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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奇,剑法高过于我的人,不知凡几,你若从我学剑,纵然能尽传我之剑法,也不过如此,日后你终必会后悔的。
何况我的剑法,虽狠辣而不堂正,虽快捷而不醇厚,我之所以能胜人,只不过是因为我深得‘等’字三昧,敌不动,我不动,敌不发,我不发而已。
若单论剑法,我实在比不上柳鹤亭所习的正大,你也深知剑法,想必知道我没有骗你。
” 这冷酷而寡言的武林异客,此刻竟会发出一声衷心的长叹,竟会说出这一番肺腑之言,当真是令人惊诧之事。
青衣少女目中光彩流转,满面俱是欣喜之色,柔声道:“只要你答应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雪衣人神情之间,似乎呆了一呆,徐徐接道:“我孤身一人,四海为家,有时宿于荒村野店,有时甚至餐风宿露,你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孩子,怎可……” 青衣少女柳眉微扬,截口说道:“一个人能得到你这样的师父,吃些苦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她眼帘微阖,接口又道,“我自从听了柳鹤亭的话,偷偷离开爹爹出来寻找你以后,什么苦没有吃过?”她幽幽长叹一声,缓缓垂下头去,星光洒满她如云的秀发。
雪衣人忍不住轻伸手掌,在她秀发上抚摸一下。
青衣少女倏然抬起头来,目中似有泪珠晶莹,但口中却带着无比的欢喜,大声说道:“你答应了我!是不是?” 雪衣人目光一转,凝注着自己纤长但却稳定的手掌,手掌缓缓垂下,目光也缓缓垂下,沉声道:“我可以将我会的武功,全部教给你。
”这两句话他说得沉重无比,生像是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似的。
青衣少女目光一亮,几乎自地跃起,欢呼着道:“真的?” 雪衣人默然半晌,青衣少女忍不住再问一声:“真的?” 却见雪衣人温柔的目光中,突又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意,缓缓道:“你可知道,若是别人问我这句话,我绝不会容他再问第二句的。
因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怀疑我口中所说的话是否真实。
” 青衣少女垂下头去,面上却又露出钦服之色,垂首轻轻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师父。
”她语声微顿,却又轻轻加了“师父”两字。
雪衣人沉声道:“我虽可教你武功,却不可收你为徒!” 青衣少女目光一抬,诧声道:“为什么?” 雪衣人又自默然半晌,青衣少女樱唇启动,似乎忍不住要再问一句,却终于忍住。
雪衣人方自沉声道:“有些事是没有理由的,即使有理由,也不必解释出来。
你若愿意从我练剑,我便教你练剑,那么你我便是以朋友相称,又有何妨?若有了师徒之名,束缚便多,你我均极不便,又是何苦!” 青衣少女愣了一愣,终于欣然拊掌道:“好,朋友,一言为定……”她似乎突地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自接口道,“可是你我既然已是朋友,我却连你的真实面目都不知道……” 雪衣人目光突地一寒,沉声道:“你可是要看我的真实面目么?” 青衣少女秋波转了两转,轻声说道:“你放心好了,即使你长得很老、很丑,甚至是缺嘴、麻脸,都没有关系,你一样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格和武功,别的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只有她这样坦白与率真的人,才会对一个初次谋面的男子说出如此坦白和率真的言语。
雪衣人冰冷的目光,又转为温柔,无言地凝注着那青衣少女,良久良久……突地纵声狂笑起来。
