,便骨碌碌滚下来了,我们两人也非等闲之辈,竟在你们杨家失风,我们自己认栽,认头吃官司罢了。
”贼人说话时,堂屋内陈大娘在杨夫人耳边说了几句,杨夫人壮着胆,吩咐管事们道:“这两贼身带熏香凶器,不是普通偷儿,你们仔细问他,其中定有别情,也许有人指使,如果从实招出来,绝不难为他们,非但立时让他们走路,还有重赏,如果不说实话,先把这两人脚筋挑了,这是江湖下三门的匪盗,先教他们识得我杨家的厉害。
”杨夫人照着陈大娘耳边的话,说是说了,心里却勃腾勃腾,老打着鼓。
连院子里几个管事人,都听得诧异。
我们主母怎的懂得这些门道,不料两个贼人,不用管事们费事,内中一个贼人,竟惊得喊了起来:“罢了,里面这位太太,竟是行家,怪不得我们失风了,不错,我们不是偷东西来的,是偷你们小少爷来的。
有人想偷你们小少爷当押头,不怕你们不乖乖的把五通桥盐井,换你们小少爷性命,这是我们两人的来意。
可是我们只能说到这儿,如果定要问我们是谁指使出来的,行有行规,江湖有江湖门槛,不用说挑筋,便是立时脑袋搬家,我们也不吐露只字。
你们太太既然是行家,大约也明白我们为难之处。
不过丈夫一言,快马一鞭。
倘蒙宽恕我们,我们两人从此远走高飞,非但不踏你们杨家一片瓦,从此也不进嘉定的城。
”贼人说毕,杨夫人唤进一个管事去,竟拿出五十两纹银,赏与两个贼人,叫他们牵出前门,放两人走路,这一举动,又把几个管事的惊呆了,他们不知内有军师,全是陈大娘的袖里乾坤。
贼人放走,杨夫人可吓坏了,照着陈大娘一番话,果然从贼人口内,探出有人想在杨展孩子身上出主意。
这计策太歹毒了,以后防不胜防,如何得了,这时杨夫人把陈大娘当作瞎子的明杖,一个劲儿向她讨主意,也没有细想两个贼人,无缘无故,会从屋上滚下来,陈大娘怎会懂得江湖门槛,杨夫人一时没有细想,只搂着杨展哭得泪人儿一般,陈大娘也只有极力劝慰,说是:“现在最要紧的,必须暗暗查明指使的人,查明以后,再想办法。
”杨家出了这档事以后,杨夫人照陈大娘主意,暗暗派了几个忠心的老管事,四面探听主使的人,晚上多雇几个人坐更上夜。
过了两个多月,居然没事。
派出去探事的人,也探不出可靠的线索来。
有一天,杨家五通桥盐井总管事,进城来见杨夫人。
这人原是杨夫人的哥哥,是杨家的舅老爷,年纪五十多岁,人很能干,他对杨夫人说:“现在五通桥相近,牟家坪的地方,出了一个恶霸,叫作牟如虎。
从前牟家坪,没有这个人。
听说牟如虎充过京城御营锦衣卫,和振武营参游一类的武职,还是某权监的门下,年纪已近五十,大约在上年年底罢职还乡,在牟家坪盖造房屋,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就近官府,多和他来往,他家里又常养着不三不四的江湖人物,时常到五通桥各盐井穿来穿去,一言不合,便蛮不讲理,恃凶殴人,这般人拳脚上下过功夫,盐场的工人们,自然打他们不过,他们便向各盐井,索取例规。
城内李家的盐井管事,气他们不过,私下约集一群打手,竟和他们械斗了一阵,被牟如虎手下打得大败亏输,还死了几个人,李家管事还被牟如虎手下绑去,私刑毒打,李家弄得没法,告到当官,因为械斗在先,是李家先约打手的,官厅又有意维护牟如虎,闹成一面倒的官司,结果,有人私下从中调解,李家忍痛拨出几座盐井,白送与牟如虎,才把管事人赎回来,这一下,牟如虎得着甜头,一发恃势横行,昨天竟派几个横眉竖目、外路口音的打手,直进盐场,指名见我,百般恫吓,软硬兼施,硬说是‘李家约人械斗,你们杨家定然有份,杨家的盐井,比李家多,识趣的趁早打点,免伤和气,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便要后悔莫及了。
’说罢,还声明三天以后,再来讨回音,这般人来过以后,把我气破了肚皮,牟如虎竟想强占我们盐井了。
因此我立时进城来,和妹子想个办法。
看情形牟如虎竟比强盗还凶,地方上有了这种人,如何得了,我们总得想个法子,一下子把他制服了,才能安生。
”这位舅老爷气呼呼一说,杨夫人立时麻了脉。
这时陈大娘领着杨展和阿瑶两个孩子,也坐在一旁,便开口道:“舅老爷主意一点不错,这种恶霸,到处都有,你如果没有力量压服他,这种人得寸进尺,没完没结,想起上次闹飞贼的一档事,想必也是牟如虎做的手脚了。
”舅老爷说:“是啊,宅里闹贼的事,我现在也疑心到牟如虎身上了,幸而祖宗佛爷保佑,事情真够险的。
”杨夫人叹口气道:“我们世代忠厚传家,守分过日,从来没有和官府打交道,也没有和人争斗过,李家已有前车之鉴,我们有什么力量,制服他们呢?”这位舅老爷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兄妹二人,只急得长嘘短叹。
陈大娘看杨夫人急得无法可想,忍不住说道:“夫人休急,舅老爷也不必发愁,牟如虎自称退职武官,依我看来,连他这点前程都靠不住,他家里又养着不少江湖下流脚色,这人路道,定然不正,糊涂官府,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都被他蒙住了,这种人无非作恶乡里,没有多大气魄,还容易对付,不是说三天讨回音吗?舅老爷只管回五通桥照常办事,也许三天以后,没有人向你讨回音了。
”舅老爷很惊异的,朝她看了一眼,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暗笑,女流之辈,不知轻重,怎见得三天以后,没有人讨回信呢,杨夫人经过上回闹飞贼的事,只觉得陈大娘见多识广,此刻听她口气,好像她有办法似的,便说:“陈大娘,牟如虎可不比上回两个毛贼,你说三天以后,没人讨回音,是什么意思?”陈大娘微微一笑,半晌,才缓缓说道:“府上积德之家,自然会逢凶化吉,上次两贼,无缘无故会从屋上跌下来,不由人不信的。
”杨夫人舅老爷都以为她另有好主意,不料她说了几句安慰的空话,舅老爷和自己妹子商量了半天,依然想不出好主意,坐了忽儿,暂时只可先回五通桥去。
舅老爷走后,这天夜里,大家吃过了晚饭,陈大娘坐在杨夫人房里谈闲话,两个小孩子,阿瑶和杨展,在杨夫人床上玩耍,杨夫人坐在床沿上,一面逗着两个孩子,一面和陈大娘讲话,陈大娘嘴上讲着话,手上却没闲着,把一张桑皮纸,裁成一指宽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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