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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引 第六章 赌 约(1/3)

车辆滚滚，车声辚辚，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北京城。

赶车的车夫，一袭厚重臃肿的粗布棉袄，一顶斑痕污渍的破毡帽，毡帽的边沿，掩住他宽阔的前额，厚重的棉袄，裹起了他颀长的身躯。

但是一阵风吹过，他张起眼睛，目中的光彩，却是清澈而晶莹的，这种目光和他的装束，显然是一种不能调合的对比，只是碌碌寒风道上的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罢了。

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一个人会对这卑微的车夫看上一眼。

于是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他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是谁？ 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便是为了避人耳目，掩饰行藏的世家公子，九城才子，潇洒倜傥的管宁。

辞别了一剑震九城的司徒文，他心里便少了一分沉重的负担，对那豪情如昔的老人，他有着极大的信任之心，因之他放心地离开了家，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征途。

此刻，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他再也不回头去看那北京城雄伟的城墙一眼，对于这淳朴的古城，他心里有着太多依恋，因之他不忍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看看，生怕太多的留恋惜别之情，会消磨去他扬鞭快意、闯荡四方的壮志雄心。

&ldquo上一次离开北京城的时候&mdash&mdash&rdquo 显然上次离开北京城的景况，他此刻仍历历在目，但是，他却不敢再往下想了。

因为，那样他又会想起囊儿，想起杜宇，想起和杜宇有着一段难以化解的恩怨的凌影，想起她那翠绿色的婷婷身影，想起她娇靥上如花的笑容，想起她在上一次寂寞的旅程上，所给予自己的温情低语。

他知道，这一切又将带给他一分难去难消、铭心刻骨的相思之苦。

缰绳一放，车行更急，他口中随意地低咏着：&ldquo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rdquo 心中却在暗地寻思：&ldquo我该先到妙峰山上去，寻得那位一代神医，解去这个神秘的白衣人身上的毒，唉&mdash&mdash那翠袖护心丹的确神奇，竟能使得一个毒入膏肓的人，毒虽未解，仍然昏迷，却始终不死。

看来此人再过百十年还不能获得解毒之药，却也未必会死哩！&rdquo 他开始觉得世界之大，事物之奇，确不是自己能够完全揣测。

自己自幼及长，读书何止万卷，所得的教训经验，都不及在四明山中的短短一日。

一念既生，百感随至，从这翠袖护心丹，他又想到了凌影。

&ldquo为什么人们常会想到自己不愿去想的事？&rdquo他方自长叹一声，暗中再次低咏：&ldquo何以解忧，唯有杜康&mdash&mdash&rdquo 咏声未了，前面突地传来冷冷一声断喝：&ldquo瞎了眼的奴才，还不让开！&rdquo 管宁斜眉一转，抬目望去，只见前面一辆车，亦自扬鞭疾驰而来，眼看便要和自己的马车撞在一处。

他心中虽然一惊，却仍不禁为之怒气大作，暗忖道：&ldquo这车夫怎地如此无礼，开口便骂人&lsquo奴才&rsquo，哼哼，自己是个奴才，却骂人奴才，这岂非荒唐之极。

&rdquo 他自幼锦衣玉食，被人骂作奴才，这倒是平生首次，再加上骂他的人也是个赶车的车夫，当下不由气往上冲，亦自怒喝道：&ldquo你难道不会让开，哼&mdash&mdash真是个瞎了眼的奴才。

&rdquo 两人车行都急，就在他还骂一声的时候，马车已将撞在一处。

拉车的健马&ldquo唏聿聿&rdquo一声长嘶，马首怒昂，两边赶车的人心中齐地一惊，力带缰绳，两辆马车同时向一边倾，冲出数尺，方自停住，却已几乎落得个车仰马翻了。

管宁微一定神，自觉拉着缰绳的手掌，掌心已满是冷汗，若非他此刻功力已然大进，腕力异于常人，此刻结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另一辆大车赶车的车夫，似乎也自惊魂方定，忽地跃下车来，大步走到管宁的车前怒喝道：&ldquo你这奴才，莫非疯了不成！&rdquo 喝声未了，手腕突地一扬，&ldquo呼&rdquo的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笔直向管宁头脸抡去。

管宁大怒之下，轩眉怒喝道：&ldquo你这是找死！&rdquo 腰身微拧，左手屈指如风，电也似的往鞭梢抓去。

他学剑本已稍有根基，再加上这数日的苦苦研习，所习的又是妙绝天下，武林中至高的内功心法，虽苦于无人指点，而秘籍上载的武功招式又太过玄妙，是以未将遇敌交手时应有的招式学会，但是其目力之明，出手之快，却已非普通的一般江湖武功能望其项背的了。