青衣少女心中一惊,倒退半步,她吃惊的倒不是他笑得清朗和高亢,而是她再也想不到生性如此孤僻,行事如此冷酷,甚至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的绝顶剑手,此刻竟会发出如此任性的狂笑。
狂笑声中,他缓缓抬起手掌…… 手掌与青铜面具之间的距离相隔愈近,他笑声也就愈响。
青衣少女深深吸了口气,走上一步,轻轻拉住他的手掌,柔声道:“你若是不愿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我不看也没有关系,你又何必这样地笑呢?” 雪衣人笑声渐渐微弱,却仍含笑说道:“你看到我笑,觉得很吃惊,也很害怕,是不是?” 青衣少女温柔地点了点头。
雪衣人含笑又道:“但你却不知道,我的笑,是真正开心的笑,有什么值得吃惊、值得害怕的?你要知道,我若不是真的高兴,就绝对不会笑的。
” 青衣少女动也不动地握着他的手掌,呆呆地愣了半晌,眼帘微阖,突地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雪衣人笑声一顿,沉声道:“你哭些什么?” 青衣少女俯下头,用衣袖擦了擦面上的泪珠,断续地道:“我……我也太高兴了,你知道么?自我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
” 雪衣人目光一阵黯然,良久方自长叹一声,于是两人默默相对,俱都无语。
要知这两人身世遭遇,俱都奇特已极,生性行事,更是偏激到了极点。
他们反叛世上所有的人类,世人自也不会对他们有何好感,于是他们的性格与行事,自然就更偏激,这本是相互为因、相互为果的道理。
世上生性相同的人虽多,以世界之大,却很难遇到一起,但他们若是偶然地遇到一起,便必定会生出光亮的火花。
因为他们彼此都会感觉到彼此心灵的契合,与灵魂的接近,青衣少女与雪衣人也正是如此。
静寂,长长的静寂,然后,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雪衣人移动了一下他始终未曾移动的身躯,缓缓叹息着道:“你可知道?我也和你一样,有生以来,除了练剑,便几乎没有做过别的事,只不过我比你运气好些,能够有一个虽不爱我,但武功却极高的师父……” 青衣少女仰望着他的脸色,幽幽叹道:“难道你有生以来,也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对你好,真正地爱过你?” 雪衣人轻轻颔首,目光便恰巧投落在她面上,两人目光相对。
青衣少女突地“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之所以不愿将真实面目示人,就是因为你觉得世人都对你不好,是不是?” 雪衣人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突地,手腕一扬,将面上的青铜面具霍然扯了下来…… 青衣少女一声惊呼,雪衣人缓缓道:“你可是想不到?” 青衣少女呆呆地瞧了他半晌,突又轻轻一笑道:“我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太想不到了!” 朦胧的夜色、朦胧的星光,只见雪衣人的面容,竟是无比俊秀,无比苍白,若不是他眉眼间的轮廓那么分明,若不是他鼻梁有如玉石雕刻那般挺秀,那么,这张面容便甚至有几分娟好如女子。
又是一段沉默,青衣少女仍在凝视着他,雪衣人微微一笑,抬起手掌,戴回面具。
青衣少女突地娇唤一声:“求求你,不要再戴它,好么?” 雪衣人目光一垂,道:“为什么?” 青衣少女垂首轻笑道:“你若是丑陋而残废,那么你戴上这种面具,我绝对不会怪你,也绝不会奇怪,可是你……”她含羞一笑,又道,“你现在为什么还要戴它?实在让人猜测不透。
