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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也仍然不动声色,回身将毛毡挂在原来的地方,又跟着这个人往前走。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是小方心里并没有他外表看来那么平静,因为他已看出这个人是高手,很可能就是他入藏以来,遇见的最可怕的一个对手,甚至比卫天鹏更可怕。
卫天鹏的刀虽然可怕,拔刀的动作虽然迅速正确,可是他在拔刀前,右肩总是难免要先耸起。
他的箭虽然可怕,可是他在发箭以前,一定要先弯弓。
纵然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在他们发出致命的一击前,通常都难免会有被人看出来的准备动作。
这个人却没有。
他发出那二十七件致命的暗器时,他的头没有回过来,肩也没有动,甚至连手都没有扬起。
他手臂上的骨节,手腕上的关节,好像都能够随意弯曲扭动,从任何人都很难想象到的部位,运用任何人都很难运用出的力量,发出致命的一击,令人防不胜防。
天空澄蓝,远处积雪的山巅在蓝天下隐约可见。
他们已走过繁荣的街市,走入了荒郊。
从小方现在站着的地方看过去,看不见别的人,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小方唯一能看见的人,就是现在已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他的人。
这个人正在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盯着他。
一个互相都不认得的陌生人,本来绝对不应该存有这种眼色。
“我叫普松。
”这个人忽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小方从未听过这名字。
普松说出来的第二句话更惊人。
“我来找你,”他说,“因为我要你死!” 他说的汉语生硬艰涩,可是这个“死”字用这种口音说出来,却显得更有决心,更有力量,更令人惊心,也更可怕。
小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我死,刚才我差一点就死在你手里。
” “你是剑客,你应该明白。
”普松道,“剑客要杀人,只要能杀死那个人就好,随便用什么手段都没有关系。
” 他用的词句词汇都很奇怪:“你是剑客,随时都可以杀人,随时都可以被人杀,你杀了人,你不会怪你自己;你被人杀,也不应该怪别人。
” 小方苦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剑客?” “我不认得你,但是我听人说过你,你是中土有名的剑客。
”普松的态度严肃庄重,绝没有丝毫轻蔑讥诮之意。
他慢慢地接着说:“你是剑客,剑客的剑,就是人的手,每个人的手都应该长在身上;每个剑客的剑也都应该在身上,可是你没有。
” 剑客的剑,就像是人的手。
普松的话虽然艰涩难懂,但是谁也不能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你练的是剑,你杀人用剑。
”普松道,“我不练剑,我杀人不用剑,我用手就能杀人。
” 他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手伸出来时,还是一只很普通的手,忽然间他的手心就已变为赤红,红如夕阳,红如鲜血,红如火焰。
普松慢慢地接着说:“我还有手,你却没有剑了,所以我不会死,我要你死!” 小方从未听见过任何人能将这个“死”字说得如此冷酷沉郁。
这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已感觉到死的阴影? 他为什么要杀小方? 是他自己要杀小方,还是别人派他来的? 以他的武功和气质,绝不可能做卫天鹏那些人的属下。
他自己根本从未见过小方,也不可能和小方有什么势必要用“死”来解决的恩怨仇恨。
这些问题小方都想不通,小方只看出了一点。
这个人的掌力雄厚邪异,如果不是传说中的“密宗大手印”那一类工夫,想必也很接近。
这种掌力绝不是小方能够用肉掌抵抗的。
他的剑不在他身边,因为他从未想到在这陌生的地方,也有必须用剑的时候。
他能用什么对付普松的这一双血掌? 阳光普照的大地,忽然充满杀机,在死亡阴影下,连阳光都变得阴森黯淡了。
普松向小方逼近。
他的脚步缓慢而沉稳。
有种人只要一下决心开始行动,就没有人能让他停下来。
普松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已下定决心,决心要小方死在他掌下,他心中的阴影只有“死”才能驱散。
小方一步步向后退。
他无法对付普松的这一双血掌,他只有退,退到无路可退时为止。
现在他已无路可退。
他已退到一株枯树下,枯树阻断了他的道路,树已枯死,人也将死。
就在这一刹那,他心里忽然闪出了一丝灵机——在生死将分的这一刹那,本就是人类思想最敏锐的时候。
心剑。
他忽然想起了独孤痴的话。
——你掌中纵然握有吹毛断发的利器,但是你的心中若是无剑,你掌中的利剑也只不过是块废剑而已。
这是剑术中至高至深的道理,这道理如果用另一种方法解释,也同样可以存在。
——你掌中虽然无剑,但是你的心中如果有剑,纵然是一块废铁,也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
人已逼近。
普松忽然发出低吼如狮,全身的衣衫忽然无风而动,震荡而起。
他已振起了全力,作致命的一击。
他的血掌已击出。
就在这一刹那,小方忽然反手拗断了一根枯枝,斜斜地刺了出去。
在这一刹那,这根枯枝已不是枯枝,已经变成了一柄剑。
无坚不摧的杀人利剑。
因为他心里已没有将这根枯枝当作枯枝,他已将它当作了一柄剑,全心全意地将它当作了一柄剑,他的全身精气都已贯注在这柄“剑”上。
这“剑”看来虽然空灵缥缈虚无,可是他一“剑”刺出,普松的血掌竟已被洞穿。
他的手乘势往前一送,他的“剑”又刺入了普松的眼。
普松的血掌竟被这一根枯枝钉在自己的眼睛上! 鲜血飞溅,人倒下,一倒下就不再动。
等到有风吹过的时候,小方才发觉自己的衣衫都已湿透。
他自己也想不到,他这一柄“剑”有这样的威力,因为这一“剑”并不是用他的手刺出的,而是用心刺出的。
在这一“剑”刺出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他的手、他的人,已完全和他的“剑”融为一体。
在这一刹那,他的精气贯通,人神交会,他把握住这一刹那,刺出了必杀必胜的一“剑”。
这就是“心剑”的精义。
但是普松并没有死。
小方忽然听见他在喃喃自语,仿佛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波娃……波娃……” 小方的心抽紧,立刻俯下身,用力抓起了普松的衣襟,问道:“是不是波娃要你来杀我的?”他的声音嘶哑,“是不是?” 普松眼睛里一片虚空,喃喃地说:“她要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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