再加上他本有绝顶的天资，此刻意与神会，不但出手奇快，而且攫鞭的部位、时间，亦自拿捏得恰到好处。

哪知&mdash&mdash在这赶车的车夫手中的一条马鞭，鞭梢有如生了眼睛一般，管宁方自出手，鞭梢突然一曲，&ldquo呼&rdquo的一声，竟变了个方向，抡了过来。

风声激荡，来势如电，竟是抡向管宁身畔的&ldquo玄珠&rdquo大穴。

若是换了数日之前，管宁立时便得伤在这一鞭之下，而此刻他也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左手手腕一反一转，食中两指，突地伸得笔直，骈指如剪，电也似的向抡到自己耳畔的鞭梢剪去。

这一招由心而发，虽然看来平平无奇，但其中变化之快、部位之准，在内家高手眼中，却已弥足惊人，普通的武林俗手，便是苦练一生，只怕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出这种&ldquo平平无奇&rdquo的招式来。

大怒挥鞭的马车车夫，此刻似也吃了一惊，鞭梢一垂，斜斜落下。

这数招的施出及变化，俱都快如闪电，而彼此心中，却齐地大为吃惊，在动手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对方一个赶车的车夫手中，会施出如此精妙的招式来。

管宁大喝一声，扑下车去，方待喝骂，目光抬处&hellip&hellip那也是穿着一身厚重臃肿的棉袄，也是戴着顶斑痕污渍毡帽的车夫，鞭梢方才垂下，又待扬起，目光抬处&mdash&mdash两人目光齐地一抬，看向对方面目，竟齐地呆呆地怔住了，口中的骂，不再骂出，手中的鞭，也不再扬起。

因为，彼此目光接触到的，都是一双晶莹清澈的眼睛，而他们各自心中，更是谁也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如此英俊挺秀的男子。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心中，都生出惊奇之感，愕了半晌，管宁轻咳一声，沉声道：&ldquo阁下行路怎地如此匆忙，幸好此番是我，若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何况，在这辆车上，坐的还是个伤病之人！&rdquo 他到底阅历太浅，而且自幼的教养，使得他的言语谈吐，都有了一种不可变移的风格，而此刻说起话来，便也如此斯文，他却未想到此刻乔装的身份，在一个赶车的车夫口中，怎会说出这么的话来？ 对面站着的那&ldquo车夫&rdquo，目光之中，似乎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但也沉声道：&ldquo阁下如此匆忙，幸好此番遇着的是我，若换了别人，岂非要被阁下的马车撞死？&rdquo 他竟然将管宁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移地照方抓药地说了一遍，说话的神态语气，也学得跟管宁完全一模一样。

管宁剑眉一扬，心中虽然很是气恼，却又不禁有些好笑，暗自忖道：&ldquo是呀，我又何尝不是太匆忙了些！&rdquo 他见了对方的面目，但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再加上他本非蛮不讲理的人，此刻一念至此，心中怒火便渐渐平消。

哪知那少年车夫的鞭梢向后一指，接着又道：&ldquo何况，在我的那辆车子里坐着的，又何尝不是伤病之人呢！&rdquo 此刻两人心中，各自都已知道对方绝非赶车的车夫，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宁沉吟半晌，心中突地一动，忖道：&ldquo我麻烦已经够多，自家的事还未料得清，又来管别人的闲事作啥？何况他也没有撞着我，我也没有撞着他！&rdquo 一念至此，他抱拳一揖，朗声道：&ldquo既是如此，阁下自管请便。

&rdquo 转身一拉马车的辔头，便待自去。

哪知那少年车夫突地一个箭步，蹿到他身前，冷冷道：&ldquo慢走，慢走。

&rdquo 管宁大奇，诧声问道：&ldquo还待怎的？&rdquo 少年车夫一手拾着鞭柄，一手捋着鞭梢，缓缓说道：&ldquo阁下先且暂留，等在下看着车中病人有没有受到惊吓。

若是没有，阁下自去，若在下车中的病人受了惊吓而病势转剧的话&hellip&hellip&rdquo 这少年车夫说起话来虽然口口声声俱是&ldquo阁下&rdquo&ldquo在下&rdquo，像是十分客气，但言语之中，词意却又咄咄迫人。

他话犹未了，管宁已自勃然变色，怒道：&ldquo否则又当怎的？&rdquo 少年车夫冷冷一笑道：&ldquo否则阁下要走，只怕没有如此容易了。

&rdquo 管宁目光一转，忽地仰天长笑起来。

那少年车夫神情不变，冷冷又道：&ldquo阁下如此狂笑，却不&mdash&mdash&rdquo 管宁笑声一顿，截断了他的话，朗声道：&ldquo在下如果惊吓了阁下车中的伤病之人，便要被阁下如何如何，那么，在下却有一事无法明了，要请教阁下了。