” 雪衣人薄削而坚毅的嘴唇边,轻蔑地泛起了一阵讥嘲的笑意,缓缓道:“你想不透么?……我不妨告诉你,我不愿以我的真实面目示人,便是因为我希望人人都怕我,我戴上面具后,无论和谁动手,人家都要对我畏惧三分,否则以我这种生像,还有谁会对我生出畏惧之心!” 他哂然一笑,接口又道:“你可知道昔日大将军狄青的故事?这便叫作与敌争锋,先寒敌胆,你懂了么?” 青衣少女似悟非悟地点了点头,口中低语:“与敌争锋,先寒敌胆……”霍然回过头来,大声说道,“这固然是很聪明的办法,可是,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呢?” 雪衣人微皱双眉,沉吟着道:“不公平,有什么不公平?” 青衣少女缓缓道:“武林人物交手过招,应该全凭武功的强弱来决定胜负,否则用别的方法取胜,就都可以说是不正当的手段,你说是么?” 雪衣人目光一垂,愣了半晌,却听青衣少女接口又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过,‘毋骄毋馁,莫欺莫诈,公平堂正,虽败犹荣’。
这四句话,但我从小到大,却不知已听了多少遍,爹爹常对我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要忘了这四句话,莫要堕了西门世家的家风!” 雪衣人面色突地一变,沉声道:“江苏虎丘,‘飞鹤山庄’庄主西门鹤是你什么人?”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无怪爹爹常说我大伯父的声名,天下英雄皆闻,原来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 雪衣人挺秀的双眉深皱,明锐的目光突黯,缓缓垂下头去,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亦是西门世家中人……”语声一变,凛然道,“你可知道?‘飞鹤山庄’,此刻已遇到滔天大祸,说不定自今夜之后,‘飞鹤山庄’四字,便要在武林中除名!” 青衣少女面色亦自大变,但瞬即展颜笑道:“西门世家近年来虽然人才衰微,但就凭我大伯父掌中的一柄长剑,以及他老人家亲手训练出的一班门人弟子,无论遇着什么强仇大敌,也不会吃多大亏的,你说得也未免太严重了吧!” 雪衣人冷笑一声,道:“太严重?”语声微顿,又自长叹一声,道,“你可知道?‘飞鹤山庄’半月以前,便已在‘乌衣神魔’严密的控制下,并且那班‘乌衣神魔’亦已接到他们首领的密令,要在今夜将‘飞鹤山庄’中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这件事本来做得隐秘已极,但却被另一个暗中窥伺着‘乌衣神魔’的厉害人物发现了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知道了他们的毒计,你或许出来得早,未被他们发现,否则西门世家中出来的人,无论是谁,只要一落了单,立刻便要遭到他们的毒手。
”他自不知道“常败高手”西门鸥父女,已有多年未返虎丘了! 青衣少女本已苍白的娇靥,此刻更变得铁青可怖。
她一把抓紧了雪衣人的手掌,惶声道:“真的么?那么怎么办呢?” 雪衣人愣了半晌,缓缓叹道:“怎么办?丝毫办法都没有。
我们此刻纵然胁生双翅,都不能及时赶到‘飞鹤山庄’了!” 他虽然生性冷酷,但此刻却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这痴心学剑的少女生出好感,是以他此刻亦不禁对她生出同情怜悯之心。
哪知青衣少女此刻激动的面容,反而逐渐平静,垂首呆了半晌,突地抬起头来,幽幽长叹着道:“既然无法可想,只有我日后练好武功再为他们复仇了。
” 雪衣人不禁一愣,皱眉问道:“对于这件事,你只有这句话可说么?” 青衣少女面上亦自露出惊讶之色道:“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雪衣人奇怪地瞧了她几眼,缓缓道:“你难道不想问问此事的前因后果?你难道不想知道‘乌衣神魔’如此对西门世家中的人赶尽杀绝,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暗中侦破了‘乌衣神魔’的诡计,此人又与‘乌衣神魔’有何冤仇?”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道:“这些事难道你都知道?” 雪衣人冷冷道:“不错,这些事我都知道一些,既然你不问我,我也就不必告诉你了。
”抬手又自戴上面具,转身走了开去。
青衣少女动也不动,呆呆地望着他飘舞着的衣袂。
他脚步走得极慢,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拦阻…… 他脚步虽然走得极慢,但在同一刹那间,另一个地方,陶纯纯胯下的健马,却在有如凌空飞掠般地奔跑。
马股后一片鲜红,血迹仍未全干,显然已经过了“放血”的手术,是以这匹本应已脱力的健马,脚力仍未稍衰,而陶纯纯有如玉石雕成的前额,却已有了花瓣上晨露般的汗珠。
但是,她的精神却更振奋,目光也更锐利,这表情就正如那大漠上的雕鹰,已将要攫住它的目的之物。
道旁的林木并不甚高,云破处,星月之光,洒满了树梢,于是树影长长地映到地上,闪电般在陶纯纯眼前交替、飞掠! 林木丛中,突地露出一角庙宇飞檐,夜色之中似乎有一只金黄色的铜铃,在屋檐上闪烁着黄金色的光芒。
陶纯纯目光动处,眼波一亮,竟突地缓缓勒住缰绳,“刷”地飞身而下,随手将马牵在道旁,笔直地掠入这座荒凉的祠堂中。
一灯如豆,莹莹地发着微光,照得这荒祠冷殿,更显得寂寞凄凉。
神案没有佛像,就正如十数日前,她在为柳鹤亭默念祈祷,檐上滴血、边傲天率众围凶、幔中傀儡……那座祠堂的格调一样。
她轻盈而曼妙地掠了进去,目光一扫,证实了祠堂中的确一无人迹,于是她便笔直地扑到神案前破旧的蒲团上,纤美而细长的手指,在破旧的蒲团中微一摸索,便抽出一条暗灰色的柔绢来。
柔绢上看来似乎没有字,但陶纯纯长身而起,在神案上,香炉里的残水中浸了一浸之后,柔绢上便立刻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来。
就着那孤灯的微光,她将绢上的字迹,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她焦急的面容上,便又泛起一阵真诚、愉快的笑容,口中喃喃说道:“想不到竟还是这‘关外五龙’有些心机,如此一来,我纵然不能赶上,想必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于是她便从容地走出祠堂,这次没有柳鹤亭在她身侧,她也不必再伪作真情地祈祷,祠堂外的夜色仍然如故! 繁星满天,夜寒如水。
这小小的祠堂距离江苏虎丘虽已不甚远,却仍有一段距离。
也不过离此地三五里路,也就在此刻前三两个时辰,柳鹤亭亦正在驰马狂奔,他虽有绝顶深厚的内功,但婚前本已紧张,婚后又屡遭巨变,连日未得安息,一路奔波至此的柳鹤亭,体力亦已有些不支。
那时方过子正,月映清辉,星光亦明,他任凭胯下的健马,放蹄在这笔直的官道上狂奔,自己却端坐在马背上,闭目暗暗运功调息,但一时之间,注意力却又无法集中,时时刻刻地在暗问着自己:“虎丘还有多远?只怕快到了吧?”目光一抬,突地瞥见前面道旁林木之中,似有雪亮的刀光剑影闪动! 他定了定神,果然便听得有兵刃相击,诟骂怒叱之声,随风传来,接着,又有一声让人心悸的惨呼!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心中已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首先忖道:“前面究竟是什么事?是贼人夜半拦路劫财,抑或是江湖中人为寻私仇,在此恶斗?” 心念一转,又自忖道:“我此刻有急事在身,岂能在此搁误?反正这些人与事俱与我无关,我自顾尚且不暇,哪有时间来管别人的闲事?” 他心中正在翻来覆去,难以自决,但第三声尖锐凄惨的呼声传来后,他剑眉微轩,立刻断然忖道:“此等劫财伤人之事,显然在我眼前发生,我若是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我还能算是人么?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我游侠天下,又是为了什么?我纵然要耽误天大的事,此刻也要先将此事管上一管,反正这又费不了多少时候!”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虽是电闪而过,但健马狂奔,就在这霎时之间,便已将冲过那片刀剑争杀的林中,只听林中大喝一声,厉声道:“外面路过的朋友,‘江南七恶鬼’在此,劝你少管闲事!” 柳鹤亭目光一凛,血气上涌,他一听,“江南七恶鬼”这名字,便知绝对不是好人,是以心中再无迟疑,当下冷哼一声,左手倏然带住缰绳,他左手虽无千钧之力,但左手微带处,狂奔的健马,昂首一声长嘶,便戛然停下脚步。