&rdquo 少年车夫剑眉微扬，冷冷道：&ldquo怎地？&rdquo 这两人初遇之时，各个自恃身份，谁也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及至此过手三招，目光相遇，发现对方竟是个少年英雄，便难免生出惺惺相惜之心，但此刻两人心中，却已各含怒意，说起话来，便又复针锋相对起来。

管宁左手微抬，将头上毡帽的边沿轻轻向上一推，朗声又道：&ldquo在下车中的伤病之人，若是受到阁下的惊吓，又当怎地？&rdquo 少年车夫嘴角微撇，清逸俊秀的面目之上，立刻露出一股冷傲、轻蔑之意，双手一负，两目望天，冷冷笑道：&ldquo只怕阁下车中的伤病之人，再加上百个千个，也比不上在下车中的伤病之人的一根毫毛，阁下如果真的使此人病势因惊吓而加剧，又如此耽误在下的时间，撇开在下不说，只怕芸芸天下，莽莽江湖中的豪强之士，谁也不会放过阁下，那么&mdash&mdash哼哼，阁下如要再在江湖中寻个立足之地，真的是难上加难。

&rdquo 管宁双目一张，作色怒道：&ldquo世人皆有一命，人人都该平等，又何尝有什么贵贱之分，何况&mdash&mdash&rdquo 他亦自冷哼一声，双手一负，两目望天，接道：&ldquo在下车中的这位伤病之人，在江湖中的声名地位，只怕比阁下车中的那位还要高上三分，那么&mdash&mdash阁下，如果惊吓了此人，耽误了时间，又当怎地？&rdquo 两人口中，言词用字，虽仍极为客气，但彼此语气中的锋锐之势，却又随之加强。

管宁语声一了，那少年车夫似乎愣了一愣，垂下目光，上下左右地在管宁身上凝注一遍，突也仰天长笑起来，狂笑着道：&ldquo好极，好极，阁下这番话，在下行走江湖，倒的确是第一次听见。

十数年来，江湖中的狂徒，的确也有过不少，但却还从未有过一人，敢妄然说什么人的声名地位，比天下污&mdash&mdash&rdquo 他一边狂笑，一边嘲讪，说到这里笑声突地一顿，目光瞥处，冷然望着管宁，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ldquo阁下可知在那辆车中的伤病之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吗？&rdquo 管宁自第一次见着那白袍书生，便觉此人绝非常人，后来见到那些武林中人，遇着此人，亦大有惊吓畏惧之态，再加上听到这些人说出的话，便可断定这白袍书生的来历不凡，是以他方才说出那番话来。

但经这少年车夫如此一说，管宁心中的信念却不禁为之摇动起来，暗忖道：&ldquo这少年车夫神态轩昂，面目英挺，武功又似极高，看来并非是碌碌之子，但他对车中那人，却都如此推崇。

如此揣测，他车中那伤病之人，或许真是武林中泰斗一流人物亦未可知？&rdquo 管宁对武林中人物，本来一无所知，就连四明红袍、黄山翠袖、罗浮彩衣、武当蓝襟这些早已震动天下的名字，直到四明山中那惨案发生之前，他也没有听过，是以他此刻心中便难免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方才的说话大胆断言，真的变成了这少年车夫所嘲讪的&ldquo狂夫妄语&rdquo。

少年车夫目光如电，看到管宁此刻面上的神情，又是仰天大笑几声，道：&ldquo阁下此刻若然承认自己方才所说的话，不足为信，而且将之收回，那么区区在下念阁下年纪还轻，江湖阅历更浅，也不与阁下计较这些，只要在下车内的人仍然无恙，阁下便可自管上路。

&rdquo 他这几句话的嘲讪之意更加浓重，狂笑声中的轻蔑之态更为明显。

一时之间，管宁只觉自己心中突地大为激荡起来，竟是不能自已，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剑眉一轩，怒道：&ldquo在下车内之人究竟是谁，阁下并不知道，阁下此刻便已断言如此，是否太嫌狂妄&hellip&hellip&rdquo 他语气一顿，却根本不给那少年说话的机会，便又极快地接着说道：&ldquo不错，诚如阁下所说，在下年纪还轻，阅历更浅，但在下车中之人，却万万不可和在下同日而语。

&rdquo 少年车夫眉角一挑，冷冷道：&ldquo真的？&rdquo 管宁重重&ldquo哼&rdquo了一声，接道：&ldquo你我如此相争，争得再久，亦是无用，不如大家都将自己车中坐的是谁，说将出来，如此一来，便立刻判出高下，岂非远比你我空自在这里花费唇舌要强胜千万倍？&rdquo 少年车夫手中马鞭一扬，哈哈大笑道：&ldquo好极，好极。

&rdquo 笑声蓦地一顿，语气倏然变冷，又道：&ldquo只是在下说出了车中之人的姓名，阁下自认此人的地位的确高于阁下车中之人许多，那么&mdash&mdash嘿嘿，阁下又当如何？&rdquo 管宁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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