林中人再次厉喝一声道:“你若要多管闲事,我‘江南七恶鬼’,立时便要你流血五步!”喝声未了,柳鹤亭矫健的身躯,已有如一只健羽灰鹤般,横空而起,凌空一个转折,“刷”地投入林中! 满林飞闪的刀光,突地一齐敛去,柳鹤亭身形才自入林,林中手持利刃的数条黑衣人影,突地吆喝一声:“好轻功!风紧扯乎!” 接着竟分向如飞逃去,有的往东,有的往西,有的往左,有的往右,瞬息之间,便俱都没在黝黯的夜色中。
柳鹤亭身形一顿,目光四扫,口中不禁冷笑一声,暗骂道:“想不到听来名字甚是惊人的‘江南七恶鬼’,竟是如此的脓包!” 他虽可追赶,此刻却已不愿追赶,一来自是因为自家身有要事,再者却也是觉得这些人根本没有追赶的必要,目光再次一扫,只见地上有残断的兵刃,与凌乱的暗器,可能还有一些血渍,只是在夜色中看不甚清。
“谁是被害人呢,难道也一齐逃了?”他心中方自疑问,突地一声微弱痛苦的呻吟,发自林木间的草丛,他横身一掠,拨开草丛。
星月光下,只见一个衣衫残破,紫巾包头,满是刀伤,浑身浴血的汉子,双手掩面蜷伏在草丛中,仍有鲜血汩汩自他十指的指缝中流出,显见得此人除了身上的伤痕之外,面目也受了重伤。
鲜血,刀伤,与一阵阵痛苦的呻吟,使得柳鹤亭心中既是惊惶,又是怜悯,轻轻将之横抱而起,定睛望去,只见此人虽是满身鲜血,但身上的伤势,却并不严重,只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而已! 他心中不禁略为放心,知道此人不致丧命,于是沉声道:“朋友但请放心,你所受之伤,并无大碍……” 哪知他话犹未了,此人却已哀声痛哭起来。
柳鹤亭愕了一愕,微微一皱双眉,却仍悦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受些轻伤,算不了什么!” 要知柳鹤亭正是宁折毋屈的刚强个性,是以见到此人如此怯懦,自然便有些不满,只见那人双手仍自掩住面目,便又接口道:“你且将双手放下,让我看看你面上的伤势……” 一面说话,一面已自怀中取出江湖中人身边常备的金创之药,口中干咳两声,又道:“你若再哭,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些轻伤……” 哪知这满身浴血,紫巾包头的汉子哭声戛然顿住,双肩扭动了两下,竟然突地放声狂笑了起来! 柳鹤亭诧异之下,顿住话声,只听他狂笑着道:“一些轻伤……一些轻伤……”突地松开双掌,“你看看这可是一些轻伤?” 柳鹤亭目光动处,突地再也不能转动,一阵寒意,无比迅速地自他心底升起…… 黑暗之中,只见此人面目,竟是一团血肉模糊,除了依稀还可辨出两个眼眶之外,五官竟已都分辨不清,鲜血犹自不住流落。
这一段多变的时日里,他虽已经历过许多人的生死,他眼中也曾见过许多凄惨的事,但却无一事令他心头如此激动。
因为这血肉模糊的人,此刻犹自活生生地活在他眼前。
一阵阵带着痛苦的呻吟,与悲哀愤怒的狂笑,此刻也犹自留在他耳畔,他纵然强自抑止着心中的悸栗与激动,却仍然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听这遭遇悲惨的大汉,狂笑着道:“如今你可满意了么?” 柳鹤亭干咳两声,讷讷道:“朋友……兄台……你……唉!”他长叹一声,勉强违背着自己的良心,接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他一面说话,一面缓缓打开掌中金创之药,但手掌颤抖,金创药粉竟“簌簌”地落满一地。
这浴血大汉那一双令人栗悚的眼眶中,似乎蓦地闪过一阵异光,口中的狂笑,渐渐衰弱,突又惨嗥一声,挣扎着道:“我……我不行……”双目一翻,喉头一哽,从此再无声息! 柳鹤亭心头一颤,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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